一早,阿克曼就被女仆们唤了起来,女仆们虽然对清晨就搅扰少爷的美梦很是惶恐,但是她们给出的理由也让阿克曼没办法发作——斯诺伦领的使者,在昨晚深夜就已经抵达了弗塔根城,罗德尼已经在接待他们了,作为鲁珀特家族唯一的代表人,阿克曼必须出场。

    尽管清梦被搅醒让阿克曼很是不愉快,但是考虑到这件事的重要性,他还是耐着性子,穿上最正式的着装,准备前往黑石厅接受斯诺伦领使团的谒见。

    “这一次使团的正使是普洛西大圣堂的瓦特神父,他是本尼迪特克大主教的得意门生,这一次本尼迪特克大主教因为冷山领的突然变故转道北上,所以就由这位神父来代替他出使。”

    趁着女仆们给阿克曼整理繁琐的着装时,罗德尼给他介绍起了斯诺伦使团的大致情况。

    “看起来我们的分量到底不够重啊,一听说冷山领出事,本尼迪特克大主教立刻就转道北上,只派一个神父过来应付我们。”阿克曼轻笑了几声,笑得有些自嘲。

    “并非是这样,对泰姆士卡家族而言,冷山领发生的事情更加值得他们上心。”罗德尼不急不慢的对阿克曼解释道,“毕竟,那意味着冷山领下代公爵的身上将会不具备泰姆士卡的血统,如此泰姆士卡和费格拉夫的联姻也就失去了意义,这对斯诺伦领而言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他们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和冷山领维持友好的关系,并且在泰格曼公爵攻击圣盔领时还那样的支持他们,这都是为了让下一代的冷山公爵身上带有他们的血统,以此来确保冷山领与斯诺伦领的立场世代一致。眼看如今这样的努力都要前功尽弃,他们又怎么会甘心呢?”

    “可是,说起来,那位阿诺德先生不就是在弗塔根城吗?”阿克曼抬起手,让女仆们给自己别绶带,“这对我们而言大有利用价值吧?”

    “确实。”罗德尼点了点头,斯诺伦使团的到来虽然在他的预料之中,但是加上阿诺德的事情就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所以,在这样的局面下,他也只得先处理好这些外务,把阿克曼的事情先放一放,现在需要的,是他们齐心协力应付斯诺伦使团,不论罗德尼怀着怎样的目的,他的立足点都是弗塔根领,这件事上他和阿克曼是一致的。

    “不过,请您待会儿不要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对方。”

    “为什么?”阿克曼诧异的扭过脸,满脸疑惑的看着罗德尼。

    “这是为了让我们能够掌握主动。”罗德尼低着头,看上去非常恭敬的回答道,“我们的实力毕竟是不能和斯诺伦领相提并论的,如果在情报上我们也无法占据优势,那么我们就什么优势也没有了。”

    阿克曼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既然如此,待会儿我应该用何种态度对待斯诺伦领的使者呢?”他问道,这个问题,在上一次阿诺德来拜会的时候,阿克曼可没有问过。

    “我想,斯诺伦领的目的不外乎是打探伯爵大人的消息,不论他们说什么,您只要保持应表现的悲痛的就可以了。”

    “应表现的悲痛……是吗?”阿克曼沉默了片刻,随即笑了起来,“我知道了。”

    说着,他马上又收敛起了笑容,把面孔拉下,双眼中充满了哀戚。

    只是一转眼,阿克曼就摆出了一副悲痛的模样。

    “虽然有些过于露于形表了……不过这样也好。”罗德尼对阿克曼骤然间的表情转化没有流露出半分惊讶的意思,只是淡淡的点头,“对方是教职,所以弗塔根教堂的普兰神父也会陪同前来,请您做好心理准备。”

    “呼——”阿克曼长吁了一口气,“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啊!”

    整理好衣着仪容后,阿克曼便随着罗德尼来到了黑石厅。

    就和上一次阿诺德的来访一样,阿克曼这边准备好,侍卫们就打开了黑石厅的大门,把瓦特神父等人请了进来。

    “日安,阿克曼大人。”瓦特神父将手横在胸前,向阿克曼恭敬的行礼,“吾人受斯诺伦公爵的委派,作为怀着善意的使者前来,并向您赠上最真挚的问候与安慰,希望您的父亲、弗塔根伯爵耐法瑞安·鲁珀特阁下能够早日归来。”

    “哦,一路辛苦了。”阿克曼低垂着眉毛,神色显得有些萎靡,“我代表鲁珀特家族感谢您和路易公爵的关心,有机会的话,请您转告路易公爵,我为泰姆士卡家族的友谊深受感动,希望有一天能够回报这份情谊。”

    “吾人一定传达。”瓦特神父又鞠了一躬。

    寒暄了一番之后,阿克曼将目光转向瓦特神父身后的那两个人,其中一人他相当熟悉,那是弗塔根城教会的领导者普兰神父,而另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就不认识了。

    注意到阿克曼的目光,瓦特神父主动介绍道:“这位是罗塔伯爵冈瑟·弗格斯的长子安德鲁,此次受命护送使团。”

    阿克曼点了点头,他虽然没有听说过安德鲁,但是却听说过他父亲罗塔伯爵冈瑟,那是斯诺伦领的有力封臣,两年前先代斯诺伦公爵和长子突然同时离奇去世,这位伯爵一度拥立路易公爵的异母兄长,不过最后路易公爵还是在母亲和本尼迪特克大主教的帮助下夺到了公爵之位,但也因此,罗塔伯爵和路易公爵之间并不是很融洽。

    听说这是罗塔伯爵的长子,罗德尼不禁把目光挪了过来。“罗塔伯爵果然是斯诺伦领的第一重臣,路易公爵真是信任有加啊。”罗德尼不紧不慢的说着,略显老态的眼睛盯在安德鲁身上,“安德鲁先生这么年轻就能承担护送使团的重任,果然是青年俊彦。想必,将来继承罗塔伯爵之位后,一定也能像您父亲一样为斯诺伦领尽心效劳的吧?”

    罗德尼这番阴测测的话顿时说得使气氛都为之一变,刚才还很友好的氛围,转眼间就冷场了下来。

    站在瓦特神父身后的安德鲁到底年轻了一些,听到罗德尼这明显的挑衅,当即皱起了眉头,张口准备反驳。

    但是瓦特神父拦住了他。

    “罗德尼总管说的不错。”瓦特神父微笑着说道,似乎心情丝毫没有因为突然的冷场而受影响,“身为家臣,最重要的就是忠诚,这一点,我相信总管先生也做的一点不差,是吧?”

    罗德尼的嘴角动了一下,但是没有说话,倒是坐在石座上的阿克曼,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罗德尼,眼中还带着强忍的笑意。

    “阿克曼大人,瓦特神父。”一直没有没有存在感的普兰神父突然开口了,“这一次既然有斯诺伦领的使节在场,不如我们就来商议一下如何寻找到耐法瑞安大人吧。对于伯爵阁下失踪这一件事,我们教会也非常关切,毕竟伯爵大人的安危可是切实关系到弗塔根领的稳定啊。”

    “普兰神父说的不错。”罗德尼表示了认同,“如果斯诺伦领能够提供任何的消息,我们将感激不尽。”

    因为罗德尼突然把话抢走,瓦特神父倒有些不好接了,原本他是希望对方能够提供情报的,但没有想到罗德尼先把这个话给说了,这样一来,瓦特神父只得想另外的说辞了。

    “我们是外地人,如何能够知晓什么消息呢?”瓦特神父稍一斟酌,然后便摇着头说道,“我们所知的情报,都是从弗塔根城流传出来的,到现在还有很多消息辨不清楚真假,肯定没有贵方知道的清楚,有些事情我们还希望贵方能够为我们解惑呢。”

    “那可真是遗憾,因为城内的佣兵一直在扰乱城市的秩序,我们也很难确定一些消息的真假。”瓦特神父话音刚落,罗德尼立刻开了腔,堵死了瓦特神父继续询问的话头。

    安德鲁紧紧皱起了眉头,现在他算是明白,瓦特神父为什么说不想见到罗德尼了,这个老家伙确实难对付。

    “那可真是遗憾——”瓦特神父只好叹气道,然后把目光转向了阿克曼,“看来这件事上我们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当然,如果您想到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敬请告知,我们一定尽力。”

    “十分感谢您的好心。”阿克曼依旧低垂着眉毛,一脸的忧愁模样,“在这种时候,还能得到您这样好心人的帮助,我想日后父亲回来得知的话,也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但愿伯爵阁下能够早日归来。”瓦特神父顺势安慰道。

    一直只能听着的安德鲁不由咬了咬牙,双方这一番对辞你来我往,可最后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他可以感受到,弗塔根领和鲁珀特家族对于他们的到来并不是那么友好和热心。

    虽然他们来这里本也没抱着完全的善意就是了。

    “阿克曼大人。”安德鲁向前迈了一步,“虽然很遗憾无法在弗塔根伯爵阁下的事情上帮助贵方,但如果有其他需要,还请尽管吩咐,比如说……”

    他瞟了一眼罗德尼,眼神中还隐隐带着挑衅。

    “贵方领地内的佣兵问题。”

    阿克曼的眼皮跳了一下,但是没有开口,尽管他之前极有料到斯诺伦领的人会提这个,但是提得如此露骨,就让阿克曼有些意外了。这毕竟是弗塔根领的内务,就算斯诺伦领有心要掺和进来,也不该说的如此直接啊。

    他不禁拿眼前这位安德鲁先生和昨日的阿诺德对比了一番,相较之下,这位罗塔伯爵之子就显得太沉不住气了,城府实在逊色得多。

    罗德尼和阿克曼都保持了沉默,只是默默的盯着安德鲁看。倒是瓦特神父对安德鲁的突然出声感到惊讶,他转过头来,略带责备的说道:“安德鲁,现在阿克曼大人正因为弗塔根伯爵的失踪而感到担忧和悲痛,你不该在这个时候提这个的。”

    “非常抱歉,阿克曼大人,是我失礼了。”安德鲁立即弯下腰,向阿克曼鞠躬道歉。

    对于他的这一态度,阿克曼又觉得,或许对方并不是因为年轻气盛而那么说的。

    回想罗塔伯爵和路易公爵的关系,尤其是两年前的双方之间发生的不愉快,阿克曼似乎明白了一点。

    “无妨,我对贵方的好意十分感谢,不过现在确实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说着,他看向罗德尼,“总管,请帮我准备好宴席,中午我要好好款待来自斯诺伦领的朋友们。”

    “如您所愿,阿克曼大人。”罗德尼鞠了一躬,目送着阿克曼离去。

    当众人都弯着腰的时候,罗德尼却悄悄抬起脸,看向了安德鲁,眼神中的意味着实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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