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宁和夏草儿都知道,这是月葭安慰她们的话。事实上,在习嬷嬷的手里头,有哪个丫头是精精神神地进去,完完整整地出来的呢?

    更何况,月葭以前可是段青茗的大丫头,粗重的活儿可从来不做,再加上段青茗待下人又比较宽厚,所以,这些丫头们的日子,过得相对自在一些,也没有那么些个千奇百怪的规矩。所以,秋宁说得好,这大小姐院子里的丫头,若真到了别的地方,还真的是一大考验。而月葭,还是从天堂一步掉下地狱的?所以,她的日子,就真的可想而知了。

    可是,听月葭说得如此不在意,秋宁和夏草儿两个也不能老是冷着脸不说话了。于是,这二人又拉着月葭说了一些家常,吃了一些点心,秋宁和夏草儿记挂着昏迷的段青茗,月葭也惦记着没有完成的工作,大家这才依依不舍地放月葭回去了。

    从那以后,月葭每天都会来,可是,她来的时候,都通常是用膳的时候,看得出,月葭是尽量抽了时间过来的,秋宁看着,心里难过,所以,经常将自己的饭菜省下来给月葭,让她吃完了再走。每次,看着月葭狼吞虎咽的样子,两个人的心里,都象是针扎了一般。

    现在,听段青茗提起月葭,秋宁不由地想起了月葭身上的伤,还有她肿胀的脸。不由地低下了头,过了半天才说道:“小姐昏迷的这两天,月葭倒是时常过来……只不过,习嬷嬷那里要做的事情可不少,所以,她只能呆一下子,就走了。”

    秋宁看看窗外,说道:“差不多这个时间,月葭就会过来了。”

    段青茗看着秋宁的神色,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呢?

    可是,月葭的事情,也不是一会半会儿就能解决的,现在,只好等段正大婚之后,再设法将月葭调回来了。

    想起那个粗心的丫头,段青茗的心里,也有些说不出的难过。她摇了摇头,说道:“秋宁,你打开左边的柜子,把那包东西送去月葭,顺便告诉习嬷嬷,要好好地调教她,可千万不要对她客气了。”

    自从月葭出事,段青茗从来没有说过片言只语,现在,是想借着秋宁的手告诉习嬷嬷,这个月葭,还是她段青茗的人,虽然是受罚过来的,可是,却是怠慢不得的,是不是?

    秋宁听了,连忙开心地点头:“奴婢知道了,奴婢现在就去。”

    说完,秋宁小跑着出了屋子,准备拿给月葭的东西去了。

    看到秋宁小孩子一般地跑了出去,段青茗不由地叹了口气。这个月葭,希望经过这一次之后,会长长记性,不要再莽撞从事了。

    要知道,有的时候,一个人的莽撞,很可能害了自己。可更多的时候,一个人的莽撞,却能连累所有的关心她,和在意她的人。

    这一次,段青茗对月葭罚得并不算太重,只希望月葭回来之后,能好好地反省,不要再重复以前的错事了。

    当秋宁乐颠颠地跑到习嬷嬷的院子里的时候,月葭正在堆积如山的衣服堆里埋头洗衣服呢。

    秋宁转了两圈,都没有看到月葭。她想了想,调头,就去了找习嬷嬷。

    习嬷嬷是一个神情严肃的中年女人——她年约四十多岁的样子,身材高、瘦,肤色黄而且干燥,就象是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一双大大的眸子在干瘦的脸上,闪着熠熠的光泽,威严而且没有半分的表情,令人看了,都会生出说不出的惊惧之意。

    习嬷嬷的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衣,显然是年成比较久了,袖口和领口处,都已经磨得有些损了。可是,因为浆洗得十分干净,所以,穿在她的身上,非但不让人觉得寒酸,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清爽之意。

    此时,习嬷嬷正在屋子里喝茶,中午的阳光,将人的影子缩短,变成了浓墨一般的黑,顺着屋外投进来的光亮鳞片,有一种刺眼的暗色涌涌。

    看到秋宁走了进来,习嬷嬷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只冷声问道:“什么事?”

    秋宁笑着走上前去,先对习嬷嬷施了一礼,然后,笑笑说道:“回嬷嬷的话,奴婢叫秋宁,是奉大小姐之命,送些东西给日前送到这里的月葭丫头。”

    习嬷嬷抬起头来,朝秋宁看了一眼,然后,她放下手里的杯子,淡淡地朝秋宁看了一眼,说道:“在我这里,只要干活就会有饭吃,不知道大小姐送了什么给月葭那个丫头?”

    秋宁笑笑,一边放下手里的东西,自动地解开来,给习嬷嬷查看——按照道理,即使有人送东西进来者,习嬷嬷都要检查过之后,才决定要不要给月葭的。

    秋宁的心里,是一个小小的纸包,此时,打开了,习嬷嬷却是微微地愣了一下。宽宽的纸包里,一共有三个小小的包裹。其中左边的那个纸包里,只有一颗圆润十分的珠子,闪着淡淡的光泽。

    秋宁看了习嬷嬷一眼,后者只是微微地怔了一下。她抬起眸子,看着秋宁,说道:“这东西似乎不适合月葭这等丫头用吧?”

    秋宁抿唇一笑,又打开了另外一个纸包。

    看到这个纸包,习嬷嬷的脸色,微微地变了一下。

    秋宁的脸上,还是带着说不出的淡然笑意,她又打开了第三个纸包。

    第三个纸包一打开,习嬷嬷的脸色,已经变了。

    秋宁笑吟吟地说道:“大小姐有几句话要奴婢转给习嬷嬷……”

    习嬷嬷的眼神,从那三个纸包上移开,望着秋宁,说道:“大小姐有什么话?”

    秋宁看了看习嬷嬷的眼神,眸光转了一下,心里有些纳闷。如果说,第一个纸包里,是一颗珍珠的话,是寓意月葭,不要让珍珠受损的话,那么,第二个纸包里的小孩子的肚兜,还有第三个纸包里的小孩子玩的小鼓,又是什么意思呢?

    可是,段青茗既然让秋宁送来,自然有她的道理,现在,东西送到了,别的事,就让习嬷嬷自己操心去吧。

    秋宁说道:“大小姐说了,这月葭啊,性子莽撞,又容易得罪人,现在,交给了习嬷嬷,还希望嬷嬷好好地调教于她,可千万不要对她客气了。”

    习嬷嬷的脸色,早已恢复了平日的平淡的古板,她坐下去,拿着桌边的茶水,又喝了起来,过了半晌,才说道:“既然是大小姐要拿给月葭的东西,你自己拿过去给她吧……”

    秋宁看了桌上的东西一眼,抿了抿嘴,又是一笑,说道:“大小姐说了,到了嬷嬷这里,应该守着嬷嬷的规矩,这东西,就先放在嬷嬷这里,到月葭干完了手上的活儿,再让她来领不迟……大小姐的院子里还有事,秋宁不打搅嬷嬷,这就告辞了。”

    秋宁说完,又朝着习嬷嬷行了个礼,转身,真的走了。

    秋宁走了,习嬷嬷却站起身来,她望着桌子上的那三个纸包,忽然陷入了长长的沉思——

    月葭在这天午后的时候,又回到了段青茗的院子。

    这一次和上两次不同。她不是偷偷来的,而是在向习嬷嬷告假之后,专门来向段青茗道谢来了。

    听着月葭乍呼的声音,正在用膳的段青茗抹了一下唇,又喝了一口花,吩咐夏草儿让月葭进来。

    月葭一进屋子,就朝段青茗扑了过去,她一下子抱住段青茗的腿,泪水不争气地往下流:“呜呜,小姐,奴婢知道你好了,奴婢很开心……奴婢很快地干完自己的活儿,就来看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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