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秀萍怔怔的看着自己的丈夫,没想到他这么大胆,那可是村里的地,大队之所以留着肯定还有重要打算,要是这么干了必然要让人眼红,可是如果确如严毓祥所言,这可比打石头要挣得多多了。她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在严毓祥的不断劝说之下决定干了。

    这几天严毓祥借着要给家里的炕烧火砍柴,一直开着他的拖拉机往后山寻摸着。这山上本来住的人家就少,路过村里的时候,人们看到严毓祥车上拉着一车车的柴火也丝毫不觉得奇怪,有时候还劝几句:“你说你的病刚好,就不能消停几天,怪不得日子越过越好,真是闲不住的大忙人呀。萍儿也真是舍得这么用你。”每当这种时候,严毓祥总是呵呵一笑,道:“就是因为闲不住这病才能好,人是越闲下来就病的越厉害。”这话在村里受苦人家听起来倒也十分中肯。

    严毓祥就是这样,给村子里的人留下的印象就是忠厚老实且踏实能干。

    经过这几天的“明察暗访”,严毓祥发现了一个绝好的地方,不仅能够不被人发现,而且一眼望去地底下肯定有煤。这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心。

    一天晚上,他将这个事情说给严秀萍听,两人非常高兴,像是什么锄头、镐、铁锹、小推车等等基本工具家里都有,这些都是农民家庭必备品。他们不敢放炮,所以只能是用铁镐硬刨了。还需要给妻子弄一顶安全帽过来,还需要买一条足够长、足够结实的绳子,买一盏矿灯……严毓祥合计着。

    第二天,他便马不停蹄的跑到县城里去采购这些必需品。因为要过年了,这几天去城里买东西的人多,严秀萍特地给他准备了一个大麻袋,两人十分的小心翼翼,没有人能看的出来他买的是什么。

    万事俱备,依着严秀萍的意思是怎么着也要等到过完年再开始行动,但严毓祥又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其实他的顾虑是对的,这种事情应当越早干越好。并且恰逢过年,他们可以趁着过年的这个劲头好好的捞一把也说不准。

    既然丈夫这么说了,那自己也只好顺从,开动那天是腊月十五的晚上。严毓祥夫妇等着夏儿洗完碗之后,便安排孩子们睡好。现在孩子们都大了,姊弟四个便不能再挤在一个床上了,严毓祥很早以前便将孩子们住的那间屋子里的家具收拾出来,然后用砖头加木板的方式做了四个小床,每个人睡一个,倒也挺舒服。

    看着四个孩子都睡下了,两个人静静的坐在炉子旁,严毓祥揭开炉盖,轻挑烧的火旺的碳,火焰呼的一下便冒了上来,差点烧了妻子的头发,两人一边打趣,一边担忧。这种事情谁都没有做过,到底可不可行还真说不好。

    “这碳可真是个好东西。”离出发还有一段时间,闲来无事,严毓祥一边拨弄炭火一边说道。

    “唉,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咱们的一条财路。”严秀萍忧心忡忡的说道。

    “是不是财路要闯一闯才知道,要不然放在嘴边的肉不吃,要后悔的。”严毓祥看妻子还有点意志不坚定,便这样说。

    “我听说宋家庄那边前些日子严查了好几天,逮住还要坐牢啊。”

    “嗯,这事我也听说了,所以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你就先跑,不用管我。完了在家里汇合就行,即便是出事,也就能逮住我一个人,你记住啊。”严毓祥轻轻地拨了拨妻子的头发,满含深情的说道。

    “嗯,我知道,这一点上你放心,不说你还有家里这几个孩子,我无论如何也要跑出来。”严秀萍笃定的说道。

    严毓祥满意的点点头,“嗯,你能想明白这点就好。”

    两人都知道这样做冒着很大的风险,不仅是生命上的,而且隐约知道还有可能被抓去坐大牢。至于是不是违法在他们的心中还没有这样的概念。也就在刚过不久的前两天,隔壁镇子一晚上就抓了七八个口子,据说是刑警队和防暴队一块行动抓的人,这件事情传遍了整个县城,甚至传到了市里。严毓祥夫妇又何尝不知道,他们还听说被抓回去的人在看守所受尽了各种虐待,连饭都不给吃,出来的时候一个个都骨瘦如柴的。但农村人就是这样,严毓祥夫妇更是这样,他们穷怕了,即便是有天大危险,只要能挣到钱,也愿意去尝试。况且在他们的概念中,本就没有违法这二字。

    夜里十二点钟刚过,严毓祥便推开孩子们住的那一间屋子的房门,拨弄了一下炉子,又添了点碳,给每一个孩子盖好被子之后,便挂上门,两个人趁着月色拿着工具往后山去了。今天他们没有开拖拉机,至少最近这几天都不用,还是等挖到煤再说吧。现在开车还有点为时过早呢。其实村里的人最晚到十点也就要睡了。小山村冬天的夜晚真是静的怕人。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十五的月亮非常的明亮,两个人不用打矿灯便能沿着小路走过去。自从有了这主意,严秀萍便再也没有来过后山。这是她最近一段时间第一次来这儿。严毓祥远远的望见自己看定的地方,指给严秀萍看。原来这个地方背靠着村里,即使有一点亮光也很难让人察觉到。

    到了地方严毓祥看了一下表,十二点半,因为从他家到后山要跨越整个村子,看来他们算是走的快的。两个人相对一看,微一点头。就开始动手。严秀萍将挂在身上的绳子解下来,打开矿灯。明晃晃的一道光线照在了严毓祥的脸上,严毓祥急忙用手捂住电筒,让她关掉,低声道:“我能看的见,先不用。”

    严秀萍不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好,只能眼睁睁看着似乎颇有主意的丈夫,开始拿铁锹清理地面上的杂草和基石。刚入冬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将这些野草都盖住了,现在直到年根了,大雪化尽,有些草依然是绿的,不得不佩服这顽强的生命。看到丈夫这样做,严秀萍便依样画葫芦,也拿起铁锹清理起来,严毓祥悄声道:“轻轻的铲那草,把大的留住,白天还要盖呢!”严秀萍顿然醒悟,便将野草轻轻的连根产起,放在一旁。

    不一会儿,两人将地上清理出一个三平方大小的一块空间。严毓祥稍微停歇了一会,像是举行一个庄重的仪式一样,将镐头放在一旁,跪了下来,铛铛铛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朝着妻子说道:“我要开始动工啦!”

    只见他抄起镐头,便一镐一镐的刨了下去,严毓祥在全村人的眼中简直是全能型人才,不仅地种的好,石头打的好,而且还会修剪果树等等,他做的活不仅效率高,而且精致。简直是做什么像什么。他也常常自嘲着说:“有样没样,全靠装样么。”话虽如此,但在严秀萍心中充满了对丈夫的崇拜。

    严毓祥回头瞥了眼正看着他的妻子,满脸不解的问道:“愣着干什么,赶紧拿铁锹把我刨的土铲出去呀。”“哦!”妻子这才恍然大悟。看到发愣的妻子严毓祥没有多想,继续扭头刨地。

    他们没有停歇,一直干到凌晨四点钟,才将一开始铲的那些枯草盖了回去,这工作是严毓祥亲自来做的。他为了达到以假乱真的目的,还刻意折了一些枯树枝盖在上面,远远望去,和其他地方看起来一样,这才满意的回家去了。

    两个人回到家已经快五点钟了,再过一些时间,村里有的老人便要早起锻炼了,两口子回家第一件事情,便是给孩子们的炉子添火,要是灭了早上起床的时候屋子里冷的很,第二件事情才是要洗漱。两人把炉子烧旺,脱了个精光,好好的洗了一回“澡”。说是洗澡,其实就是拿着脸盆从上到下洗了一遍而已。洗完一看时间,也不睡觉了,算起来上午一般没什么事情,可以躺在床上眯一会。严秀萍先去厨房把早饭做好。今天她心情不错,做的粗粮玉米面糊糊。现在这种美食几乎已经绝迹了。

    这一晚上就这样过去了,那是极其兴奋的一晚上,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劳动成果,但是两人也像是完成了一项大工程一样,内心之中十分的愉悦。

    就这样,他们连续挖了五个晚上。到了腊月二十,两人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那种兴奋,甚至在动身之前还小睡了一会,一样的时间,唯一有变化的是今晚的月色可没有十五的明了。两人摸着黑一出村便打开了矿灯,他们没有了那会的小心翼翼,只不过话还是很少。

    到了口子旁,两人依旧把野草拨弄开,便各自分工开动了,这一次他们拿了用细柳条编的大篮子,因为深度已经差不多了,需要一个人将土渣用桶子钓上来。这个任务便只能是严秀萍来做。每次都是严毓祥先将绳子拴在树上,然后他顺着绳子溜到井中,之后才是严秀萍的工作。工作进展的非常慢,因为严毓祥心疼妻子,每次都在篮子里放的很少。

    严秀萍其实心中有些气馁了,虽然她从来没有将这样的疑虑对着信心满满的丈夫说过。她甚至一度怀疑丈夫的这个判断到底准不准确。但每次话到嘴边,看到丈夫那笃定的眼神,心想即便是错的又有何妨,反正已经努力过了。夫妻两的这种不服输的性格被打上烙印,深深的印在了小冬子的心灵之中。

    其实严毓祥心中也是一样的着急,他倒是对自己很自信,但就怕妻子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便要放弃了。因此他挖的时候专挑一个地方,往深处去,极力地想要证明自己的正确性。他甚至想:要是过了今晚还挖不出煤来,就不受这罪了。自己还好说,让自己的老婆跟着自己受罪,任谁都说不过去。

    煤是严秀萍先发现的,就在腊月二十那天晚上,矿灯就在她额头上别着,在他们快要收工的时候,严秀萍使尽力气将一篮子土渣钓上来,准备像往常一样将其倒掉的时候,突然发现土的颜色发生了变化。准确的说是和着碎石头的土渣突然变成了黑色。他捧在手里抖了抖,仿佛是一股清新的味道迎面扑来。这惊讶程度,不亚于久旱逢甘雨。

    她欣喜若狂,但是没有叫出来,五天的工作时间已经练就了一个谨慎的严秀萍。她用矿灯晃了晃井底的严毓祥,这是他们特有的交流方式。严毓祥抬起头愣了一秒钟,便想到了什么。他一把扔掉镐头,趴在地上,用手刨了起来,不多时,只见黑色的,明晃晃的一层浮现了出来。天呢!那不是煤,那是碳!那几乎是全中国最好烧的碳了!

    两人都太激动了,干劲更大了。下一步要考虑的便是看一看这里的煤层到底有多深。严毓祥看了看表,离四点钟还有点时间,只见他顺着挖到的那一大块碳深挖下去。妻子严秀萍知道时间差不多了,一直在催促着他赶紧上来,可是他好像着了迷一样,一直往地底挖去,直挖了半米深左右,越挖煤的品质越好。他开心极了。将镐头往地上一扔,便躺了下去,**着这块生他养他的土地,果然冬子爷爷说的没有错,这真是一块风水宝地呀。

    留恋良久,两人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那里,这次走之前严毓祥没叫妻子动手,而是自己亲手将那个“矿井”掩藏的严严实实。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成功的喜悦。

    就这样,两人从第二天晚上开始,便保持着一晚上出一车碳的效率,并在天亮之前用拖拉机拉到临镇上,再一次证明严毓祥的正确性的事是,现在的煤炭极其好卖,大过年的,谁家也需要把压箱底的钱拿出来买上一吨碳来烧。因此每天都是天刚微微亮,碳便转眼就卖掉了。

    那几天可把两个人高兴坏了,这个家里的气氛越来越好。甚至在三天后,两人便揣着刚卖到的碳钱直接开着拖拉机到县城里去买了一台二十五英寸的彩色大电视机。本想着这样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可是纸是包不住火的。危机终于再一次降临到了这家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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