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礼部侍郎肖座赶到武院的时候,安争正在看着工匠们重修书楼。

    肖家,就是当安争杀进锦绣宫之后,第一个排除家族高手的家族。从表面上来看,肖家的实力并不如何强大,最起码在朝廷里的关键位置没有几个人。可是当苏太后倒下去之后人们才惊讶的注意到,朝廷之中有一小半的人和肖家有些密切的关系。

    “国公爷。”

    肖座已经四十几岁,可是在安争面前也只能规规矩矩的叫一声国公爷。放眼整个天下,还没有那个国家,有个十六岁的少年成为国公的。只有开国重臣,才会封为国公之位。虽然沐七道在册封的时候有人阻拦,但就是拦不住。再拦,再拦着就封并肩王。

    “礼部到底怎么回事?”

    安争侧头看了看肖座:“一个小小的火鹤部族的人,就敢在方固城里横冲直撞,燕国还有体面?”

    肖座垂首道:“是卑职安排不当,没料到那些人居然敢从驿站随随便便的跑出去,而且还当街拦住了国公爷。”

    安争道:“你打算怎么处置?”

    “送出去。”

    “送出去?”

    安争道:“燕人重义,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当然不能随随便便收回,我说要黄金十万两,那就要十万两。战马五万匹,那就战马五万匹,少一个铜钱一根马毛都不行。黄金银子不够,就拿皮子来抵数。火鹤族若是不愿意出,那就让他们来打。方道直将军差不多已经快到燕门关了,有燕山天堑,火鹤族想打也要掂量掂量。平川冲突,我大燕的轻骑尚且不惧。攻防战,还能怕了他们。”

    “可是国公爷,现在咱们兵力并不充沛,一旦开战的话......”

    “开不了。”

    安争道:“就按我说的去要,记住永远不要让人看出来你底气不足。你越是底气不足,对手的底气就越足,就越是欺负你。打了他的儿子,还要他拿钱来赎,火鹤族和整个草原四十八部,都要想想燕国为什么这么强势。”

    肖座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那就按国公爷的吩咐吧。”

    安争嗯了一声:“对了,可查到丁凝冬的下落了?”

    “没有。”

    肖座回答:“礼部清算,丁家的产业都被查了一遍,没有丁凝冬的下落。”

    安争点了点头:“回头我让刑部帮忙再查查,对草原各部族,现在决不能示弱。哪怕你我都明知道咱们大燕已经没精力开战,绝对打不得,也不要示弱。装也要装出个样子来,这件事就要死磕,火鹤族不交出赎金,火鹤达利就不能放。等上一年都无所谓,一年之后火鹤族不交,就把火鹤达利送到边疆去做苦力。”

    肖座点了点头:“那卑职就先告退了。”

    他才走不久,武院的人快步跑进来,告诉安争说外面有人找。安争问来人是谁,回答说是太上道场的人。安争微微皱眉,太上道场和天启宗向来没有来往,怎么这会儿突然找了过来。

    安争到了前面的时候,一个身穿道袍的年轻道人站在那,看到安争之后快步过来行礼:“国公爷,弟子云舒,奉师尊之命请国公爷到得月楼一见。”

    安争道:“你师尊是谁?”

    “是周九机。”

    安争想到那天在锦绣宫,太上道场的周九机也曾经出手。现在各方势力都在试图拉拢安争,太上道场坐不住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周九机,许白眉这两个人,是如今太上道场的主事。不过据说太上道场的观主姓项,一直闭关不出。太上道场的事,多半是 由周九机和许白眉处理的。而许白眉主内,周九机主外。

    “你可知道,你师父找我什么事?”

    “弟子不知。”

    “你回去吧,告诉你师父得月楼的饭不好吃,想喝酒来我天启宗。”

    安争说完之后往回走,云舒道人在后面说了一句:“师尊说,天极宫的大阵当初是太上道场帮忙建造的,有个秘密也只有太上道场才知道。这秘密,可能对燕王比较重要。”

    安争脚步一顿:“你是在威胁我?”

    云舒连忙附身:“弟子不敢,只是奉师尊的之命将原话带到。”

    安争沉默了一会儿,想到了沐长烟。传闻之中天极宫内确实有一座威力巨大的大阵,是当初沐家的先祖和太上道场的前辈高人联手所创造。安争陪沐长烟闲聊的时候,精神已经失常的沐长烟断断续续的说过,若是可以开启大阵,就能击杀苏太后。唯一的希望,就是小七道。

    这些话安争没敢让宗门之外的人听了去,因为涉及到了小七道的安危。

    “你回去告诉你师父,就说我准时到。”

    安争先回了天启宗安排,他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劲。然后去得月楼赴约,得月楼在北城,距离天启宗很远,离太上道场倒是很紧。安争准时到了地方,进了约定好的房间之后,里面却空无一人。十几分钟之后,白天来过的那个云舒道人快步跑进来,不住的道歉,说是太上道场里出了大事,请安争稍候。

    安争本来想走,转念想到那大阵对小七道的重要性,只能坐下来继续等。

    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之后,安争忽然脸色一变。他迅速的从血培珠手串里将同心结取出来,发现同心结已经变成了蓝色。蓝色危险,黑色死亡。

    同心结的另外一个,在杜瘦瘦手里。

    安争立刻起身,刚要往外走,外面的天骤然一黑。一个巨大的东西从天空上坠落下来,将整个得月楼动笼罩了进去。安争眼神一凛,直接把黯然剑召唤出来,一剑劈了出去。

    外面的东西紫光一闪,居然没有被黯然剑击破!

    得月楼外面,一张巨大的网将楼全部覆盖。而那张网落地之后,居然生根一样迅速的网地下钻,片刻之后钻透了地基,然后在地下连接在一起,完完整整的把得月楼包裹起来。

    一瞬间,安争就感知到了那是什么。

    魔器。

    紫品魔器!

    安争的脑子里一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人......十九魔。

    太上道场和十九魔联手了?

    可是安争的脑子里根本就无法平静的下来,同心结变成了蓝色,也就是说杜瘦瘦那边遇到了很危险的事。按照杜瘦瘦的性子,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应付,也绝不会轻易联络安争。

    “真是巧了,怎么国公爷也在?”

    从一楼大厅那边传过来声音,安争走到围栏处往下看了看。

    “原来是你。”

    安争的眼睛看着那个人,杀意外泄。

    细雨楼,宁牧野。

    宁牧野道:“原来是我?原来是我?啊......想起来了,原来真的是我。是我派人假扮太上道场的人,以周九机的名义来邀请你来这赴宴的。说有关乎到燕王沐七道的重要事情和你商议,所以你不得不来。若是为你自己,你都不一定会来。可是只要提到沐七道这个名字,你就必然会来。”

    宁牧野笑着说道:“我不知道国公爷以前有没有被人骗过,可是要想骗你这样的人真的没有什么难度啊。”

    安争当然被人骗过。

    那一年,有人告诉他大羲亲王陈重器在燕国遇到危险,他只身一人,不眠不休,万里迢迢从大羲赶到了燕国。然后在沧蛮山遇袭,肉身陨落。

    这一次,难道不一样吗?细雨楼的人用关乎小七道的事把安争骗到了得月楼,就和安争被骗到沧蛮山如出一辙。可安争就是这样的人,或许下次,还是会受骗。

    安争一言不发,转身朝着外面再次劈出去一剑。已经到了囚欲之境的安争修为之力雄厚,剑气凛然。可是这一下之下,还是没有办法破开外面那张网。

    “别费事了。”

    宁牧野道:“与其浪费力气,不如坐下来和我聊一聊。国公爷虽然鲁莽,但绝不是一个笨蛋。所以到现在也许能猜到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了吧?你才十六岁?啧啧啧......十六岁,国公爷,位极人臣。你说你要是继续活下去,还能怎么样?燕王的位置让给你?当然不行啊。所以我这样做,你其实应该谢谢我。你想......多年之后,沐七道长大成人,会任由你威胁到他的位置吗?厚恩无以为报,只好杀之的道理,你也懂的吧。”

    “所以,现在是我杀你,而不是沐七道,你应该感到开心才对。最起码没有那么痛苦......顺便说一句,我提沐七道把事情做的很干净很决绝。以后沐七道要是长大了,一定会谢谢我的。不过他也没那个机会了,杀了你,灭了天启宗。沐七道就没了庇护,至于兵部......王开泰有勇无谋,不足为虑。”

    “那个所谓的丞相陈在言,更是毫无威胁。这个人说的好听些是个谋士,但也只是个谋士而已,能力一般,又不果决。让他做丞相可持国而不能开疆拓土,危局之中倒也算是个合适的人选。所以这个人,是要暂时留着的。等到以后燕国平稳,这个人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宁牧野看着安争,语气平静胜券在握:“至于你们天启宗,估计着距离死光也差不多了。还记得我送给你的大礼吗?碧眼金睛兽,可以看清楚你们天启宗之内所有人的实力和法器数量,品级。针对这些人,我们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一击必中,分而击之。”

    “你被困在这,应该还是最后死的那一个。待会儿我一个一个的告诉你,谁死了,谁死了,谁死了。”

    宁牧野在椅子上坐下来:“来啊,下来杀我吧。杀了我,你可能受的折磨还小些。”

    他抬着头看着安争,一脸的挑衅。

    安争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外面紫光缭绕的那张大网。

    “十九魔在哪儿?”

    他问。

    “十九魔是谁?你说的是莫十九?”

    宁牧野反问了一句,然后摇头:“不重要,他的目的是杀你,我们的也是,所以一拍即合。”

    安争转身面向外面的巨网,黯然剑一剑一剑的劈出去,眼睛已经红了,额头上青筋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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