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吃过饭后,唐俭要带着孙氏和唐观回去了。临走之时,唐观求李牧把昨夜作的两首诗写下来赠给他,李牧知道自己的字难看,不想写,但推辞不过,还是给他写了。唐俭和唐观在旁边看着,李牧的毛笔字歪歪扭扭,还有错字(简体),知他确实没有撒谎,这种如稚童般的写字水平,绝对是识字不久的模样。
    李牧是跟唐俭等人一起出门的,他要去崇仁坊督工,正好顺路,就一起出发了。李重义带着四个人骑马跟着,他们的任务是保护李牧的安全。剩下的六个护卫,则是守在家里,如果白巧巧要出门,他们负责护卫。
    其实在长安城里,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但李牧就喜欢这样的排场,这与他小时候的遭遇有关。李牧是个孤儿,小时候碰到其他小朋友都得躲着走,人家打他,他能打过也不敢还手,脑海中一直残留着被欺负的印象。这一世他决心不受这样的屈辱,所以无论是他,还是他的家人,出门都要多带几个随从,在人数上形成优势,至少不会吃亏。
    路口作别,李牧带着随从继续往前走。没多远,就到了崇仁坊,虽然刚刚才辰时,但是工匠们已经都到了。昨晚他们得到消息,李牧去赵国公府要薪酬了,赵国公还真给了,今日员外郎就要去赵国公府取钱,然后安排王、钱两位主事带着七十三名工匠奔赴定襄。所有人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对李牧的敬畏更深了,生怕哪里得罪了他,被发配到边境筑城去。在中原生活久了的人,对边境有一种发自骨髓的恐惧感,似乎到了那儿就活不成一样。看到王、钱等人的遭遇,心有戚戚焉,都像是打了鸡血似的,越发的卖力干活。
    李牧来到工地上,看到眼前热火朝天地景象,甚为满意。这就是他要的效果,杀鸡儆猴。正在主持考核的公孙康看到李牧来了,赶紧迎了过来。如果说几日之前,公孙康对于李牧的敬畏还浮于表面,此时他是真的惧怕眼前这位年轻人了。撩拨了赵国公的虎须都没事,这个年轻人的身份该是何等的尊荣?姓李,又来自边境,给陇西豪富盖楼……难不成他是陇西李氏十三望的一支?跟当今皇室是亲戚?这样的想法,在工部司不止他一人有,干活间歇的时候聊起来,能聊上一个时辰!
    李牧也听到几句闲言碎语,但他装作没听到,也没有去解释。这样的猜想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手下的人心存敬畏,干活才能不偷懒,也便于他日后调度管理。
    “禀告大人,按照您的标准,昨日一共考核了七十人,有技师三人,技工十五人,力工四十人,其余……不合格。”“不合格?”李牧挑了挑眉,道:“怎么个不合格法?是真没力气,还是偷懒啊?”
    “呃……”公孙康咧咧嘴,道:“这下官就不知道了。”
    “行,把他们给我叫过来,你继续去考核吧。”李牧吩咐了一声,公孙康把昨天不合格的十二人叫了过来,继续去考核其他人了。李牧看着面前站着的这十二个人,高矮胖瘦,什么样的都有。但是看他们脸上的气色,都不像是有病的人。
    李牧定下的力工标准,是扛起一百斤的沙袋。这个重量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算不上多高的要求,只要是有手有脚都能搬得动。眼前这十二个人搬不动,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们不想搬。
    李牧见过这路人,前世见过很多。这世上的人千百种,不是每一个人,都遵循多劳多得,不劳不得的规矩。有那么一种人,他们的脑子里想的都是不劳而获,你让他干点活,比杀了他都难受。每个单位都有这样的人,尤其是铁饭碗的。干活就磨洋工,能偷懒就偷懒,反正混一混就过去了,照样开工资,还不能开少了,开少了他还不干……
    对于这种人,前世的李牧是没办法的,但这一世,他有的是办法。
    “你们搬不动沙袋?”
    “大人,实在是太重了,小的身体孱弱,实在是搬不动啊……”一个粗得像是地缸的家伙苦着脸说道,其他几个跟着附和,也有没说话的,但是咳嗽了,像染了风寒似的。
    李牧笑了起来,道:“行,本官不是强人所难之人,长安城里的一百斤沙袋你们搬不动,我可以给你们找五十斤的来。”
    地缸闻言赶紧道谢:“多谢大人体量!”
    “去定襄城搬。”李牧慢悠悠补了一句。
    “啊?!”
    “来人啊!把这十二个人给宇文规送去,再让他写一封信,就说这十二个人身体孱弱,搬不动一百斤的沙袋,让定襄城那边在使用的时候,给他们准备五十斤的,送走!”
    “大人,我能搬动了!”
    “大人,我也能搬动……”
    “用不着!长安城本来就用不了这么多工匠,本官正愁没借口打发你们,定襄那边需要人手,你们虽然干不多少活,但干一点是一点,多锻炼锻炼,等能胜任长安城的一百斤沙袋了,再回来,工部还是欢迎你们的。”
    说完,李牧不再听这些人的哀嚎,一摆手,李重义往前一闯,一手拎一个,拿来麻绳捆住了手,连成一串牵着,拖着向工部去了。
    正在接受考核的工匠看到这样一幕,本来打算偷懒的也断绝了心思。考核的速度徒然加快了许多,李牧看到众人的反应,心中冷笑。他之所以把工匠的薪酬定的高一点,就是为了给日后严格的要求提供一个理由。你老实干活,我不会亏待你,但你若偷奸耍滑,不好意思,那就要按规矩办了,你们是来服徭役的,不是来当大爷的,身为工部郎中,想调你们去哪,可是我说了算!
    就在李牧调理这些工匠的时候,弘文馆中,爆发了一场骚乱。课业一直备受批评的唐观,今日竟然交上来一首惊为天人的边塞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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