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蝶悠悠转醒,已是三日后。

    她费力睁开眼,阿湘站在床边,已哭成了泪人。她正想安慰她,叫她不要哭,只是病了一场罢了。正要出声,陌云的声音从上方传了来。

    “感觉如何,可好了些。”

    “好些了,只是身体还是难受的紧,怕是没力气与你斗嘴了。”苏蝶见是陌云,松了一口气,浅笑道。

    “你能睁开眼就万幸了。你的胆量,也真是很不错,敢拿着命来玩。”

    “玩什么命,我只是闲来无聊,制了些药,顺便试了一试,不想竟这般严……”话未说完,便重重咳了起来。

    陌云摇摇头,看了眼在旁抹泪的阿湘,无语道:“阿湘,你主子晕了三日了,你不打算给她弄点吃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阿湘一抹泪,飞一样出了门。

    苏蝶咳的嗓子难受,正想爬起来喝些水,陌云已经很识趣的把茶杯递到了她嘴边。苏蝶一笑,拿起杯子也不管什么形象,一股脑喝了下去。

    陌云摇摇头,在旁说道:“姑奶奶,你慢点,别刚醒来,又被水呛晕了过去。”

    连着喝了三杯,嗓子里火辣辣的刺痛感才算是下去了些,苏蝶很是不好意思的把茶杯递给陌云,整了整头发,缓缓坐起。

    “阿云,你怎么在这?”

    “我若不在,估摸着今天你就该下葬了。”

    “怎么连你也不信我,我真的只是试了一下药而已。”苏蝶有些急,正说着又咳了起来。

    “好好好,你且慢些说。瞧瞧你这性子,不知当时秀女的层层筛选是如何通过的,莫不是走了后门?”

    苏蝶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我一个为了不入宫,专程投过湖的人,你觉的父亲哪里来的耐心给我走什么后门?他巴不得皇上下一道圣旨,宣我永世不得进宫。”

    “此话倒是有些道理,今日总是无事,你且一桩桩说说你这糟心事,我好帮你出出主意。“

    “什么主意?攀龙附凤大作战?”

    这下换陌云翻白眼了,他无奈道:“你这三天可是躺了个舒坦,我和阿湘累了个半死且不说,你的六王爷连带着也被迁怒,近日便要启程西戎,去商谈两国通商,及边境动乱的问题了。”

    “为何会牵连到他?”

    “你竟不知?你的人跑去六王爷府上传话,说你病危。这六王爷是不管不顾的赶了来,巧的是这陛下也随后就到,还领着众多嫔妃。想他一世英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让你当着众人的面给他扣上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这世上,估摸着只有你有这个胆子,绝无第二个人。”

    “我病危?我几时病危了?我这数来数去就这阿湘一个人,她未曾离开过,哪来的丫鬟。”

    “你难道不明白这事错在了何处?六王爷是何等人?他略一细想,便知这其中的问题所在。偏偏他就未再思虑,立马冲进了宫中。我们一众人进屋时,正撞见他搂着昏迷的你。这之前,你又为他跳过一回湖,大殿上他还抱过你……如今,这事你是百口莫辩了。”

    陌云说的口干舌燥,喝了口水,复又说道:“再说你这病危,确是病危。高热不退,虚寒之症入内。并且,你中了毒。”

    “中毒?我中什么毒了?”

    “白果。你为何要食那叶片,你难道不知那叶子是含有银杏酸的,食多了会产生痉挛之症,血脉阻塞。若非医治及时,当真丧命!”

    “我当然知道银杏是含毒的,我食下的是已经经过加工和晾晒,去除了叶酸和银杏酸的。且加进去了蓝靛根、金银花、连翘、薄荷,药效该是不错的。解除一般的风寒之症是没有问题的。”

    陌云听着苏蝶一番说,心下一紧,出声问道:“小蝶,你能告诉我,你几时懂得这些医理的吗?”

    “我……我在相府有段时间闲来无聊,便看了些医书。”

    “无师自通?那你告诉我,你说的这金银花我能猜出来是忍冬,这薄荷又是何物?为何我行医这么多年,竟从未听过。”

    苏蝶此刻真想找个豆腐去撞,她没事干和一个大夫说什么药方?她哪知道在这个朝代,这些植被都被唤的是些什么字……

    “这薄荷,就是银丹草,你可听说过?”苏蝶换了个别名,小心翼翼的问道。

    “废话。”

    “这不就结了?薄荷是我一时起兴起的,觉的这味药,入药清肺止咳润喉,不正是薄凉入斯喉,觅得一荷春?”苏蝶一通胡编乱造,哎,但愿阿云能信她这胡乱搬扯的话。

    “小蝶,我当真未瞧出来。如今,你这不止琴曲一绝,这诗词歌赋也是非凡啊。”

    苏蝶心虚,但只能傻笑,她如何告诉眼前这位帅气的朋友,她是个正儿八经的医科大本科生,如何告诉他,她来自另一个世界,只是一缕孤魂?

    “得,可别冲着我笑,回头让皇上把我也发配去边疆。我可没六王爷那般的本事,这一去可不一定回的来。”

    “阿云,无论你信与不信,我这确不是银杏酸中毒,就算是,我只食了一粒,断不会如此严重。”

    “我自然信。初以为你真是以这种法子争宠,后一想,以你的聪慧,定不会做这等愚蠢之事。”

    “怎么又和争宠沾边了?”

    “众人皆道你日日在这院中摆弄这些银杏叶,就盼着慢性中毒后,趁热打铁,讨陛下心疼。”

    “这皇上竟会喜欢这种桥段?自己把自己整个半死,然后装可怜?扮柔弱?”

    “你可别贫,当日来的太医不止我一人。你这银杏中毒的症状甚是明显,又有妃子说近日确见过你摆弄收藏这叶片。院中屋中都有此物,这事你是逃不开了。”

    “皇上如何说?”苏蝶微怔,轻轻问道。

    “禁足,削去夫人之衔,贬入北苑,解毒后即刻执行。“

    意料之中,只是这升来降去的,着实麻烦。还不如,从未遇见,不曾进来这宫中。

    “北苑……可是杂扫浣洗宫女的居所?”

    “没错。小蝶,你心中莫要恨,那日,换做谁,定无法淡然。你且好生养着,待这风波过一过,我再想法子让你出来。”

    “阿云,多谢你今日来看我。你莫挂怀,我定会尽快恢复过来。”与陌云聊了这些时候,苏蝶确有些累了。只是,不知是人更累,还是这如同浮萍的心。

    “保重。”陌云见她一脸落寞疲惫,再未多言,起身离去。

    待阿云出门后,苏蝶瞬间瘫软在塌上,眼泪断线般的落下。何曾不委屈,何曾不害怕?她只身在这陌生的世界,无依无靠,后面的路,该何去何从?苏蝶紧紧的用被子裹了裹自己,仿佛如此,才有了些安全感。

    对症下药,她这毒,解的也快,不出五日,她的余毒便全然解了去。五日来,他再未见过完颜澈,也未见完颜煜,连陌云也未再来过。

    太后身边的嬷嬷已来催了一次,让她尽快起身去北苑,莫要在此拖延。果然,连同太后都如此的重视此事,她这场闹剧,终不算是一桩小事。

    她这五日,仔细思量了一番这中毒的来龙去脉。这宫中,究竟谁会害她?

    太后?太后不喜欢她已久,不喜她待在这后宫完全有可能。只是,一宫之主,一国太后,断然不会绕这么大一圈,只为了去逐她一个不甚得宠之人出宫,一句话能办到的事,根本无须费这番周折。

    皇帝的其他女人?苏蝶觉的,她们个个都有这个可能。她此次中的毒,绝非是银杏叶,定有人做了手脚。能随意出入得了宫门,熟知众人的习惯秉性。让整件事在时间上连接的天衣无缝……这人,定是在宫中已有了自己的心腹,才能一环环套的这般紧。苏蝶想,既然对方非要置她于死地,她怎可不给点回应?只是她需要点时间去解开几个谜团:她究竟中了何毒,如何中的毒?完颜煜……究竟知不知道此次之事,他被牵扯进来,是有意为之还是本就在这局中,她只是棋子?

    苏蝶不愿深想,待找到证据再说。若是,只是她看错了人,以后陌路便可;若不是,那便最好。至少,前主未爱错人。

    北苑是这宫中洒扫、洗衣宫女的住所。这里的女子,从十几岁芳龄入宫,到十年后才能出宫。这里的每一日,度日如年。她们地位低下,没有亲人朋友,也无人会关心心疼她们,家人也不允许再见。很多人终于盼到了出宫的那一日,最终却是自己磕头求着又回了这里。这中间的曲折心酸,想必,无人可以领悟,只她们这些经历过的人才懂得。

    苏蝶带着简单的行李一步步走到这里,竟也用了些时辰。完颜澈下的旨意是只许她一人前来,她如今,连同阿湘也不在身边了。

    抬头,北苑二字映入眼帘。她不禁失笑,未想过,有一天,她竟混成了洒扫宫女,这穿越过的人里,应是没有如她这般窝囊的吧?

    既来之则安之,如若这已是最坏了,身后的路,也无须再怕。思及此,苏蝶安然踏进了北苑的门。迈进这道门,她也彻底关上了她心底,对完颜澈的那一丝奢望。

    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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