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武军监军使张承业收到入京诏信的时候,忍不住热泪盈眶浑身颤抖,杜宰相竟然还有一个遗孤流落民间。
    “来人,快!快!备马车!”
    “监军使怎么了?”怀化郎将步征尘大惊来问。
    “我要回宫,快!”
    张承业心急火燎,众人也不敢再问。
    步征尘大急:“快去叫指挥使!”
    很快有兵卒去将金大彪叫来,金大彪也是一惊:“老监军使,是我金大彪照顾不周么,您老身体怎堪长提跋涉。”
    张承业摇了摇头:“天子招我进宫,要有大事需要我,快快快!”
    金大彪听他说的急促,也是慌了:“来人,备车!”
    张承业抓着金大彪的手:“大彪,我老了,这一去京城怕是不能再回来了。你们都是好孩子,征尘,你们都是大唐的忠臣。往你们以后好好约束部下,为我大唐尽忠。”
    张承业已经垂垂老矣,在他眼里他们这些士卒都是一群孩子,他是也是这么做的,一直把他们当孩子看待。
    安武军也很享受这种对待,每个士卒都对张承业充满尊敬。这个老太监不为名不为利,有的只是对大唐的一颗赤胆忠心。
    金大彪心中激荡,他们舍不得这个老人:“监军使,保重!”
    明阳城,八匹马车已经备好,诸将扶着张承业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出军营,震撼的一幕出现了。
    消息传的很快,老监军使要回京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军营。
    军营门口,无数将士自发的来到两侧,恭送他们心中尊敬的这位监军使。
    没有他,这些人现在还在老鹰山上落草为寇。是监军使让他们重新活了一回,重新让他们堂堂正正的做了一个人。
    他们有些人娶妻生子,他们的家人不会再被人瞧不起。反而以他们为荣,他们是大唐的脊梁。
    张承业掀开轿帘,他看着一张张年轻的脸,古人没有军礼,士兵们只是用自己手里的长矛击地,来表示尊敬。
    “监军使慢走!”
    “监军使慢走!”
    每走几步,将士们都会从心底呐喊出这几个字,张承业的眼角湿润了。
    大公无私,胸怀天下,这种人值得所有人去尊敬,哪怕是你的敌人。
    就连李克用,对张承业都是礼敬有加。
    张承业英名播于天下,离开军营,明阳城门口。
    刺史柳江是最先得到朝廷信息的,他知道张承业要走。
    整个明阳城大小官员早早的聚在城门口,他们同样在等待着这个令人尊敬的老监军使。
    远远的张承业的马车缓缓驶来,张承业睁开昏花的老眼:“是柳江吗?刺史柳江慌忙抢过去:“监军使,您身体可还好?”
    “还好,还好,让这些官员们都回去吧,就去吧。”张承业以一个老人的身份劝着。
    “这,这些官员们都是自发来的,我说了他们也不会听啊。”柳江苦笑着道。
    “监军使好走!”
    “好走监军使。”
    官员们纷纷抱着拳,张承业坐在马车上一一和他们作别。
    张承业已经八十余岁高龄,实在不能继续舟车劳顿。可为了杜让能遗孤,他必须回京城。
    古代马车绝对算不上舒服,因为木制的车轮,并没有减震措施。路面又不平,人坐在里面就跟颠散了架一样。
    这就好比你骑着一辆没有气的自行车,行驶在土路上一样的感觉。
    李柷下令必须优待杜芳盈,狱卒自然不敢怠慢。这牢内搬来一张木床,还有一张桌子。甚至还有一些洗漱用品,以及一面铜镜。
    吃穿用度更是不可或缺,典狱使甚至还给她配送了一个老妈子做下人使唤。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某个客栈的单间。
    三日后,张承业抵达京,他看起来气色很不好,不过还是急匆匆的奔向皇宫。
    李柷一听说是张承业来了,是又惊又喜:“老张,朕诏信已经跟你说了,杜让能竟然还有一个女儿流落民间。”
    张承业也是难掩激动:“苍天有眼,陛下,请速带老臣去见上一面。”
    天牢,张承业脸色有些不悦,李柷看出来了,他苦笑着道:“非是朕想关她,此时说来话长,这女子想行刺朕。朕知她是杜让能女儿以后,只好暂时委屈她留在这里了。
    张承业一惊,这其中竟有这许多曲折:“臣惶恐,陛下龙体如何?”
    李柷笑了笑:“朕没事。”
    张承业这才松了口气。
    天牢内,李柷再次来到的时候还是有些惊讶,这杜芳盈已经唤作女子打扮,竟然颇为漂亮。虽说比不上张婉兮那么动人心魄,但灼灼芳华,倒也颇为明艳。
    “是,是盈儿么?”张承业颤抖着双手扶着牢门。
    杜芳盈一震,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她了。她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白发苍苍老者正疼爱的看着自己。
    一经别数年,张承业已经老态龙钟,不复当年。
    “我,我是你承业叔叔啊!”张承业不禁老泪纵横。
    李柷示意狱卒打开牢门,杜芳盈大吃一惊,从牢内奔出。
    她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老者,不是张承业是谁。
    “承业叔叔!”杜芳盈大哭着扑倒在他的怀里。
    二人相见,自有一番唏嘘。
    半响,李柷在一旁道:“杜姑娘,关于你父亲一事,张承业都知晓,你问他吧。”
    一提起这个,杜芳盈目露凶光,她指着李柷狠狠的道:“就是他,先皇李晔为苟且偷生,不分青红皂白,下令杀我全家。我一家老小都死在他们李家手里!”
    张承业叹了口气:“唉,孩子。实话跟你说吧,并非先皇要杀你们,而是你爹逼着先皇下令的。”
    杜芳盈只感觉天旋地转,似乎这中间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不,为什么!连你也这么说。”
    张承业只好如实以告:“当年朝廷与李茂贞大战,李茂贞攻近长安,要破城自立为帝,还扬言要屠城。你爹为救大唐,挺身而出说朝廷开战都是他的主意,与先皇无关。李茂贞上书要求让杜家灭族,你爹入宫苦苦相逼。先帝无奈之下,只好忍痛下此诏令。”
    “不,不是的,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数年来,杜芳盈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复仇。她恨极了李室王朝,当年他爹忠心耿耿,李晔竟然还这么对他们。
    突然得知真像的她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原来这一切罪魁祸首都是李茂贞,根本与皇帝无关,她以后的路该怎么办?
    从杜芳盈独自活下来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就为复仇而活着。如今她失去了目标,一时间茫然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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