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自然不屑与一个普通的商人一起去用餐。邱一江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苦苦哀求去来凤居摆一桌,李裕他们只是笑笑不答应。
    回府以后,接连三日,邱一江都派人去各亲王府好话说尽,求着亲王们尽早把合约签了,哪怕是价钱再加两成。
    第七日上,李裕他们这才勉勉强强找到邱一江,将布匹供应合约签了。价钱还是老规矩,市场价的一半,喜得邱一江恨不能横着走。
    “哈哈哈,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邱一江在家美哉美哉的唱起了民间小曲,这比大生意谈成了,而且对方还是亲王。
    亲王是谁,靠山呐!有了堂堂亲王做靠山,来和布庄那生意还不得兴隆通四海么。
    一个月的预付款,两千多贯的开元柜坊的柜票送过去了。拿着柜票,随时可以去开元柜坊兑换银子。
    终于,货币改革下,银子的便携性终于普及开来。这对于藩镇的经济更是雪上加霜,有的藩镇财政赤字严重,只有加倍剥削百姓,于是许多藩镇已经民不聊生,到处怨声载道,灭亡也是迟早的事了。
    “老邱,老邱!”
    “老邱在不在家?”
    很快,原先的供货商得到消息,匆忙的都赶到了邱府找邱一江商量去了。
    这些供货商看到邱一江在家,慌忙冲上来质问开了。
    “邱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咱们可都是老交情了,你这月怎么说停供便停供了呢。你这里不收货了,我那货压了一大堆,卖给谁去?”
    “就是,咱们都是常年老主顾,你可不能这么干啊。”
    “邱老板哎,我那库存压了一大堆了。您想想办法,给销了吧。”
    邱一江呷了口茶,慢悠悠的的说道:“铁老板、吴老板、卞老弟,非是我不肯帮这个忙。你说往日缺货的时候,你们囤积居奇,哄抬布价我没说什么。现在有个供货商找到了我,价格是你们的一半,而且料子又好。我是个商人,唯利是图,总不能放着到手的钱不赚吧。”
    “不可能,半价?他岂不赔死,半价布匹,他靠什么赚钱,本钱都不够。”
    “就是,邱老板你想压价就明说,不行咱们在原来的价上再低一成半,真不能再优惠了。”
    “是啊,现今我们压的货太多了,再不出手,我这就周转不开了哇。”
    几个供货商在这诉苦起来,任凭邱一江如何解释,他们就是不肯相信。半价供货,还一家就能供应他来和布庄十几家分店的货,哪有人会有这么大的势力。
    被逼无奈,邱一江只好拿出那份合约:“你们瞧好了,这是我刚与人家签的合约。市价一半,童叟无欺。”
    几个供货商接过来一看,登时大吃一惊,这人谁啊,难不成疯了吧,这不是赔本买卖么。
    邱一江放下茶杯:“实话跟你们说了吧,人家造出十几台水力纺车,不靠人工,完全用水力纺织。一台机器一昼夜用麻一百多斤,这样的价格,我看以后你们是和人家挣不了咯。”
    妈的,还有这种操作,这些供货商立刻怒了。
    “这,这不是断人活路嘛。”
    “就是,我堂兄可在京中为官,这人如此压价,不怕得罪人吗!”有人眼看价钱比不过,就威胁起来。
    邱一江忍不住嘿嘿一笑:“老吴你堂兄在京城为官,几品?”
    那姓吴的大拇指一翘:“正四品。”其实他堂兄不过是个从五品小官朝请大夫,他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故意说成正四品。
    邱一江冷笑一声:“你们可知与我签合约的是何人?”
    几个供货商摇了摇头,邱一江一努嘴:“自己看吧。”
    众人一看这合约上的署名,吓得纷纷后退,拿着合约那人战战兢兢的将合约递了回来。
    邱一江接过合约揣进怀里:“你们可看清楚了,这可都是当今亲王。亲王的生意,你们谁还敢说什么。要我说呀,都散了吧,你们呀,回去想想怎么把价格降下来,把质量提上去,这才是生意之道。”
    几人一听,个个垂头丧气。这可是亲王,皇亲国戚,别说是人家价格比你低,就算是人家价格比你高,你也不敢和人家亲王抢生意啊。
    这几个家伙布匹紧俏的时候肆意哄抬物价,将洛阳城的布市搞得水涨船高。如今被李裕他们的水力纺车一打压,登时将货砸在手里了,也算是报应不爽。
    洛阳城的百姓疯了,韩鄂一口气种植了一百倾的地瓜苗。谁不知道这地瓜是逆天作物,两百倾,足够整个朝廷势力范围内所有州县种植的了。
    去年整整一年的地瓜,只是很少一部分充做了军粮,还有接济了一些流民,大部分都是留作了来年的种子。
    地窖湿度温度掌控的还不错,大部分地瓜都保存完好,于是乎,今年全部用做了种粮。
    好在这番薯苗保存简单,哪怕就是你割下来的地瓜苗,用稻草扎成一捆捆。上面盖上草席,然后喷上水保持一定的湿度,保存十天半月都没事。
    开春的时候,朝廷还往各州县调拨了不少红薯。等回暖的时候让各州县自己种植种苗,以备推广。
    红薯苗由朝廷提供,不收钱,免费提供给百姓种植。
    一时间,洛阳城、相州、汴州、汝州、宋州、许州、陈州、陕州、邓州、唐州、江陵、复州、潭州……,朝廷势力范围的大部分州县全部种植上了地瓜。
    百姓们热火朝天,都拿出吃奶的劲来种植地瓜。
    地瓜这玩意儿需要垄地沟,有牛的百姓用牛耕地,一道道地垄又深又厚,这样结出来的地瓜产量才会大。
    而且地瓜不挑地,旱地、肥地、沙地、它都能一样长势良好。
    没有耕牛的百姓就用人力拉犁,若到了秋季收获的季节。光是地瓜这一产量,就足够养活整个大唐百姓的人口。
    藩镇们坐不住了,杨行密数次派人入京,请求天子赏赐一些红薯苗给江淮的百姓。
    都是大唐的子民,李柷允了。因为杨行密是第一个答应与朝廷通商的藩镇,这才让江淮的米粮源源不断的运到了京城。
    来而不往非礼也,朝廷答应运一部分地瓜苗子给杨行密。
    楚王赵匡凝一看,这杨行密都弄来红薯苗子了,慌忙也跟着上书乞要。
    赵匡凝是偏向于朝廷的,一开始他便与朝廷走的很近。包括朱温掌权时,他都没断过给朝廷的上贡,李柷下旨,给楚王拨了不少。
    赵匡凝看得比谁都清楚,朝廷削藩是早晚的事。各地藩王将自己的大权紧握,没有一个藩王舍得放权。
    西川蜀王王建,竟然还想与朝廷开战,结果现在被打的满地找牙。朝廷大军一路高歌,拿下西川是早晚的事。
    所以,李柷下旨给赵匡凝部下拨红薯苗的时候,赵匡凝又是一封奏疏送到了京城。
    奏疏上写着,我赵匡凝年老德迈,甘愿交出兵权。且答应朝廷派兵入驻楚地,他只求李柷能安置好他的部下,给自己一个养老的地方就行。
    这让李柷很是感动,这是第一个自己上书主动要求削藩的藩王。
    不过李柷还是驳回了赵匡凝的请求,很简单,为了安抚其他藩王。让其他藩王觉得,朝廷暂时没有削藩的打算。
    李柷亲自下诏,说让赵匡凝继续担任楚王,占据楚地。朝廷也不会派驻军队入楚,只要求你能安分守己就行。
    果然各地藩王听到这条圣旨大为安心,他们以为朝廷攻打王建是因为王建谋反,看来皇帝还暂时没有削藩的打算。
    赵匡凝却看得明镜一般,他紧接着又上书,说他可以咱代楚王一职。只是朝廷若是什么时候想收回兵权,随便你李柷一句话,他定当在所不辞。这次李柷没有回信,这是下旨褒奖了一番。
    李克用没要,大概他也知道,即使他上书求地瓜苗,朝廷也不会答应。
    而魏博节度使罗绍威,干脆派兵来抢了。不过抢红薯苗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朱友文。
    罗绍威自从上次与朱友文联手攻打朝廷,便与朝廷结下了梁子。
    要命的是,败走麦城的朱友文竟然带着二百残部逃到了罗绍威的地盘。
    落架的凤凰不如鸡,朱友文在罗绍威这里并没有得到什么礼遇。不过他只能忍耐,除了罗绍威收留他,他还能去哪儿。
    “罗将军,探子说京城弄来亩产可达数十万石的红薯苗。听说这朝廷那边都种上了,听说濮州那边也运来不少,不如咱们去抢上一把,在咱们的地盘上也种上这种东西,这样军粮的问题便能解决了。”朱友文在罗绍威这里一直备受冷遇,就想来拍拍马屁。
    罗绍威从开始对他的称呼由朱制置使也变成了现在的朱友文或者小朱,而且罗绍威语气冷淡,跟喝呼下人一般:“朱友文,朝廷现在可不是那么好惹的。你在本将军这里吃我的喝我的,不能不干事吧。”
    朱友文陪着笑,狗一般点头哈腰:“是是是,罗将军说的对。在下承蒙罗将军收留,这一直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罗绍威“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既如此,这去抢种粮的事便交给你了。”
    “这……”朱友文脸色尴尬,他手里只有两百残兵。
    “怎么?”罗绍威背着双手,故意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朱友文头垂得更低:“是是是,罗将军说的甚是。只是小人手里只有两百残兵,这人手实在不够,这……”
    “你是要饭的?”罗绍威打断他的话,然后不耐烦的道:“本将军就拨给你五百将士,你带着人去濮州,去将朝廷分发给濮州的那个什么地瓜苗给我抢过来。”
    朱友文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罗将军放心,在下定当不辱使命。”
    “嗯,”罗绍威脸色稍微好看了点,不过他随即又道:“朱友能,你记住了。这是本将军的地盘,不是咱们的地盘。你不过是来我这里投靠,本将军看你可怜收留的你。”
    朱友能低着头,陪着笑:“在下明白,罗将军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
    罗绍威冷笑一声,一甩袖子走远以后故意不屑的说了声:“哼,丧家之犬。”
    望着罗绍威的背影,朱友文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制置使,咱们就这么忍了吗。不如咱们带着罗绍威给的五百将士离开这里,打下自己的一片天地,也省的在这受这窝囊气!”他的部下周皮文忍不住怒道。
    朱友文眼中尽是杀气:“咱们还能去哪儿?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咱们寄人篱下,只能先忍下这口气,走着瞧!”
    罗绍威只给了朱友文五百步卒,还尽然都是些老弱病残。这真是打发叫花子,不过朱友文并没有说什么,他还是带着人出发了。
    “皮文,消息可靠么?”在往濮州的路上,朱友文问道。
    周皮文是朱友文的死忠,他纵马上前道:“可靠,这应该是朝廷往濮州送的最后一批红薯苗。据说朝廷现在这种种苗多的很,一时又种不完,濮州刺史上书说清阳山南麓尚有大片闲置土地,朝廷就派人送红薯苗来了。这往清阳山走必然会走青峰峡,咱们就在哪儿设伏,定然会将这批红薯苗给夺了过来。”
    果不出所料,青峰峡这里非常适合打伏击。况且朝廷的运粮队都是些民夫,只有寥寥几个官兵。
    这是红薯苗,不是粮食,也没土匪会吃饱了撑得去打劫这玩意儿。所以这些民夫们一个个推着小车经过青峰峡,往清阳山而去。
    突然间马蹄声响,一队人马嗷嗷叫着冲了过来。
    领头的十几名官兵一看大事不妙,扔下种苗撒丫子就跑,朱友文轻而易举的俘获了这批红薯苗。
    十几车红薯苗并不多,也就种几千亩,大军得胜,浩浩荡荡的往罗绍威地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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