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偷偷回到房间时,绾华依旧睡得不省人事,她蹑手蹑脚地脱了鞋,爬上床。忽然才想到自己跑出去的原因,想想刚刚惊险的一面,韶华无奈地地叹息,不管是锦华也好,燕绥也好,她也爱莫能助了。

    一想到今晚的奇遇,又是惊慌又是窃喜,嘴角抑不住往上扬,捏紧手中的香囊,一觉到天亮。

    她醒来时,初荷告知绾华早已起身梳洗出门,韶华忙不迭翻身下床,“今早可有发生什么事?”

    “什么事?”初荷被问得一头雾水,想了下道:“哦,听说昨日那群客人一早就离开了,所以二少爷让娘子们到在中堂一起用膳。”

    “他们走了?”韶华一愣,还想着今日再溜出去见多一面。

    初荷帮韶华梳好头,便去整理床铺,“听阿福说,一大早就有人来,急匆匆好像是来找昨日那些人的。”初荷抖了抖被子,发现床上落了一个荷包,拿起来问韶华,“五娘子,这荷包是三娘子的吗?”

    “这不是……他拿错了。”韶华正想说这不是我之前弄丢的香囊吗,结果转过头一看,俨然是一个男款的金线绣双鱼宝蓝色荷包。想到定然是昨夜匆忙之际拿错了,韶华一把抢过来,“我、我这就去找三姐姐问问。”这可千万不能被人知道了,否则凌氏非打断她的腿不可。

    一个换俩,韶华笑眯眯地看着手中的荷包,忽然觉得自己的香囊真值钱,一连就换了两个回来,还是他贴身带着的。要是这么把荷包还回去,还真有些不舍。

    “五姐姐,有什么事这么开心,可是做了什么好梦?”韶华刚出门就碰见锦华和燕绥。

    打量着两人,都是神清气爽、笑脸盈盈,实在猜不出昨夜到底是谁摸黑逃出去。莫不是她眼花了?韶华很快就否决了这个念头,她可能眼花一次,但不可能眼花那么多次,明明追出去后还在楼下看到。除非那个身影不是逃出去,而是一开始就溜进来的。

    “没什么,昨夜梦见有个贼潜进来,结果让我打跑了。”韶华笑答。

    燕绥闻言,咯咯地笑起来,“五妹妹真爱说笑,在娘子住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贼进来,就算是有,这园子里也有二哥哥、四哥哥他们,怎么会让你一个小娘子出来抓贼。”

    韶华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所以说我做梦了,不过梦得可真实了,还记得她怎么逃出去的。”她一边说,一边打量两人的脸色。

    燕绥摇了摇头,走过去挽着她的手臂道:“该醒醒了,梦里跑去抓贼,走起不得饿坏了。”

    见两人并无异常,韶华也只好藏了心中的疑惑,跟了出去。

    三兄弟早早就入座,斯晏一脸困意,显然刚刚被人从被窝里拖出来的。以琛脸色依旧憔悴,比起酒量,他要胜过斯晏许多,奈何身子尚未痊愈,所以很快就让李斯年喊下去了。

    李斯年不动声色地坐着,等女孩们都进门请安后,便让人上菜。一等菜齐,就让人退下,闻着香气,众人都饿得饥肠辘辘,没注意在中堂其他人的去向。

    一碗野菌山鸡粥,细滑鲜嫩的鸡肉,配上新鲜的山菌,再挑以一撮细细的胡椒粉,既开胃又暖身。斯晏已经迫不及待添了第二碗,其他人也都碗底见空。韶华被五色杂粮糕给吸引了去,连着夹了两块,甜糯的口感让人欲罢不能。

    “用过膳后,大家便回去收拾一下,午膳后就启程回家。”待众人都吃得七七八八,李斯年这才轻声道。

    “这么快?”斯晏立刻打了激灵,见李斯年向他投来询问的眼神,解释道:“我们不是前日才刚来吗,钟管事还说带我们上山。”他望了燕绥一眼,两人都默默低下头。

    “昨日你们已经险些闯祸,还想在出门闹事吗?”李斯年冷哼一下,满堂鸦雀无声。

    虽然李斯年只年长他们几岁,可是在一群稚嫩青涩的少年心里,已经是顶天立地的存在。斯晏动了动嘴皮子,想说昨日是意外,况且他们也没做什么事。只不过是韶华说话太大声,被旁人听到,调侃了一句。可是看着李斯年面无表情,他咽了咽口水,不敢反驳。

    扫了众人一眼,看他们并不反对,李斯年点头道:“也并非因为你们的缘故,才这么急回去。宫里急报,圣上病危,正召集太医进宫。如今京中人心惶惶,也不知事态如何,只怕若有个不测,我们再赶回去就更不便了。”李斯年把情况告诉众人,连绾华也吓了一跳。她还以为李斯年之所以那么快答应她回家的请求,只是因为昨日的事,没想到竟然事情这么危急。

    “忽然起急症?”韶华心中困惑,明明记得前不久,容嬷嬷刚从宫里出来后还在感慨,皇帝这么些年竟然不见老。

    李斯年点了点头,肯定了韶华的话,一时间众人都纷纷细语起来。

    “都静一下,听我说几句。”李斯年严肃道,“这事并没有传开,我也是早上听京里人来报,所以,你们都给我守住嘴,别多事。回去后,也不许说在燕上居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特别是四郎。”

    “我怎么了?”斯晏被点到名,有些无辜。

    “你在京中交友甚多,良莠不齐,最近没得就别乱走,别忘了你明年还得春闱。”说到春闱,李斯年声音低了下去,万一宫里真的出事,明年的春闱也就拖下了。

    个个都被李斯年严厉的口气说得心里发慌,紧张得不敢大声喘气。

    “二哥哥,既然我们还不知道宫里的事,为什么不能等事情定下来再回去。”他们又不是弘弋,严格算起来,没官没爵,就算皇帝驾崩他们也不用赶进宫。

    “若真有事,宫门届时就要关闭,到时想进去都难了。”李斯年看他们已无心用膳,便道:“若没事,吃完就各自回去吧,收拾好东西,别落下了。”寅时刚过不久,就有人急急前来敲门,不等守门的人通告,直直就闯进来,吓得守门人连忙跑去找李斯年。

    好在李斯年一向浅眠,听到屋外骚动,立刻就出来。没想到严恺之已经先他一步跑出来,看来人打扮和脸上慌张的神色,以及对严恺之毕恭毕敬的态度,李斯年心中也有几分定数。没多一会儿,弘弋就从屋里出来了,看样子丝毫不像昨夜烂醉如泥的人。

    “圣上病危,我与恺之先行一步,其他由你安排。”李斯年没想到弘弋会托付他,有些受宠若惊,立刻领命。送他们出门后,没多久宋煜也醒了,想到弘弋的话,李斯年便让卫篪和宋煜带着其他侍卫赶回去。

    储君未定,皇帝病危,已经没有什么比这更惊险了。朝堂之上被就以两位年长皇子为首,分为两派。经常立储以定民心为由上奏皇帝,奈何皇帝迟迟不肯下令。若无遗诏,皇帝一旦归天,天下势必大乱。

    皇长子为端明皇后所出,立嫡立长都无可厚非,奈何当年国舅一事,不免让人心有芥蒂。再加上端明皇后过身后,皇帝虽不再立后,却将贺贵妃封为皇贵妃,执掌六宫,俨然如后。二皇子弘弋深得母家血统,比起温慈软弱的长兄,弘弋能文能武,若是在战时必为乱世英雄。若只是这样,或许群臣还不至于那么难以抉择,比起母家落魄的皇长子,二皇子显然更有优势一些。

    可是坏就坏在,皇长子弘文和世子弘方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叔伯兄弟,比起同父异母的弘弋,弘文和弘方这对堂兄弟的感情更深一些。

    而弘方是当今圣上的唯一嫡亲侄子,三王爷的嫡长子,原本皇帝还亲自赐婚,把定西将军的小女儿许给他。有三王府和定西将军皇长子的幕后阵营,即便没有强大的母家,皇长子依旧能与二皇子有抗衡的能力。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谁都猜不透皇帝的心思,所以群臣只能跟着摇摆。谨慎如同李阁老的,干脆退出阵营,举手表示两边都不站队。

    “五娘,你过来一下。”李斯年叫住走在最后的韶华。

    她停住了脚,望了望绾华,与她细语两句后,绾华担心地点点头,先行离去。

    “二哥哥,唤我何事?”不知为何,在李斯年面前,韶华总是有些心虚。

    “你几岁了。”李斯年忽然丢个二张和尚摸不着脑袋的问题。

    “过了年便十四。”韶华小心翼翼地回答。

    “十四,后年就十五。”李斯年自言自语。

    韶华不知李斯年为什么忽然问她年龄,其实她自己都差点忘记现在的自己只有十三岁。想到严恺之或许也会觉得困惑,忽然被个十三岁的小娘子这么热烈追求,不知会不会以为她只是在玩闹。忽然,韶华心里有些抑郁,好不容易见着两次。第一次弄得两个人都狼狈不堪,第二次她险些就出手伤到他,兴许在他心里对她早就没好印象了。

    忽然感觉到一只大手压在她的头顶,轻轻拍了一下,然后听到李斯年幽幽地叹了口气:“严恺之是个不错的人。”

    “诶?”这跳跃性也太强了吧,韶华完全跟不上李斯年的节奏。

    “难道你相中的不是他?”李斯年皱了眉,宋煜虽然为人也不错,可比起严恺之还是要稍差一筹。

    “不啊,我喜欢他。”韶华不假思索的答案,让李斯年有些惊诧,也让韶华自己羞了双颊。“我、我是说……诶呀!是啦,我就相中他了。”

    李斯年愣了好久,他完全没想到韶华会这么直白,好半晌回了神,叹口气道:“若这次是挺过去了,或许路还很长,若真有个万一……只要兴勇伯府保得下来,你还有机会。三年后,你已十六,正好许嫁。”

    “然后呢?”韶华傻傻地问了一句。

    李斯年被她的话给噎到,看她一脸懵懂,深吸一口气,“然后你就该回去收拾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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