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氏去安慰了刘氏几句,奈何她心不在焉,魂不守舍,不管凌氏说什么都不搭理。看着她这样子,凌氏也觉得不是滋味,反正她能做的也做了,就像韶华说的,不过是考不上。每次春闱考不上的人多了去,要是每个人都这么沉醉难过,那大把的人都得难受死。

    所以劝了几句,见刘氏还是不回话,凌氏只好悻悻地走了。

    没过几日,就听说李斯年把斯晏被送去屏山书院,而且等他们知道消息时,人都已经送走了。凌氏还抱怨自己去煦园也没听他们提起,一声不吭就走,还走得这么急。

    绾华闻言,大吃一惊,“家里不是有先生吗?怎么还要送去书院?”虽说斯晏的年纪还不大,就算去三年,也还未及冠。

    “大抵是觉得在家养尊处优,无心向学吧。”韶华倒不以为然。

    反正斯晏这个过惯好日子的阔少爷要是不在家,李家每月的开销能节省许多。先前为了斯晏的赴考,刘氏没少从账房支了一大笔,还是趁着凌氏不在的时候,凌氏险些没和刘氏急起来。

    “我听说这屏山书院可清苦了,都是一些家里没钱的百姓郎君去的地方。也不知道大哥哥是怎么想的,竟然让四郎跑哪里去,柳先生估计要犯嘀咕了。”虽没有亲眼见过,但也听过不少花边,绾华可不认为斯晏能忍受那种环境。

    “清苦也有清苦的好处,这样心无旁骛才能做好学问。”韶华一本正经地回答。

    如今双手包着严实,什么事都做不了,本来想找绾华借一些书看看,可是一看到她满架子的经史子集,顿时觉得晕头转向。

    “三娘子倒不必担心太多,听说屏山书院的先生也是老太爷的门生,还是大少爷的同年呢,怎么都会照顾一些。”含章抱来几块色泽明艳的布料给绾华看,绾华摇了摇头,“换了,这颜色太晃眼了。”含章点了点头,又去翻找其他布料。

    韶华好奇地目光随着含章的身影离去,嘴上却道:“这么年轻?”

    “可不年轻!怎么也得四十好几了。”绾华挑了挑手上的针线,“听说他早年就考中进士的。第一次考不好,就跑回家再读,第二次是考上了,可是三甲末尾。当时正好有个官员命他去不知哪个小地方当个县令什么的,他不肯,说要继续回家读书,誓要考上状元。可是没人搭理他,他就来拜在门口,求祖父收他做学生。祖父不同意,他就学程门立雪,要在门口站,结果那天雪还没下,自己就病倒了。”

    “哈哈哈,这人怎么逗!”韶华忍不住捧腹大笑,她还以为一个柳百川已经够怪人了,没想到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事情远还不止呢!”绾华看着含章抱来的另一叠布料,挑了几个浅淡柔和的颜色,其他的让含章拿回去。“祖父看他病得连话都说不好,生怕被人议论说李家草菅人命,只好把他带回家治病。谁想到,他病一好就不肯走了,每天就在家里劈柴浇花,怎么撵他他都不走。”

    “后来呢?怎么又到屏山书院去了。”这才是韶华最好奇的。

    “后来,祖父觉得他人品不错,就是脑子太直,而且太固执。见他有心向学,就把他介绍到屏山书院,那时还是个不起眼的小书院,不过里面教书的先生学问很好,就是性子不好,脾气不好,所以很多人都不去。最后那先生看祖父的面子,收了这位学生,哪知见怪不怪,两个怪人倒成了一对好师徒。之后每次春闱,他都来考,每一次都考不上一甲,最好的名次据说就是二甲一名。不过那一年,一甲三名,咱们家占了两个,这让他失落了很久。”

    “每次考完,直到放榜都会住在百川阁对门的小客栈里。要是中不了一甲,他就会灰溜溜地跑回去继续教书,等下一次春闱。”绾华看着含章打包东西,想了想,又从首饰盒里挑了一对虾须镯,和一支白玉兰簪。

    韶华吃惊得合不拢嘴,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奇怪的人,考了这么好的名次都放弃了。

    难道说状元这个名头对他来说就这么重要?

    “就为了考个状元?”韶华惊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

    “谁知道呢,反正他每次都来考,考完就回去教书。”绾华听含章清点了所有的物品,然后点点头。看韶华眼神没离开过,解释道:“听说书语过多两个月要生了,我怕到时人多,让含章先送点东西过去贺喜,顺便应下急。”

    韶华有些羡慕地看着绾华,“三姐姐真像个大人。”

    绾华好笑道:“我今年都十六了,难道还像你一样小孩子脾气吗?”

    韶华面上讪讪,她曾经也有过二八年华,不过还是跟小男孩一样放肆胡闹,所以十七岁的时候才会急急忙忙请了容嬷嬷回去教导。不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那段时间没少把容嬷嬷气得冒火。

    绾华看着妹妹双手顶着头,歪着脑袋,十分可爱,正要道,就听到含章来报,“三娘子,大少夫人来了。”她愣了一下,表情迅速沉下来,“就说我不在。”

    含章张着嘴,表情有些吃惊,辛子萱已经走进来。韶华偷偷看了绾华一眼,见她无动于衷,立刻跳下来和辛子萱打招呼。看到绾华阴沉的表情,视若无睹,转向韶华。“你们姐妹在谈心呢,没打扰吧。我刚刚去你屋里,初荷说你跑了过来,所以就过来瞧瞧。”

    “大嫂真不巧,我正要去我阿娘那边呢。”绾华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就要赶人。

    看辛子萱的表情僵了一下,韶华跑过去,挽着她的手臂,对她说:“要不,嫂嫂去我屋里说话吧,咱们不打扰三姐姐了。”

    绾华没想到韶华竟然临阵叛变,气得瞪大眼睛,辛子萱低头对韶华温柔地笑了笑。“也好。”

    “三姐姐,那我们先过去了。”韶华拖着辛子萱的手,快速走出绾华的院子。“嫂嫂别在意,刚刚三姐姐正在教训屋里人,心里烦躁着。”

    辛子萱却不在意,“没事,三娘对我已经很好了。”韶华歪着头,圆滚滚的眼睛眨了两下,“许多年轻的媳妇子都羡慕我有脾气这么好的小姑子。”

    那只是在外头看着脾气好而已吧。

    韶华没有戳破辛子萱的谎言,不过自从那次凌氏和刘氏闹翻,绾华多少有些忌讳和辛子萱走太近,始终认为她是为刘氏来抢夺凌氏的理家权的。

    “嫂嫂找我有事吗?”姑嫂二人一路走着,气氛十分和谐。

    “给你送药来的。”辛子萱停下脚步,从袖里摸出一个白瓷的小瓶子,递给韶华。

    韶华接过手,打开瓶盖一闻,一股浓重的药味,不由得皱了眉头,连忙道:“我的手好就好了,只是包得有些夸张,其实早就没事了。”装得可怜一点,凌氏对她也就宽容一点。韶华不得不说,凌氏是个记忆力非常好的人,特别在记恨这一方面,只是说与不说,表现出来与不表现出来而已。

    “不是给你擦手的,我早看出你的手没事了。真是伤那么重的人,会整天抱着纱布到处乱跑?”辛子萱一针见血戳破韶华的谎言,是有人捎带给你,治疗你过敏的事。对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对花会过敏。”

    韶华不好意思和辛子萱解释当时的情况,顾左右而言他地打量着瓷瓶,“谁带给我的?”没想到她花粉过敏的事这么快就传出去了,难怪凌氏最近不给她好脸色看。

    “兴勇伯府的人。”辛子萱的话让韶华差点咬到舌头。

    “他怎么会、不对,他不是出去了吗?”这消息怎么传到严恺之耳朵里了。

    “这个我便不知道了,你和他很熟吗?”辛子萱打量韶华的侧脸。

    韶华瞄到她的视线,故作淡定地说:“也不算很熟,就是有数面之缘罢了。”

    “数面之缘就能让他跑那么远还给你送药?”辛子萱表示不相信。

    韶华听着话,忍不住心里乐滋滋的,虽然这事怎么传到严恺之耳朵里。不过他不但没有躲着,反而给她送药,这足以让她兴奋地绕碧梧轩跑三圈。不过因为怕吓着辛子萱,所以继续维持表面的平静:“大概、是因为上次我们救了他吧。严恺之是个很念情的人啊!”

    “诶,你跟墨儿一样,一提到他,只有满口的好。”辛子萱忽然失笑。

    韶华听到她再一次拿自己和辛子墨对比,以为是被发现什么端倪。转过头,看着辛子萱的脸,秀气小巧的耳朵连着下颚,正好形成一道温柔的轮廓。纤长浓密的睫毛下,有着一双和辛子墨一样琥珀色的眼睛,而此刻却显得异常伤感。

    韶华怔怔地不知道怎么安慰,忽然问道:“嫂嫂怎么一个人来。”

    走了这么久,韶华才发现,辛子萱竟然是一个人来。被韶华问道,忽然眼睛一红,似乎有千言万语欲随眼泪倾盆而来。她这才心细地发现,辛子萱比先前憔悴了许多,眼皮底下也一圈黑。

    “嫂嫂怎么了,你快别吓我,是谁欺负你了吗?难道是大哥哥?”韶华紧张地问,却看辛子萱咬着唇,摇头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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