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韶华紧张得双手紧捏着,都把手心掐出痕来了。严恺之平时不喜玩笑,但也不爱动怒,偶尔被她气到不行,也就是摆个脸色不搭理他。最不至于的发火就是跑到院子里打拳耍棍,反正把气发泄出来也就好了,他不爱迁怒人,也没有摔杯子踹凳子的习惯。可是像碧蝶说的那样把人关在门外,自己在屋里发火的,那还是头一回听到,韶华心里惶惶不安,深怕他伤到。

    果然,赶回来的时候,英罗英九两人如同两块木头似的站在院子里,看到韶华简直就跟看到仙人下凡,激动得眼睛都要亮起来了。

    韶华瞪了他们一眼,又看到一院子偷偷探头围观的丫鬟,而紧闭的房门也瞧不出里面的动静。她正要开口询问英九,结果一声清脆尖锐的瓷碎响,刺激得她全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

    她看着英罗二人面面相觑,气得破口骂道:“你们俩杵在外面做什么?还不进去劝着。”也不知道摔破了什么东西,韶华整颗心都提到嗓眼处了。

    英罗面有难色,小声道:“夫人,侯爷不让我们进去。”

    一旁的英九也跟着解释,“是啊夫人,侯爷向来生气都不让人靠近,我们也没办法。”

    看着两人都不敢上去,韶华一翻白眼,也不知道该说他们听话,还是说他们木头。小声骂了一句,转身就要过去,去听到英罗在后面急唤。“夫人,您等等。”

    她回头看着英罗有些吞吐的表情,不禁皱了眉头:“什么事?”

    英罗好心地提醒:“您进去千万别提太夫人。”尽管他家侯爷疼夫人是出名的,可难保在这个气头上,不会被冲昏脑袋。英罗再三跟韶华说道:“侯爷现在正在气头上,我怕他一时会气糊涂了,夫人还是小心点。”

    韶华心里咯噔了一下,好奇问道:“关太夫人什么事了?”

    英九补充道:“夫人,外面传太夫人的风言风语,侯爷就是为这个生气的。”

    难道是被人知道严夫人和靳昭成的事了?

    刚刚才从严夫人那里得到了消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传出去了,又或者皇帝知道了这事,拿严恺之开涮?不管哪个答案,都不是什么好结果,韶华虽然心中已有不好的打算,可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快。

    她故作镇定,对他们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果然看到一地的玻璃渣子,又看了看一盘倾倒的博古架,心里忍不住心疼起来。这还是她刚从仓库里拿出来的绿地套紫花玻璃瓶,总共才一对,这下子另一个就成孤品了。

    没有时间心疼太久,她小心地避开玻璃渣,迈进屋里,四处寻找严恺之的身影,温声问道:“恺之,是我。”

    严恺之从内屋咆哮了一声,声如雷震,让韶华听了不寒而栗,“滚出去!”

    还是头一回听到严恺之这么暴怒地对她说话,韶华心中更不安了,转入内屋,又看到地上躺着一个破裂的杯子。心中有一下肉疼,这个杯子是她最爱的荷花盏,从碧梧轩就摔成孤品,现在连孤品都没了。

    她看了严恺之一眼,从他眼底看到火气慢慢消退,心里才略平静,俯身把地上的杯子捡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严恺之见她刚进来时,那一脸无辜受惊的小兔子模样,怒火也就被压了下去,看她小媳妇模样小心弯腰去捡碎片,心里一急,喊了出声:“东西别捡了,让丫鬟们去处理。”这不喊还好,一喊把韶华吓得手一抖,白嫩的手指被划了一道血口。他连忙把她拉起来,抱到床上去,皱着眉道:“把手给我。”

    韶华看他这副模样,忍不住还是很感动,至少他还不想丧失理智的野兽。看他换丫鬟进来打扫屋子,又亲自给她擦药,所有人都跟不住跟着松了一口气。英罗更是庆幸地想:果然还是有夫人的日子好。

    所有人都十分自觉地做完所有事情就迅速离开现场,留下自家夫人去把这百炼钢安抚成绕指柔。

    “嘶,疼。”药粉洒在伤口处,让韶华忍不住轻呼了一声,严恺之紧张得连忙吹着伤口。虽然不深,但伤口略长,正好在关节处,疼也是难免的。韶华却觉得像吃了蜜一样,换作以前,这点痛她连眉头都不皱。嫁给严恺之以后,越是被他宠着,性子就越爱撒娇起来。待到严恺之把伤口包扎完,她才小声地问:“到底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就发脾气,是不是二爷不让接兰芝回来?”

    严恺之顿了一下,摇头道:“和兰芝无关。”

    韶华正要开口,却看到他手腕处的伤,着急地问道:“那……你的手也受伤了,让我看看。”没给严恺之挣脱的机会,她挽起他的手臂,结实的肌肉上有几处瘀青,衬着他的皮肤,显得有些夸张。“怎么会弄成这样,你和谁打架了?还哪里伤到了?”

    严恺之将她一把抱住,制止了她的乱动,轻声安慰:“没什么。”

    他才不会说刚刚就是为了找药,结果不小心绊倒椅子腿,把韶华最喜欢的莲花盏给摔下来了,为了去接莲花盏,结果反倒把博古架也一并带下来。看上去一片狼藉,任谁看了都以为他在屋里发脾气。

    韶华叹了口气,抬头抵着他的下巴问道:“我不问可以,但你堂堂一个侯爷和别人打架伤成这样,你以为外面包得住风声吗,你总不能让我从外面的流言才知道我家夫君到底是怎么受伤的吧。”虽然她估计和他打架的那个人一定伤得更惨,可她还是很好奇,到底是谁会把严恺之气到忍不住动手的程度。

    宋煜不算,严恺之卸他的关节就跟喝茶一样自然,他也被折腾惯了。

    严恺之显得有气无力,不知道要怎么开口:“韶华,你先别问,我脑子很乱。”他知道这次是完全失去理智,可是听了这样的话,他没有把对方一口气打死都算他有气度了。

    韶华挣开他的手,站了起来,看着他,耸了耸肩说道:“好吧,我不问,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什么时候想跟我说再叫我过来就是了。”

    看着韶华明亮坚定的眼睛,他终于吐了口气,将她重新拉了下来,坐在身边。“今日早朝,有人上奏说找到平洲之乱的幕后主使人,竟然是靳叔。”说着,他忽然停了下来,神色有些复杂,转了话题,说起靳昭成的事来。“靳叔是我爹以前的部下,后来我爹走后,也是他联合众将士替我爹申冤。”

    韶华心道一个果然如此,可是看着他脸色难堪,青白沉重,她顺着他的话说:“我听说过靳参将的事,他是个顶天立地的人,二爷一定不会放任他们诬赖好人的。”

    严恺之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一挑,扬起一抹无名的笑容,看上去很苦涩又很无奈,“证据确凿,贺三照是被陵京的士兵杀的,那些人全都在平洲自刎了。”

    “天啊,全都死了?”韶华忍不住睁大眼睛,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结局。

    严恺之点点,这些士兵都是当年跟着严素的,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去做这些事,想到他们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了结自己的性命,严恺之心口也堵得十分难受。“二爷已经派人去捉拿靳叔了,具体的事,还得等他们进京才知道。”

    他早就知道父亲的死是徐贺两家的阴谋,为了抱这个仇,他这些年也没少吃了很多苦。他和靳昭成一直都保持联系,也知道陵京那群将士们和他心情一样,都为严素的死感到不值。可他没想到靳昭成居然瞒着他做出这种事,那种自己努力到最后却被别人捷足先登的感觉,让他心里十分不舒服。

    韶华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从严恺之的口气里,似乎没听到关于严夫人的事,心存侥幸地认为靳昭成是把事情瞒下来了。

    安抚了严恺之以后,韶华立刻就把英罗英九捉过来问话,看着他们依旧一头雾水的样子,韶华对他们的知情不报很是愤怒,“你们俩给我说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若让我知道你们谁说了谎,你们就完了。”

    英罗知道瞒不住,问道:“夫人,您想知道什么?”

    韶华把眼睛转到英罗身上,认真地说:“侯爷和谁打架,为什么打架?”

    看到英罗要开口,英九还扯了扯他的衣服,被韶华一对眼刀给杀回去。英罗缓了口气,说道:“夫人,侯爷是跟和贺尚书家五郎君动的手,因为他说,靳昭成是侯爷和太夫人推出来的幌子,其实幕后主使是太夫人。”看到韶华听了表情从容淡定,英罗也有些惊讶,“他还说太夫人和靳昭成有染,所以才把老太爷给气死了,显然又利用靳昭成来对付徐贺两家。侯爷听了大怒,本来不想搭理他了,结果他还跟身边的人嚷嚷说太夫人的坏话,侯爷气不过才打了他两拳。”

    可是听完后面的话,韶华气得拍桌而起:“太可恶了!换了是我,我都想揍人了。”这分明就是找死,任何一个有血性的人听到这样的辱骂都该把对方揍得爹娘都不认识,想到严夫人对自己的好,韶华都忍不住想亲手打对方几下,厉声问道:“那畜生伤成怎么样了?”

    “啊?”英罗一愣,没反应过韶华的问话。

    “我是说贺家的!”韶华大怒。

    英九打了个激灵,急忙回答:“侯爷没打他脸,只脱了他两只胳膊一条腿,估计够他疼上半个月。”

    “真是太便宜他了。”韶华愤愤不平地说,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她皱下眉头,“等一下,户部尚书,那不是世子妃的娘家吗?”

    英九小心看着韶华一脸凶狠的表情,不知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是的,夫人。”

    竟然是这个贺家,看来,先前的事是先礼后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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