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叔,烦请帮我找个大夫来!”沉月说道,

    自己的伤,不可不早些治疗。

    “夫人受伤了?”平叔担忧地问道,仿佛完全没看出来沉月的伤。

    “是!”

    “都怪我办事不力,我这就去请!”平叔招呼了几个过往的女婢,说,

    “快扶着夫人去朝鸣轩,准备好热水,夫人受伤了,千万小心照顾,若是被我知道你们阳奉阴违没照料好,你们就别呆着了!”

    “是。”女婢们齐齐回复道。

    立马冲上前来,扶着受伤的沉月。

    平叔尊敬地向沉月点了点头,快步离开了。底下的女婢们见平叔离开,果然阳奉阴违起来。

    原本扶着的手又立马弹开,走在前面带路,沉月无奈地跟上,几个胆大的女婢在身后冷起脸来,与身边的人窃窃私语。

    “反正这脸是真厚,硬是嫁进来了!”

    “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诶,你小声一点,好歹是将军夫人,人家有身份在啊!”

    “你怕什么,将军又不会喜欢她。”

    “咳咳!”沉月咳嗽两声,

    呃……

    她不是刻意的,只是单纯地被背部的疼痛刺激到而已。

    行过了几处亭子,才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朝鸣轩。

    屋子修葺地还算精致。

    将古色古香演绎的淋漓尽致。

    此地,确实僻静。

    院内种着一树槐花,大木枝丫,整间房子似乎都是在树荫的遮蔽下。

    门?

    木门,小门,柴门。有些寒酸,不过她喜欢。

    想不到将军府还有这样的建筑。

    “夫人。”走在前面的奴婢回头,拉开大门说,

    “这是将军特意为您修缮的,说夫人不喜欢太奢华的地方,于是就把朝鸣轩改成了现在这样,夫人是喜欢安静的类似山居般的生活吧?”

    由得到她说不吗?

    女婢迎她进门去,指着院内的一口井,一片野地,如数家珍般说,

    “将军说夫人喜欢自食其力,便凿了口井供夫人打水,那一片是菜园供夫人种地,旁屋内有灶台夫人可自己做饭,将军如此安排,为了夫人煞费了好一番苦心呢!”

    “替我谢过!”沉月说,

    “不过现在我需要休息。”

    奴婢们相视一望,一个个俯身之后便退下了。

    “神气什么啊!”一个女婢还未踏出柴门口便气冲冲地说道。

    “反正是个不碍事的主。”

    “死了最好。”

    “嘘!”

    听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

    沉月冷笑。今早沈府的人都对她礼遇有加,现在想来,一面是为了陷害她,一面是国帝给沈府下的硬条件。

    起步就高人一等的唐府自然不一样了,这里的丫鬟女婢都是携带着主子的喜怒和猜测着形势走势过活,高一等,必然面对的多,城府就更为重要。

    所以,对于她这样一个靠狗屎运和死缠烂打嫁进府的废柴小姐,她们没有必要尊重,因为她们断定,沉月得不到将军的宠爱,得不到整座将军府对她的尊重。

    很好。

    沉月默默进屋,对着屋内的铜镜拉开身上的衣物。

    刺青不见了。

    那副图案,合二为一了?!

    人,也合二为一了。

    沈凝月的仇,我来报。

    以后的日子,不会让你再被人踩在脚下。

    唐慕尧的宠爱,我帮你争,世上人对你的践踏,我终让他们跪在脚下,通通臣服……

    “夫人。”平叔在门外喊道,“大夫请来了。”

    “进来吧!”沉月合好衣服,走向床边坐下。

    平叔带着一个拎药箱的中老人进来,平叔将大夫介绍到沉月面前,说,

    “这位任老大夫从医数年,是将军出征时从外地带回来的。医术很高明,夫人可放心。”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沉月接下话,转身躺在了床上,勾起冷笑道,

    “难道我怕你们将军谋杀我不成?”

    “不敢不敢!”平叔跪在她面前,满脸惊慌,“是小人多言误事,说错话了,还请夫人责罚。”

    “不必了。”沉月说,转而看向一旁的任大夫,说,

    “开始吧。”

    任大夫点了点头,从药箱中掏出各类药物,纱布,最后再为沉月缝补了伤口。

    治伤缝针本来是很疼的,可她却没感觉到。

    没过多久,伤已经缝好了。

    沉月捋了捋衣服,突然看向那大夫。

    他身穿着黑色长袍,长发铺在身后,给她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虽然看起来约莫有四五十岁,可是那双手和脸部皮肤……

    对于一个法医来说,从各个部位判断一个人的年龄是项必修课程。

    那双手虽谈不上细腻,却决然不粗糙,修长如葱全然不像平民大夫。

    而那张脸布满皱纹,与手极不相称。

    “任大夫的医术确实精湛,手也很巧,这缝针引线的活儿,我十分佩服。不过我丝毫未感到疼痛,不知大夫用的是什么药竟让我毫无知觉?”

    沉月仔细想来,如果他用的是古代的麻药,那么她至少可以推算出她所处的朝代前后,对她是利的。

    “这……是小人自己研磨的,祖传的法子,这味药名采香,有麻痹功效用来治疗伤痕裂口最是合适,将军在外出征难免受伤,所以这味药是小人常备的,这药虽好但不可多用,久用此药对人体还是有害处的。”任大夫在沉月面前低着头,声音沉稳,没有一丝破绽。

    但……他面前是前世身为法医的沉月。

    “任大夫有没有见过一种药材和米面凝成的东西,叫做――”

    沉月刻意盯着他,紧紧关注着他的反应,说,

    “人皮面具!”

    任大夫猛一抬头,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亦仔细打量着沉月。

    他的人皮面具已经劣质到这个地步了吗?

    竟然能被人一眼看穿。

    沉月是在赌。

    这个人绝不是简单的大夫。

    她在赌,他是不是在隐瞒自己真正的长相。

    看不透,

    他们互相都看不透彼此。

    “扑通!”

    任大夫缓缓跪了下来,

    “小人不曾见过什么人皮面具,夫人莫要开玩笑,小人从未有过欺瞒之心,府上众人皆可作证,小人一直以来都是这副模样……老了就是老了,谁能不变呢?!”

    略带争辩的意味,坚定不已,语气后面透着苍凉。

    他没有承认,他不会相信这个女人能看穿他这么多年的伪装,连唐慕尧都不曾察觉,她怎么可能?

    他很聪明。表情恰到好处,情绪来的自然。

    欺瞒之心?

    说的真大。

    “夫人也变了……”他抬起头,直视着沉月,自然而然地转移话题,喃喃道。

    沉月细眉轻挑,眸子锐利一眯。

    莫不是,他认得以前的沈凝月。

    “你认识我?”沉月问道。

    任大夫闻言一笑,皱纹挤满老脸,摆了摆手道,

    “夫人在东齐的名声,老夫还是有所耳闻的。”

    噗!是啊!

    沉月心想,

    沈凝月在东齐,那可是出了名的武学废材,走在街上都人人喊打,名声?

    名声的确很高!

    沉月苦笑,嘴角牵出一丝无奈。

    “你觉得,我哪里变了?”沉月问道。

    “说不上。”任大夫说,

    “好像,哪里都变了。”

    整个人都变了,每个地方都变了。

    沈凝月不是沈凝月了。

    沉月打量着眼前这个戴着人皮面具的任大夫,突然笑了一声,说道,

    “你知道的太多了。”

    任大夫尴尬地笑笑,朝着她俯了俯头,敬道,

    “是小人失言了。”

    “退下吧。”沉月命令道。

    任大夫缓缓退出了房间,门口是候着的平叔。甫一出门,平叔便问道,

    “怎么样?”

    “无碍。告诉唐将军莫要担心!”

    语气冰凉。

    担心?

    沉月自嘲的看了看自己,估计要自己死了,他唐慕尧才安心吧!

    闲人不管身外事。

    既然给她批了处闲庭,那她就闲下来休息休息。

    往后要干的大事,还等着她一件件去做。

    菀堂。

    梨花遍地,纷纷扬扬。

    是夜,皎白的月还算明亮。

    一方亭阁,四面锦丝迎风飘扬,营出绝美意境。

    “棠儿。”男子低声唤,

    “对不起。”

    “慕尧哥哥,棠儿今后再也无颜见人。”女子哭腔似水眸中含泪。

    “是我不好!”唐慕尧自责道,眼前突然浮现那夜沉月撞破他们的私事,在武斗场上揭开凝棠衣物。

    这个女人,竟恶毒至此。

    亲妹妹都要陷害,他真恨那夜没杀死她。

    越想越气。唐慕尧恨意坚定,顿道,

    “我不该让她活着!”

    “慕尧哥哥。”沈凝棠唤了唤他,

    恨!

    但愿慕尧哥哥永远恨她,永远不要原谅她,永远在那天自己被羞辱中自责。

    “若不是母亲与慕尧哥哥百般阻我,今日暗中设计三姐,我担心慕尧哥哥,你可知若我离去最舍不得,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慕尧哥哥。”沈凝棠紧紧拥着唐慕尧。

    “别说不吉的话。”唐慕尧安慰道,

    “我这么爱你怎么会让你受委屈,凝棠,再给我三月,三月可好?”

    “三月?”沈凝棠在口中喃喃道。

    怎么能是三月?!

    “慕尧哥哥是逼着凝棠去死吗?”

    “棠儿!”唐慕尧轻吻女子额头,眯起眼睛,钩出一丝锐利,道,

    “棠儿若不情愿,三日亦可。”

    女子抬起头,眸中泪早已盈盈,她盯着他。

    默默吻上男子,沈凝棠扑上去,这份爱,飞蛾扑火般,难以阻遏。

    灯辉摇曳,丝帘纷起,厅中春意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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