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盘膝而坐,无论失败过多少次,他从来没有放弃过。

    无法破开识海,无法吐纳天地元气,便无法成为一名真正的修行者,但秦云这些年没有被命运打败,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再尝试。

    那些修行的功法对于别的玄天宗弟子都是至宝,对秦川而言,却是废纸一堆,反而那些被修士弃之如敝履,不屑一顾的,世俗之中的所谓‘武功秘籍’,什么降龙十八掌、铁砂掌、风神腿、太极剑、易筋经......

    除了那本需要先挥刀自宫才能修炼的《葵花宝典》,别的武功秘籍,秦川全都练过,而且练得极好,若是在世俗江湖之中,那些武林高手,见到秦川,一定会惊为天人。

    秦川在武学上的悟性,绝对算得上是百年才出一个的练武奇才。

    只可惜,在修行者眼中,世俗之中的武夫,轻功再好,武功再高,那也只是弹指间就能轻松捏死的蝼蚁臭虫罢了。

    突然,秦川左手上佩戴的那只似玉又似翡翠,却比精钢更坚硬的通透手镯,突然震动起来,发出耀眼的光芒,将修行的暗室,照得犹如白昼。

    正盘膝坐在蒲团之上的秦川,猛的睁开眼,目光如电,哪还有半分往日的轻浮与戾气。

    看着光芒大盛,嗡嗡颤动的镯子,秦川如临大敌。

    这只镯子,是忠海炼化的本命法宝,与忠海心念相通,此刻的异象,正是忠海在向秦川示警,也就是说,忠海遇到了大麻烦!

    “终于还是动手了吗?是秦云,还是秦骑虎?还是二人联手?”秦川喃喃自语,嘴角微扬,勾勒出一抹似自嘲的苦笑:“这么多年装傻充愣扮纨绔,终究还是骗不过二人。哪怕我真的无法修行,失去了竞争宗主之位的可能,也抹不去二人心中的戒心与杀心吗?”

    突然,手镯光芒更盛,秦川已无法睁开眼。

    ‘叮......当啷!’

    手镯突然裂开,一分为二,掉落在了地上,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彩,仿佛一件有灵之物,突然‘死’了。

    秦川紧紧咬着牙,嘴角已渗出血来,眼眶通红,似要崩裂开来。

    “啊啊啊......”

    秦川仰天长啸,犹如受了重伤的孤狼。

    他知道镯子破碎意味着什么,它是忠海的本命法宝,此刻忠海必定已经遭遇不测。

    在秦川的心里,除了母亲,忠海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比冷漠的父亲和冷血的两个哥哥,亲上百倍千倍。

    然而,忠海此刻却发生了意外!

    “砰砰砰!”

    秦川双膝跪地,朝着西北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从记事起便不曾流过眼泪的秦川,此刻早已泪流满面。

    “忠伯,您放心,秦川若不能替您报仇,来生让我做猪做狗,任人屠杀烹食!!!”秦川咬着牙发誓。

    秦川重情重义,但绝不愚蠢,深知此刻自己身处绝境,若再有半分迟疑,或是如莽夫般不管不顾找对方拼命,不但无法替忠海报仇,只会害了自己,更枉费了忠海的一片苦心。

    磕了头,秦川站起身,再不犹豫,一脚踢开地上的蒲团,在蒲团之下,有一块与地面契合的木板,秦川一掌将厚厚的木板拍成木屑,木板之下,竟出现了一个直径不到半米的圆形洞口,切面整齐。

    秦川一跃而下,微胖的身体,刚好能穿过洞口,往下坠落,洞内漆黑如墨,秦川下坠了近十丈,左脚点在右脚上,竟是世俗江湖中失传已久的轻功绝学‘纵云梯’。

    下坠十丈后,秦川落在了一叶小舟之上,一个‘千斤坠’稳住了身体,小舟只是轻轻晃动了一下,微微下沉又浮起,连水花都不曾飞溅而起,只有几道温柔的涟漪,荡漾开来。

    秦川寝室的地下,居然是山体之内的暗河,秦川早做了准备,预留下了小舟和长篙,刚落在小舟之上,便拾起韧性极好的柳木撑杆,在水面上一划,一叶小舟,如离弦之箭,在漆黑狭窄的地下河道,窜了出去,速度竟比奔马还快......

    暗藏在山体中的地下河道,行数百米就有一处岔道,秦川对这些岔道,却是异常熟悉,或左或右或中间,有时候连着一排岔路,秦川都能准确知道哪一条才是正确的水路。

    ......

    秦川的卧房内,大公子秦云、二公子秦骑虎,站在洞口的两边,看着黑漆漆看不到底的深洞,听着从洞口隐隐传来的湍急流水声,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秦云的脸色,再没有了温和如玉的淡然,蹙眉不言。本就冷面的秦骑虎,更是阴沉的可怕,周身杀气弥漫,以秦骑虎为中心,方圆一丈之内,空气中蕴含的水气,瞬间凝聚成小冰晶,落在地上,屋内似刚落了一场雪。

    秦骑虎修炼《水寒神诀》,竟已突破了第七重,修为之高深与可怕,令一旁的秦云,眼眸深处闪过忌惮警惕之色。

    三弟秦川即便再心机如海,终究是无法修行的‘废人’一个,无法真正对他构成威胁,真正需要警惕的,是老二秦骑虎。无论是修行天赋还是母族背后的势力,都是能威胁到秦云接任玄天宗宗主的有力竞争者。

    片刻后,二人身后多出了两道黑影,似凭空突然出现的一般,正是秦云和秦骑虎名义上的老仆,实则是贴身保护的高手。

    二人都受了不轻的伤,真元消耗极大,且识海受创,即便服用灵丹调养,至少也要半年才能恢复。

    这二人,一个叫胡松,一个叫周毅。是秦云和秦骑虎母族的高手,嫁入玄天宗时,便以奴仆的身份混了进来,秦云和秦骑虎自幼便受二人跟随在旁保护。

    “忠海这条老狗,想不到这些年修为又精进不少,便是我和周兄联手偷袭,将其灭杀,这老东西狗急跳墙,临死还不忘了咬我二人几口,咳咳咳......”

    说话的,是秦云的老仆胡松,一个看模样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咳嗽了几声,用手一捂,满手的鲜血。

    “忠海的尸首已被我用‘雷火不灭功’给焚了,连骨头渣子都成了飞灰,彻底毁尸灭迹了!”

    另一个叫周毅的说道,他伤势并不比胡松轻,此刻脸色煞白如纸,站在那里,脚步虚浮,身体摇摇欲坠,像是随时可能跌倒。

    “胡伯、周伯,二位辛苦了。”

    秦云的脸上,终于又恢复了一抹温润的笑意,可他眼中深藏的那抹阴狠,越发寒冷。

    胡松刚要说些表忠心,万死不辞的话,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秦云却突然发难,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折扇,开合之间,竟有金属撞击之声,扇尖在胡松的脑门上,看似很随意的轻轻一点,胡松瞪大了眼珠子,甚至都来不及发出惨叫,脑袋轰的一声爆开,成了一具无头之尸,轰然倒地。

    几乎在秦云出手的同时,秦骑虎猛然轰出一掌,落在跟随自己多年,忠心耿耿的老仆周毅胸口。

    不过两个弹指的瞬间,周毅全身都被冰冻,被一层厚厚如水晶的寒冰覆盖,被冰冻其中的周毅,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心保护的少主人,会突然出手杀自己。

    秦骑虎手指在寒冰表面轻轻一弹。

    ‘叮......’

    寒冰化作千块碎裂,连同一起化作千块的,还有周毅......

    这二人到死都没想明白,自己的少主人,为何会这般对待自己。

    他们本是绝顶的修士,只可惜在对付忠海时,已经受了重伤,实力不及原先的十分之一,加之秦云、秦骑虎二人乃是暴起突袭,二人甚至连抵挡都未曾抵挡一下,便死于非命了。

    冤!

    秦云和秦骑虎二人,杀掉各自的忠仆之后,竟相视一笑,全无愧疚之色。

    他们事先并无约定,事成之后要杀人灭口,却在最适当的时机,几乎在同时出手,干净利落。

    不愧是亲兄弟,一样的阴险狠辣果决,无情无义,都是枭雄之资。

    秦云手中的折扇法宝,光华闪耀。秦骑虎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黑色的长剑,冷冷看着秦云。

    若有必胜的把握,此时若能将对方一击毙命,二人绝不会手下留情,可惜,无论是境界修为,还是阴谋算计,二人都在伯仲之间,谁都没有取胜杀死对方的十足把握。

    “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绝不可以被第三人知晓......”秦云说道,又看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补充道:“死人除外。”

    “你错了。”

    秦骑虎冷然一笑,他的笑容,总给人以残忍的感觉,而非秦云那般令人如沐春风——不过,这二人可都不是善男信女,只不过是伪君子与真小人的区别罢了。

    “不但会有第三者知晓,而且一定会有第四个人知晓。”秦骑虎道。

    秦云道:“噢?除了你我,还能有谁?”

    “老三!”秦骑虎道:“像老三这么能隐忍的家伙,会猜不到这次是谁想要他的命?”

    秦云淡然一笑,点头道:“其实也并不难猜,在玄天宗内想杀他又真的敢手的,除了你我,想必也找不出第三个了。”

    秦骑虎又道:“至于第四个知情人......”

    “第四个知情人,必定是个死人。”秦云哈哈一笑:“老三会死在此人的手中,而此人势必会死在二弟你的手上......所以,最终知晓此事的,依然只有天和地,你和我。”

    “不!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一个人......我!秦骑虎!”冷冷看了秦云一眼,秦骑虎转身离去,头也不回地说道:“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秦云看着秦骑虎消失的背影,笑得越发灿烂温和,人畜无害,深埋在眼眸中的那一点寒芒,却扩散开来。

    “既然这样,那你就去死吧!”秦云喃喃道,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竟比秦骑虎更加残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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