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茜儿眼睛扫了扫那两匹布料,脸上满是期待,极力压制着心跳,说道,“免礼,旺财,你不是刚同你们公子回去了,怎么又去而复返?”

    旺财笑嘻嘻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说道,“回二小姐,我们公子回去后,亲手挑了这两匹布料,要小的连同这封书信一同给小姐送过来。”

    田茜儿听得这话,差点忍不住直接扑上去,把两匹布料抱在怀里,这可是楚哥哥初次送她的东西,而且还是楚哥哥亲手挑选的。

    她的手指兴奋得微微哆嗦着,抽出信纸从头看到尾,那脸上就好像春日里绽放的桃花,笑得甜蜜又娇羞,“回去转告你们公子,茜儿定然不负他的期望。”

    旺财应下,笑嘻嘻的要走,田茜儿又道,“馨儿,给旺财拿个大赏封!”

    “是,小姐。”馨儿引着欢喜的旺财和小东子出去,田茜儿立刻又撵了其余几个小丫鬟,欢喜至极的抱着那两匹布料在花厅里走来走去,一会儿打开往身上比量想做件斜襟衫子,一会儿又觉舍不得,重新包起。

    莹白纤细的手指,极珍惜极轻柔的在布料上摸了又摸,就像那布料是个熟睡的孩子,一用力就会惹她惊醒一般。

    她这样折腾了半个时辰,终于从狂喜中静了下来,想起楚哥哥信里夸赞她手艺好,兴许过几日还要来拜访,她忍不住又心急起来。

    既然母亲不愿意把人唤来教授她,她就自己出府去学,爹爹救了那家夫主的性命,那女子定是不会拒绝。不过,究竟要找个什么借口才能出府呢,她的脑子里把家里的几位兄姐都过了一遍,最后就选定了大姐田荷。

    大姐的婚期就在明年,母亲正紧锣密鼓的给她张罗嫁妆,这时候如若大姐想要带她出去走走,挑几匹布料首饰,母亲应该不会拦阻。

    “馨儿,馨儿!”田茜儿起身把两匹料子亲手放回内室的床上,就开始唤起丫鬟们,屋门一开,一直没敢走远的小丫鬟们立刻都疾步进来,恭敬站在一旁等候主子吩咐,馨儿则上前,问道,“小姐有何吩咐?”

    田茜儿示意她凑到自己身前,如此这般,嘱咐了几句,末了冷冷说道,“这件事一定要办好,错了一点儿,小心揭了你的皮。”

    “是,是,小姐。”馨儿连忙应着,田茜儿这才起身带着两个小丫鬟去了隔壁院子。

    馨儿的脸色立刻苦了下来,旁边有小丫鬟好奇,偷偷问道,“馨儿,小姐要你去办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挨板子的事儿呗。”那小丫鬟听得她语气不好,吐吐舌头,推着她道,“那就快去办,否则小姐一会儿回来,立时就动板子了。”

    馨儿跺跺脚,到底小跑出去,奔向前院。

    隔壁院子里,两个小丫鬟正在扫着院子里的积雪,不时互相说笑几句,抬眼一见二小姐来了,立刻规规矩矩上前见礼,田茜儿眼皮儿都没撩一下,有些不耐烦的问道,“姐姐呢,可是又在写诗作画?”

    小丫鬟正要答话,正房东间的窗扇就打开了,露出里面一个碧衫女子,身姿细瘦,柔弱堪怜,盈盈眉眼微微皱着,好似经年拢着一抹清愁一般,此时见到院子里的妹妹,那清愁难得淡了一些,轻轻笑道,“二妹来了,进来坐吧。”

    田茜儿立刻应道,“大姐,把窗子关上,否则你吹了风惹风寒,母亲又要训斥我。”

    田荷脸上闪过一抹暖色,妹子平日脾气是娇蛮了些,但是对她还是极关心的,她笑着关了窗子,抬手去倒茶,再抬眼时,果然妹妹已经进来了,就指了书案前的椅子请她坐,然后问道,“今日怎么想起到我这里来玩耍?”

    田茜儿喝了口茶,抱怨道,“姐姐怎么小看我,好似我整日就知道玩耍一般,难道前日我让馨儿给你送来的荷包,都是别人绣的不成?”

    “你不提我倒是忘了,那荷包绣得精致,妹妹手艺确实进步许多。”难得一向好动的妹妹给她绣了个小物件儿,田荷自然不会吝于夸赞。

    田茜儿起身绕过书案和姐姐一起挤在软榻上,笑道,“我这般努力学针线,姐姐又收了我的礼,是不是该给些奖励啊?”

    田荷以为妹妹又看中了她这里的什么好物件儿,借机来讨要,心里好笑摇头,“你啊,又到姐姐这里来讹诈什么好物件儿来了,可是看中了那只凤头钗,就在妆盒里,一会儿走时自己去拿。”

    “才不是呢,姐姐。”田茜儿懊恼的晃着姐姐的胳膊,“人家是觉得家里憋闷,想要出去走走,姐姐陪我一起去啊。”

    田荷微微皱眉,想起明年的婚期,忍不住叹气道,“你想出去逛逛,禀明了娘亲就去吧,姐姐已经是要出嫁的人了,不好随意出门。”

    田茜儿知道姐姐不喜自己的亲事,但那是自小定下的,两家交情又极好,怎么也不能推掉,姐姐心里郁结,这一年常常大病小病不断,人也越发懒散清瘦了。若是自己与姐姐说了实话,兴许姐姐还会怜惜她的一腔真情,帮她一次。

    她挥手遣散了立在屋角的丫鬟们,拉着姐姐的手,悄悄说道,“姐姐,我跟你说实话,我想出门不是为了玩耍,而是有事要去做。今日楚哥哥来家里小坐,极喜欢一味点心,我一时欢喜,就说那点心是我亲手做得,刚才楚哥哥还派人给我送了谢礼来,说哪日有空闲,还要来品尝我的手艺。”

    “你的手艺?你这丫头,明明连熬个白粥都不会,怎么能撒这样的慌?”田荷听得妹妹撒谎,有些不喜。

    “姐姐,我也是见楚哥哥喜欢,不知怎么就说成是亲手所做,我原本以为可以与厨娘学学,等他来时再亲手做给他吃,也算圆了谎,可是母亲说,那点心是客人送来的,我求母亲把那厨娘唤来教我,母亲却不赞同。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就过来求姐姐助我一臂之力。”

    田荷望着满眼都是期盼的妹妹,心里半是羡慕半是无奈,如若自己有妹妹一半强硬,是不是就可以求得爹娘退了亲事,替她另寻一门书香门第,可惜,母亲已经开始帮她备嫁了,她终究还是逃脱不了嫁做商人妇的命运。眼角扫到桌上的那半阙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她这一生,终究是没有这样美丽的邂逅了…

    田茜儿等了半晌,不见姐姐回应,抬头却见她盯着桌案发呆,仔细扫过那词句,她立刻就笑开了脸,心里埋怨自己,怎么一时心急,把这样的好借口都忘记了。

    她伸手把那张宣纸抽出来,笑道,“姐姐,说起来也是真巧。我去母亲那里问询那送点心的客人,居然听得一件事,倒是与这首词有关。”

    “哦,什么事?难道这作词之人又有新作了?”田荷果然立刻就打起了精神,身子也坐直了。

    田茜儿就道,“姐姐知道那送点心的客人是谁吗,就是上元节时来求爹爹出诊的女子,那点心是她亲手所做,她感念爹娘的恩义,特意上门来拜访道谢的。这诗词就是她上元节时献给爹爹的,好像是出自她家夫主之手。”

    “真的?你可知这词人的姓氏名号?我托丫鬟出去探问过,都说这词人病重濒死,如今已经病痊愈了吗?”田荷是田家几个孩子里唯一同田老爷一般喜好诗词的,可惜她是个女儿,又天生性子懦弱,不得田老爷喜爱,上次自赵家回来,田老爷也未曾多言赵丰年不是作词人之事,所以,府里众人也都知悉不深。田荷爱极这词,自然难免为这词人即将死去伤感一番,如今听得妹妹说起这消息,立刻一迭声的问个不停。

    “我只知这词人姓赵,爹爹曾上门拜会过,与他结了忘年交,别的就不清楚了。”田茜儿撅着小嘴儿,抓了姐姐的手,又劝道,“姐姐,我要母亲请这赵娘子到府里来教我做点心,母亲不肯。万一过两日楚哥哥就上门来,我可怎么办呢。不如姐姐去求母亲说带我出门去选首饰,咱们趁机去一趟这赵家如何?我同赵娘子学点心,姐姐也能见见这赵先生是何许人,兴许还能再得两首新词呢。”

    田荷被妹妹说得极是心动,但还是有些犹豫,“咱们两个闺阁女子,冒然到人家门上拜访,会惹人闲话的?再说爹娘若是知道了,也会责罚。”

    田茜儿急了,“爹爹救过那赵先生的性命,咱们也没有恶意,不过就是学样点心,顶多再讨要两首诗词,与声名有什么妨碍,姐姐若是不去,我就自己去了,到时候姐姐可别后悔,等你嫁了人,哪还有这样出门的机会?”

    最后那句嫁了人如何,着实堵得田荷心里一哽,想着自己以后受煎熬的日子,索性也就去了心里最后那丝犹疑,道,“晚上我去母亲那里坐坐,若是母亲同意,明日咱们就出门。只是,你可探到了赵家住在何处?”

    “姐姐只管说服母亲就好,其余之这样小事,妹妹自会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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