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夫人听得两个女儿回来了,就命厨房加菜,想等着两个女儿一起用饭,结果,两个女儿换了衣衫过来,她却瞧着奇怪,大女儿往日虽懦弱,与她这母亲却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二女儿更是个嘴上抹了蜜的,今日这怎么出了门一次,都变得无精打采了。

    她心里担忧,就拉了两个女儿问询,“荷儿,茜儿,你们今日出门,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怎么好似没了魂儿一般?”

    姐妹俩心里都有鬼,自然不肯让母亲知晓,于是都打叠了精神,哄着母亲说些街上有杂耍卖艺的啊,铺子里样子新奇的首饰啊,田夫人又问两人买了什么,田荷就把几样首饰拿出来,母女三人品评几句,饭桌上这才热闹起来。

    待送走了两个女儿,田夫人立刻唤了冷香进来,问道,“两位小姐,今日出门可是遇到登徒子了?”

    冷香一愣,立刻摇头,“没有,夫人,小姐们只在铺子里逛逛,并未在大街上走动,怎么会遇到登徒子?”

    田夫人挑眉,仔细想想两个女儿的神色,确实不像有何惊恐,反倒像是添了什么心事,于是又问道,“那两位小姐见到什么事或是什么人了,为何都是郁郁寡欢模样?”

    冷香被逼问的额头冒汗,有心想要告诉夫人,又实在不愿冒着与情郎被拆散的危险,急中生智,就道,“两位小姐在铺子里挑首饰,说起过出嫁一事,别的什么人也没碰到。”

    田夫人听了,轻叹口气,挥手让冷香下去了,说起来,她这当娘的,在女儿心里恐怕是最不疼她们的人,大女儿不愿嫁商贾,她却不肯做主给她退亲,二女儿心仪楚家二少,她也拦着不让相见。可是,谁知道她这么做都是为了两个女儿好?

    这一夜田夫人失眠了,田家两个女儿也同样辗转反侧,田荷呆愣的盯着床帐顶上,心里一遍遍的背诵着那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她终是找到了那人,可是那人却已经是人家的夫,再过几月,她也会是别人的妻,造化何其弄人?一滴滴眼泪从她的眼里溢了出来,渗进枕里消失不见…

    田荷则手里抱着个圆枕,焦躁的摔打着,她心里清楚往吃食里放春药这事,太过下作,一旦被楚哥哥或者家里人知道,必定要引起轩然大波,但是,与楚哥哥成亲生子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她一时犹疑不决…

    云家村里,瑞雪早早拾掇好家里,同赵丰年洗了脚,两人头挨着头聚在炕桌前理帐,赵丰年拿了新院子的布局图出来,瑞雪见现在的院子改成了作坊,舍不得那棵桂树,就抱怨道,“要不然前院住人,后院当作坊吧。”

    赵丰年伸手指了指后院的西南角,笑道,“记得提醒我把前院的桂树挪过来。”

    瑞雪立刻眉开眼笑改了口,“后院住人好,清净又宽敞。”

    赵丰年嘴角微微翘起,想起白日之事,就问道,“为何待那田家两个女儿那般客套?虽说田老爷子救了我的命,但我们只欠他的情分,却是不必刻意迁就他的女儿。”

    瑞雪知道他还是为田茜儿斥骂她之事恼怒,心头甜蜜,猛然倾身向前,亲了一口他白皙的脸颊。

    赵丰年整张脸‘腾’的就红了起来,映在烛光下越发显得红润欲滴,瑞雪看着好笑,还想再亲,赵丰年却已经躲开了,慌乱的扔下一句,“太晚了,睡吧。”然后就脱了棉袄,钻进被窝,只留下个后脑勺露在外面。

    瑞雪心里突然就极不是滋味,羞窘混合了失望、疑惑,惹得她鼻子发酸,这是被嫌弃了吗?

    赵丰年静静藏在被窝里,听得瑞雪拖动被褥的声音,吹灯的声音,脱棉袄的声音,甚至低低的叹息声,一样一样都如同打在他心上一般,原本还亢奋的身体也瞬时凉了下来。

    他刚才那般,必定是伤她的心了。可是,他一个男子,要怎么开口告诉她,他暂时不能行男女之事,万一有了孩子,寒毒就会吸附到胎中…

    瑞雪等了又等,都没听得赵丰年有动静,就起身又把被褥扯到炕尾,抱着身子缩成一团,身下的炕不凉,是心凉…

    午后的码头,是宁静的,力工们吃了饭,有的靠在墙上小睡,有的喝茶小声闲话儿,瑞雪和张嫂子洗刷了碗筷,拾掇了锅灶,也坐在锅边歇息,栓子和石头难得有闲暇凑在一起,就请师父出了题,然后两人较劲跑去南屋比试。

    张嫂子昨晚回去碰到了云二婶,听说了田家姐妹来访,于是问道,“妹子,你真把那汤包子的方子给了田家小姐?”

    “嗯。”瑞雪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那若是她透露给别人了,咱们铺子的生意…”

    瑞雪懒懒的伏在桌子上,“没事儿,那灌汤包子坐起来麻烦,成本也高,不适合在码头卖,她就算露出去,对咱们生意也没影响,就当报了田家老爷子的救命之恩了。”

    张嫂子点头,“妹子说的有道理,在这码头,还是大肉包子最好卖,以后每日要蒸三锅大包子了,这几日买的人更多了。”

    “嫂子要挨累了。”

    “生意好,累死我也愿意。”张嫂子哈哈笑着,声音里偷着一丝得意,她和张大河每月将近三两银子的进项,让她在婆家彻底直起了腰,两个妯娌恨不得把她当佛爷供着,就是指望她能提携她们也得份差事,可她们哪知道,瑞雪看着心肠软,好说话,其实最有主见,绝不可能因为她说情,就手下两个懒妯娌,所以,她一直也没应下。

    两人正说着,昨日那个白胖小厮又上门来了,照样还是笑嘻嘻的行礼,这次却没有书信递上,只有一句口信,“老板娘,我们公子要我来问一句,事情办妥了吗?”

    瑞雪挑眉一笑,眼里的光彩莫名闪烁,“自然办好了,告诉你们公子,三日后,请他去田府做客,而且要耐心等到最后。”

    旺财重复一遍,见瑞雪点头,就立刻告辞走了,走前在铺子里扫了几眼,没有见到白胖的大包子,小脸儿上满是失望,惹得瑞雪笑得更欢快。

    张嫂子好奇,又欢喜瑞雪终于见了笑颜,就问是何事,瑞雪神秘摇头,“自然是有趣的事,不过现在还不能说。”

    张嫂子哈哈一笑,“那等有了结果一定要跟嫂子说说。”

    “好。”

    栓子和石头抱了笔墨和算盘出来,栓子一脸得意,他终于赢了师弟一次,听得昨日那小厮刚才又来过,就喊了石头去追,却被瑞雪拦住了,撵了他们去码头看看有没有船只靠岸,石头到底脑子活,明白了师傅的意思,就拉了疑惑的师兄一起出去。

    楚歌欢坐在街边一家茶楼里,一边喝茶,一边悠然的看着楼下走动的路人,隐隐带了暖意的二月春风吹进屋里,惹得壁上悬挂的书画,轻柔摇曳。

    旺财乐颠颠的跑上楼,躬身禀报开了门,就把瑞雪的几句话,原样不变的说了一遍,楚歌欢惊奇的挑挑眉毛,丹凤眼微微眯起,“哦,她果真这般说?”

    旺财用力点头,“老板娘就是这样说的,还要公子耐心一些。”

    楚歌欢想起那个女子清淡淡的模样,确实不像喜好撒谎之人,难道,她果真只用一日,就说服了娇蛮的田二小姐?那他可一定要去看看成果如何了?

    “再去田府告诉三公子一声,就说我得了个好物件,三日后去府上寻他一起把玩儿。”

    “是,公子。”旺财立刻应下,眼珠儿转了转又说道,“小的也好久没寻小东子说话了,他与二小姐院子的丫鬟极熟…”

    “聪明!”楚歌欢“唰”得展开折扇,赞了一句,“去账房领十两银子,给小东子也买些吃食!”

    “谢公子赏!”旺财喜得眼睛都弯了起来,磕头谢了赏,就飞快跑走了。

    果然他与小东子吃着点心和烧鸡,闲话了一个时辰之后,未等三公子派人去二小姐那里,馨儿已经先跑回去报了信儿,惊喜又慌乱的热小姐随手就赏了她一只银钗,惹得一众小丫鬟们都艳羡不已。

    可是此时主院的冷香,却正拿了张纸条满脸苦涩,犹疑半晌,还是跺跺脚,抓了本绣样册子去大少爷院子,进院子时正遇福生往外走,就暗暗使了眼色,福生会意,扭头冲着花园方向点点。

    很快两人就在常幽会的假山洞里碰了面儿,福生笑着揽了冷香,“前日不是刚见过,怎么就又找来了?”

    冷香心里不安,伸手推了他,道,“我是有事找你。”

    福生终于发现她脸色不对,就问道,“可是谁欺负你了?”

    “我在夫人身边,谁敢欺负我?”冷香想起那件物事又红了脸,“你这几日如若是再跟着大少爷去花楼,就帮我买样东西回来吧。”

    “花楼?买什么?”

    冷香贴在福生耳边小声说了几句,福生一把揽了她,嬉闹道,“你怎么知道那些东西的?我可用不到,以后成了亲,保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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