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伯伸手在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倒了两粒丹丸出来,每人喂了一粒,这才说道,“极怒攻心,若是不缓一缓,就算雪丫头找到了,怕是赵小子也落了病根儿了。”

    白展鹏叹气,“前辈守着他们,我带人去附近寻一寻。”

    安伯摇头,“你守着吧,这附近我比你熟。那些人手你说一声,暂时归我指派。”

    白展鹏应下,唤了一个青衣大汉上前,嘱咐了几句,那大汉立刻带着兄弟们随着安伯出门,他们刚要踏出大门,就听得满村的锣鼓声和喊声,很快,百十个举了火把的男子都跑了过来,都是村里的老少爷们,当先的就是张大河和高喜两人,见得安伯带了一群陌生大汉,都是脸色一惊,高声喊道,“安伯出了什么事?可是有贼?”

    安伯心思电转,立刻说道,“有贼人上门行窃,已经被赶跑了,不过…赵娘子慌乱中出府躲避,走失了。”

    赵娘子走失了,众人都是倒抽一口凉气,谁也不是傻子,这走失了,多半是为了好听,怕是被贼人掠走了吧?

    张大河等几个平日在作坊里做工的,顿时都急红了眼睛,“安伯要去寻人?我们大伙帮忙!”

    安伯也知道这会儿不是客套的时候,指了四边的大山,说道,“乡亲们在周边山下找找,我带家里的人手进山,天亮之时回来汇合。”

    “好,好!大伙儿快走!”众人轰然四散,奔着周边的山头就跑了过去,一边大喊着,“赵娘子,赵娘子!”一边举了火把,拿了长棍、扁担等物,在树林里搜寻…

    瑞雪模模糊糊中,好似有种回到了当初坐在厢车里掉落悬崖的时候,翻滚啊,翻滚,就是这般晕晕乎乎,像坐了游乐园的过山车,只是,谁在掐她的肚子,怎么这么疼?

    肚子!她的孩子!瑞雪猛然惊醒,想要伸手去护着肚子,却发现自己正被人扛着飞跑,双手倒垂,而凸起的肚子,正好卡在那人肩骨上,怪不得这么疼。

    脑子一清醒,晕倒前的情景就迅速回笼,本来她听话的躲在炕下,支着耳朵拼命想要听清楚外面的动静,没一会儿老嬷嬷就跑了进来,生怕她害怕,把她揽在了怀里,两人都是高提着心,互相低声安慰着。

    不知过了多久,武二突然开门进来了,她们以为贼人退了,欢喜问询外面如何,没想到,他却抬手用力砍在了她们的后颈上。

    那么,此时这奔跑的人应该就是…武二了!

    亏她这些时日还拿他当自己人一样对待,吃着赵家的吃食,住着赵家院子,居然还敢劫掠赵家的媳妇儿,不管他有何天大的理由,这也太过狼心狗肺了!

    瑞雪恨极,怒向胆边生,伸手也不顾哪里,死命的开始捶打,抓挠,猛然拽到个能够借力的物事,就死活不放手了…

    武二在树林间纵跃,听得肩上女子的呼吸有异,猜得她醒过来了,却也没开口说话,那一家子老少可都精明着呢,他找寻多日,才趁乱得手,若是不跑远一些,等他们拾掇了刺客,腾出手来,说不准立时就要追过来了,他还没撬开这恶毒女子嘴巴,还没问出大哥的下落,还没问出当日她是如何背弃大哥,怎么能让她活着回去…

    他正自想得出神,哪里想到肩上的女子突然发起狂来,又打又捶,他恼怒之下,就要伸手点了她的穴道,却猛然觉得命@根子一痛,立时脚下慢了半拍,绊在一截烂木桩上,噗通跪滑出去多远。

    “放手!”武二脸孔都涨成了紫色,暴喝一声,指望瑞雪惊恐之下,就松开了手。

    可惜,瑞雪此时虽然也是猜到那手里抓着的是何物,却因为被掠而暴怒,根本顾不得什么羞窘,好不容易抓到个把柄,哪里肯放,越发用力拽着不说,又反吼了回去,“你先放我下来,我肚子疼!”

    武二咬牙切齿,放了她下来,举手就要再劈她一手刀,瑞雪却已经眼疾手快,使出吃奶的力气掐了下去,武二疼得立时就软了胳膊,咬牙切齿,说道,“你…你,先松开,我不打你!这附近…都是老林子,你抓着我,耽搁…久了,惹来野兽,咱们都是死!”

    瑞雪到底不是江湖人物,也没经过什么生死,不知临阵分神是大忌,听得他这么说,就扭头看向四周,武二立时趁得这时机点在了她的麻穴上,瑞雪顿觉浑身麻软,手下再难使出半分力气,武二扔了她到地上,重重喘着粗气。

    瑞雪大骂,“欺负妇孺,居然还要用计谋,你算个什么男子,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可惜家里那些好吃食,喂狗都比给你吃强!”

    武二脸色黑得毛笔蘸了都能直接写大字了,但他还是不说话,上前就要扛起瑞雪再次赶路,瑞雪见得咒骂无效,就转而改了策略,冷声道,“你抓了我,必定是有用处,但是你这般扛着我,顶得我肚子疼,你若是不想我过一会儿就小产死掉,就把我怀里的安胎丸拿出来喂我吃了。”

    武二皱眉,到底还是依言伸手从瑞雪的前襟里掏出来一个小瓷瓶,瑞雪刚要开口说话,他居然又把手伸了回去,那些用油纸包着的各色药粉,全都未曾幸免,一一被在晾在草地上吹风儿。

    瑞雪大急,这可是她逃跑的依仗啊,眼见武二的手又要伸进来,她就撇嘴嘲讽道,“怎么,方才我抓了你的命@根子,你这是在报复,两次没摸够,又来第三次?”

    武二手下一顿,怒声道,“你到底是谁?候府小姐怎么这般不知廉耻?”

    瑞雪狠狠翻了个白眼儿,“我前事尽忘,哪里知道自己是谁,还是你们哭喊着说我是候府小姐,我可是从来都没承认过!”

    “粗鄙!”武二又骂了一句,但是那手到底还是收了回来,拔开瓶塞儿,也不管多少,倒出一把药丸就塞到了瑞雪嘴里,瑞雪被噎得喘不过气来,但还是努力吞咽着,这么一番折腾,谁知道对孩子有什么伤害,她这做娘的再难都要忍着,只要孩子平安无事,不拖她后腿,她总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武二皱眉看着瑞雪,憋得脸色泛青,稍解心头之气。

    他弯腰还要再扛她起来,却想起她的那句威胁,转而横抱了她,继续在山林里穿梭,就这样,又不知跑了多久,他终于放慢了脚步,吃力的攀上了一个山坡,进入一个只有一间房大小的山洞,瑞雪被扔到满是碎石头的地面上,硌得她肩背之上钻心的疼,但是幸好不是肚子着地,孩子这半会儿因为吃了药的关系,已经安静了许多。

    武二对这山洞极熟悉,在洞里踢了踢,就抱了一捆干柴过来,显见他以前是来过的,而绑架她也绝对是早前就有的打算。

    瑞雪忍着疼,一点点的分析着,盘算着,这是她一生最凶险的时候,她要拼尽她所有的智慧,保住她的儿女…

    武二敲了火石,点燃眼前的柴堆,扭头见得瑞雪沉默不语,仿似猜到她在盘算何事一般,伸手解了她的穴道,嗤笑道,“别想着从我手里跑出去,这里离得云家村有七八十里,而且山林里多野兽毒蛇,我就是放了你,你也走不出去。”

    瑞雪挑挑眉头,慢慢支撑着爬起来,双手捧着肚子,就往那洞口走,武二手下忙着添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好似极笃定她逃不了一般,瑞雪心下高悬,到得洞口一看,顿时心凉半截儿。

    这个山洞是在一个极陡峭的山坡之上,那光滑得没有任何着力点的岩石,在夜色里反射着诡异的幽光,若是平时,瑞雪也许豁出去剐蹭一身的伤痕,也能滑下去,但是如今她大着肚子,一个弄不好,就是母子三个都交代在这儿了。

    武二真是好心思,这一处,对于她来说,就是绝境!

    武二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露出里面两个白胖的大包子,一边在火上烤,一边说道,“你这做菜的手艺,真是可惜了,不知你传给外人没有,否则以后可要失传了。”

    瑞雪恨得眼睛微微眯起,捡了个靠近洞口的位置坐了,冷哼一声说道,“你今晚这话可是多了不少,是平日故意装了寡言,还是要杀一个怀了身子的女子,让你有种变态的快感!”

    武二不知“变态”二字是何意,但也能猜出必定不是夸赞,他却没反驳,慢悠悠的烤好了包子,掰开一个刚要送到嘴边。

    瑞雪却闪电般出手抢了过去,也顾不得烫,三两口就吃进了肚子,末了粗鲁的抹了抹嘴角,又死死盯着他手里的另外一只。

    武二轻蔑的笑了笑,把那包子整个扔到了地上,“你以前风光无限,奴仆成群的时候,没想到会有今日这般,像野狗一样抢食的日子吧?”

    瑞雪好似没有听见这话一般,神色半点儿未变,捡起包子吹去上边灰尘和沙砾,又几口吃了下去。当死亡的威胁真正来临,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甚至包括受辱,更何况这只是几句嘲讽之语?

    瑞雪舔了舔嘴边的油渍,脸色有些懊恼,好似有些埋怨没有温茶润喉一般,末了才抬头仔细瞧了武二几眼,问道,“既然你要杀我,总要让我做个明白鬼吧。说说,我到底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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