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想要造反?刘嗅儿心里轻颤,清澈的眼里充满了不安和迷茫。

    她想起了那年冬天,她躲在屏风缝隙里,听到的那番当时的她并不明白的话。也想起了她有时候会思念起的母亲,她那偶然间的黯然伤神和惶恐无助。

    世间男子,难道非要……

    刘嗅儿在想什么,郑胜不知道,但听到这句话,他心里也不由得一沉,“黄兄,你在胡说什么?”

    “世子,我可能是这个世界最了解你的人了,就算是你身边的这位小姑娘,恐怕都不如我。”黄种汝笑道。

    “你是在说废话!”郑胜握紧了拳头。

    “世子,做大事者,当临泰山崩而不惧。你这样可不行。”黄种汝轻声道。

    “你怕是误会了,我从来没有过改朝换代、自己做皇帝的意思。”他看了刘嗅儿一眼,心里在想:听了黄种汝的这番话,她不知道会怎么想?

    他却不知,她听了他的这句话后,眼睛里重现了明媚的颜色。

    黄种汝不淡定了,“世子,话,我都明说了。但世子却不肯对我坦诚相告,实在不是待士之道。”

    郑胜哈哈笑道:“狗屁!老子又不造反,不是有个疯子冲到我面前吠几句,老子就要把他当祖宗供着了!送客!”

    黄种汝皱着眉,默然起身。

    刘嗅儿轻声道,“世子。”

    郑胜怒道:“你不相信我?”

    “还是听他说说吧。万一把他惹急了,他在外面四处传扬怎么办?”刘嗅儿轻声道。紧接着,她凑到郑胜的耳边又小声说了句话。

    黄种汝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但转念一想,又不觉得刘嗅儿说的话能威胁到他。

    “黄兄,你说我要造反?那么,你应该去顺阳王府或襄阳,而不是到这里来。”郑胜笑着问他。

    黄种汝重新坐下来,却对郑胜的疑问跳过不答,“郑世子,你身上的秘密,不止是郑泯想知道,荆州有很多人都想知道。”

    “所以,你也想知道郑子纸的秘方?”难道黄种汝想以此来威胁他?

    “不止是郑子纸,但绝大多数人只是觊觎这一份财富。只有郑泯,一直费尽心思地想要得到。我想,他是不甘。”

    “不甘?”

    “不甘,西蜀王氏或者那位仙师,给了世子你一份这样的机遇。”黄种汝轻声道,“他是一个骄傲自负、又阴险善妒的人。”

    郑胜猛然察觉,“我们还是别偏离了话题!”

    黄种汝继续道:“去年开始,虽然我在顺阳待的时间不长,但见识了不少世子的事。到了今年,又看到了世子的种种壮举。才令我想明白了世子的雄心壮志。”

    “不知道,我究竟做了什么,居然令黄兄产生了这样的错觉呢?”郑胜问道。

    “世子的虎卫营,究竟是要做什么的?”黄种汝注视着郑胜的眼睛,问。

    “护卫。”郑胜回道。

    “可我明明看到的是一支劲师的雏形,一只年幼之虎!”

    “胡说八道!”郑胜回应。就算被他看出来了,郑胜也不会承认。

    “世子,你每年投在虎卫营的金钱有多少?有这些钱,世子可以招募两千的乡勇了。就算是一位大将军的亲卫,投在一名士兵身上的钱也不如你多。”

    “我待自己的护卫好,不行了?”

    “但世子还教会了他们文字、数字、堪舆、骑术等。自古以来,哪一家也不曾这样培养过护卫。我觉得世子是在把他们当将才培养!”

    “照你这样说,我培养的将才都是些纸上谈兵的废物而已!将才和护卫的差别,可大多了!”

    “赵括若历练十年,其才必高过他的父亲。”

    “诸葛亮不用马谡,说不定我们也做不在这里呢?”

    “这正是世子的高明之处。”黄种汝露出一种难以言表的神色,“世间纵有奇才,也需时间的历练。如赵括、马谡等,若给予其时间成长起来,世间或许将会有与韩淮阴、周公瑾比肩的绝世将才!”

    “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黄种汝继续道,“是啊。世上没那么多如果。可是这半年,我仔细了解世子的所作所为,一直有不解的疑惑。”

    “其一,就是虎卫营。”

    “其二,世子已经向世人展示了不凡的文才。就是那两篇《千字文》和《桃花源记》。听说洛阳的文坛,也在流传世子的文章。有此名气,世子却依然留在顺阳,不去洛阳,不拜名师,不交士友。真是奇怪!”

    “习武从文,如何选择对世子来说,确实该慎重些。文武兼备,也未尝不可。只是,世子热衷商道的事,更加古怪。”

    “这就是其三。世人从商莫不是聚财修屋、收田积粮而已,而世子你呢?世子的钱财全花了出去。投在了虎卫营上,投在了这片荒地,投给了那些马。”

    郑胜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就算是学习骑马,几匹马也足够了,但世子一下子买了十多匹,似乎还要买。还要虎卫营的护卫们也学骑马。”

    “太奇怪了。”黄种汝皱起眉头,“绝大多数的人都认为,这是世子你年幼无知,任性使气,不知聚拢财富的结果。”

    “也许,就是大家所想的那样,我就是一个任性的孩子。”郑胜沉声道。

    “我也愿意相信这就是事实。但并不是。”黄种汝淡然道,“当我听到世子要招募流人开荒时,就觉得更奇怪了。”

    “世间有哪个氏族,不曾招募过流人做佃吗?”郑胜问道。

    “可是,世子给出的佃金太低了,低到郑氏要往里面倒贴钱。这是费了大力气,却得不到实在利益的事。没有人会愿意这样做。”

    “不!”刘嗅儿突然开口道,“不是这样,世子这样做,是为了……”

    刘嗅儿把之前她偶然听到的一些话详细地复述出来,用在这里驳斥黄种汝。“既能鼓励他们多种田,多收粮,我们能获得的利益也不少。之所以,你会感到奇怪,是因为你们根本没想到!”

    郑胜很满意她的阐述,就算他说,也不可能说的比她更好了。

    黄种汝微笑道,“是啊。所以我才要说,这是世子的神奇之处。”

    郑胜快被他绕晕过去了,“你说了这样多,似乎并没说到点上啊?”

    “世子所做的事情,总是处处不合情理。”黄种汝道,“但换言之,之所以如此的不合理,总有人们想不到的原因。”

    “而从这些事上,确实看不出世子想做什么。但想想世子想做什么事,才需要做这些事呢?这样就很简单了。”

    郑胜目瞪口呆,这家伙还会用反证法推理啊!

    “不过,我依然疑惑,世子做这等大事的时机。现在,晋国虽然外戚当权,但司马氏的地位依然稳固。世子却急着在做准备。难道,世子有未卜先知之能?还请世子,为我解惑?”

    郑胜真被他的话惊住了,他确实有他的计划,他只为了在未来的乱世好好地活下去。他不打算造司马家的反,但他现在做的事,在外人来看,却是和在准备造没什么区别吧?

    难怪,几乎已经把他做的事看透了的黄种汝,会误以为他是要造反。

    郑胜心里猛然一沉,黄种汝是第一个看出的人,今后,也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郑胜定定心神,道:“第一,我不会造反。你说的话,是无稽之谈。第二,你仍然没有说你的目的。”

    “我说过了,我只想求耕田一处,了却一生罢了。我换了名字,是不想与原来的黄家、黄种汝再有关系。”

    “至于对你说了这些话,是我觉得世子值得我去说。”黄种汝笑道,“虽然世子否认了,但我依然相信我的判断,世子所作所为是在图谋大事!”

    “那么,你觉得我要造反,怎么不带着辛林和他那个哑巴女儿换个地方,免得我引来的战火,会殃及了你们?”

    黄种汝愕然,他看了刘嗅儿一眼,思索片刻后答道:“我相信世子会保护住这里。就凭着嗅儿姑娘的那番话,民心向背,已经明了。这片土地的人,已经在相信世子,而不是现在的司马氏了。”

    郑胜默然。

    黄种汝感觉郑胜已经在顺阳一地积攒起了不小的民望,比起顺阳王司马畅,恐怕也不遑多让。

    “世子,你需要在士族间养望。”黄种汝轻声道,“郑子纸和桃花源虽然给世子带来了不小的名气,但你却很少与士人接触,这一点不好。世子还是需要结交士人才行。”

    “此外,虎卫营不可一直留在青竹岭了。世子需要安排他们做一些具体的事。”

    郑胜沉默不答。

    “我对世子绝无恶意,相信世子也明白。钟黄告辞。”

    最后,他给出两条建议,然后离开了。他走出大门,沿着石板路回到了那间早铺。

    看到他,辛林、李禾和一些他熟悉的人跑了出来。

    李禾惊疑不定地看着他,“钟……不,黄……”

    “李伯,你放心吧,我依然是钟黄。我和世子解释清楚了,也不会离开这里。”

    人们紧张的脸色顿时轻松下来。

    辛林冷哼一声,拉着他女儿走回了房间,“啪——”地合上了木门!

    李禾笑着道:“钟小子,辛老头心里还有气,你可要注意了!”

    钟黄无奈地看向那扇紧闭的大门,这该怎么办呢?

    ……

    (写的有点乱,很差,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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