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也只是一方质地尚好的丝绢而已,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并不引人注意。

    只是,不知叶婉若是刻意还是无意?埋在角落里,手工绣着的‘盛’字,竟恰到好处的赫然呈现在菱香的眼前,硬生生的灼痛了她的双眼,浑身僵硬的说不出话来。

    那丝绢别人不认识,菱香可是再熟悉不过的。自己千小心,万在意,将那丝绢放在贴身之处,就是为了一解自己的相思之苦!

    此时叶婉若这寓意分明的动作,着实令菱香感到惊讶,本以为可以游刃有余,却没想到早已是别人眼中的跳梁小丑。

    更令菱香惊讶的是,近在咫尺的叶婉若却并没有过多的表情,面色沉稳,细致轻柔的为她拭去面颊上的泪水。

    不知为何,对于眼前的叶婉若,菱香竟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下意识的想要躲避。一时间忘记了为尉迟盛求情,也忘记了哭泣,只感觉浑身上下冰冷至极,比之刚刚那倾泻而下的湖水,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冰冷的令菱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浑身无力的瘫软在一旁,似乎只是一瞬间,便抽空了她身上全部的力气一般。

    所有的猜测与预感得到证明,却令菱香更加不解,自己在公主府谨慎小心,究竟是何时被发现的?又为何叶婉若会这么快怀疑到她?

    对于菱香的反应,叶婉若就如同没有看到一般,缓声说道:“自古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男欢女爱,天地伦理,你又何错之有?可若是你与太子表哥两情相悦为何不提前与我知会一声,我也好为你操持,让你风风光光的嫁过去?即便不能当个侧妃,也至少是个姨娘的位分。可你此时在做什么?哪怕你可以不在意我与公主府,也不能不在意自己的名节不是?”

    语毕,叶婉若已经将菱香一张清秀的小脸擦拭干净,手中的丝绢也随之塞入菱香的手中,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她的手,缓缓起身。

    “小姐,我....”

    一时之间,菱香语塞,支支吾吾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原本脑海里呈现出来的意外、惊讶、愤怒、失望、责备,这些所有的表情都未曾在叶婉若的面容上看到。那个曾经看似柔弱的叶婉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仿佛变了模样,坚毅的神色,冷峻的面容,就连菱香也不禁为之诧异。

    她很想说些什么,可又觉得似乎所有的语言在此刻是苍白的,所有的解释都显得多余。

    “表妹果然识得大体,如此体恤下人,令人佩服!只是,这有情人是否能终成眷属,最终还是要看父皇的意愿才行!”

    尉迟聪再次开口,夸奖了叶婉若的同时,又将问题重新丢给了南秦皇。

    还不等南秦皇作出决定,站在一侧的尉迟贤却上前一步,躬身朝着南秦皇行礼说道:“父皇,依儿臣所看,此事定当另有隐情,还请父皇明察!”

    “另有隐情?尉迟贤你是瞎了不成?朕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朕亲眼所见他们两人赤身裸体的躺在一起,还能有什么隐情?还会有什么隐情?你倒是说说看!”

    尉迟贤的话语使南秦皇眸光中的火焰更加肆意了几分,冷眸猛的射向尉迟贤,几乎是怒吼出来的话语,令尉迟贤躬着的身体更低了几分。

    可面对南秦皇的质问,与太子盛不断投过来的眼神,尉迟贤也只得硬着头皮说道:“依儿臣看来,那婢女虽有几分美色,可太子皇兄却不至于如此糊涂,想来是太子皇兄关心婉若表妹,却没想到那婢女借机对太子皇兄生了攀附之心,这才会有今日之事发生。”

    尉迟贤不愧为谋士,说出的话也是耐人寻味。

    明明是太子盛在叶婉若身边安插了眼线,却说成了关心叶婉若,这天差地别的涵义,愣是被他脸不红心不跳的说了出来。

    “关心婉若?皇兄的意思是这婢女是太子皇兄的亲信?”

    察觉到语句中的重点,尉迟聪诧异的再次开口,眸光中透出不可思议。

    眼前的场面,就连叶婉若都要忍不住笑场,这尉迟聪哪里是中立?明明就是喜欢拆台的,好吗?

    “八弟何出此言?我只说是猜测而已,更何况这是婉若表妹的婢女,又怎么可能是太子皇兄的亲信?八弟出行游历,果然想像力令人惊叹!”

    对此,尉迟贤讪讪的笑了笑。

    情急之下,本想为尉迟盛摆脱此困境,却没想到反倒落人口实,实在令尉迟贤恼怒,低垂的眸光中显现出一闪而过的杀意。

    “可是刚刚皇兄明明就是这样说的,五哥你听到没有?”

    尉迟聪摆出一副不弄清真相不死心的模样,像个幼稚的孩童一般转而问向尉迟景曜。

    只是还不等尉迟景曜开口,南秦皇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沉声开口:“好了....”

    几位皇子也适可而止的不再发出声响,躬身立于一旁,而尉迟盛则抬头向南秦皇望去,眼中满是恳求:“父皇....”

    南秦皇却不为所动,眸光从此至终都未从尉迟盛的身上瞟过,转而将眸光看向叶婉若,微沉的开口:“婉若丫头,这婢女是你的人,如何决定,朕将这个权利给你了!”

    别说身为太子,哪怕只是皇子睡了一个丫头,那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在婢女们的眼中这反而是至高无上的殊荣。自古以来,有多少婢女因为一夜鱼水之欢后,产下子嗣,母凭子贵的也不在少数。

    可尉迟盛却睡了叶婉若的丫头,就算这丫头真的是美若天仙,可与这令无数人为之向往的皇权相比,孰轻孰重,也自是见了分晓。

    即使是尉迟盛被美色迷了心智,也不至于会如此糊涂的做出这样的事来。恐怕与这丫头两情相悦是假,相互勾结倒是完全有可能的。

    南秦皇不是看不懂,却还是顺势而为的任由事件发展下去,其中的私心自是无需多言。

    随着南秦皇的话,一时之间几道眸光纷纷投向叶婉若。

    南秦国,无人不知太子盛想要拉拢公主府的势力,如今没能如愿娶到叶婉若,却与叶婉若的婢女勾结到一起,这样的事实,对叶婉若来说无疑是种讽刺。

    就在所有人都在暗自思绪着叶婉若会如何决定时,叶婉若清冷的眸光也从菱香的面容上扫过,菱香自始至终都低垂着头,不敢与叶婉若对视,只是紧握着丝绢的手,却被叶婉若看了个清楚。

    只见叶婉若朝着南秦皇缓缓福身行礼,柔声说道:“舅舅,菱香虽是婉若的贴身婢女,却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深得我的喜爱。如今菱香与太子表哥两情相悦,婉若虽然不舍,却也愿意成人之美,做个顺水人情。所以,婉若恳请舅舅能够宽恕他们的不敬之罪,并为他们赐婚,也算成全了一对壁人,成就一段佳话。”

    叶婉若此番深明大意的言语,心胸与度量,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若是换做其它官宦子弟家的千金小姐,婢女趁机上位,不将她扔下去喂鱼都是好的了,怎还会向皇上奏请为他们赐婚?

    这样的回答,也同时令南秦皇震惊,眸光从叶婉若无比真诚的面容上划过。

    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好,就依婉若丫头所言,将这婢女赐给太子做个暖房丫头,若是今后为太子诞下子嗣,再行封赏。”

    就在南秦皇做出决定的同时,尉迟贤与站在最末端角落里的尉迟禄相互交换了神色。

    南秦皇的话音刚落下,便看到尉迟贤双拳合于胸前,朝着太子盛作揖:“恭喜太子皇兄得一美人!”

    只是随着的他的动作,从袖袋之中的掉出来一个黑色的瓷瓶,咚的一声落在甲板上,接着朝着一旁滚落过去,最后扑通一声沉入湖底,随之溅起的水花儿,荡起了层层涟漪。

    而与此同时,龙船下面的湖水里,几十道黑影在看到那瓷瓶后,相互做了个手势,小心翼翼的朝着龙船摸去。

    “奴婢谢皇上恩....”

    南秦皇的话令菱香的眸光中闪现兴奋,竟不顾一切的转而跪向南秦皇,叩谢恩典。只是话还说完,便听到湖水里传来异样的声响。

    只见在龙船的四周,突然从湖底赫然窜出数十道身影,凌空踏步,转眼间便来到甲板上,动作利落 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剑,朝着甲板上的几人冲去,眉宇间满是戾气。

    眼前的一幕令人震惊,却也不敢疏忽,皇子们连忙上前,将南秦皇护在其中。

    龙船上的护卫也纷纷抽出刀剑,朝着黑衣人冲去,只是黑衣人明显是有备而来,手段狠毒却动作迅速,所过之处留下的全部都是侍卫们的尸体。

    在看到黑衣人出现的同时,尉迟景曜便大步上前一把将叶婉若拉到身边,与子墨配合默契的将叶婉若保护在身后。

    尉迟景曜虽动作轻缓,却招招必命,令人不敢忽视。

    很快,倒地的侍卫越来越多,甲板上的血水与黑衣人身上流下的湖水相结合,血红的一片,流成蜿蜒的细流。

    皇子们也加入战斗之中,南秦皇的身边只剩下德正业,两人朝后不断退移着。

    叶婉若下意识的将眸光转向菱香,却刚好看到一名黑衣人的长剑硬生生的穿透菱香的心脏,菱香眼中透出不甘,却依旧执迷的看向加入战斗之中的尉迟盛,眼中是浓浓的爱意。

    直到呼吸停止,菱香这才缓缓闭上眼睛,眼角随之流下一滴泪水,可叶婉若却分明看懂了她恨中的不甘。

    直到此刻,叶婉若相信,菱香是真正喜欢尉迟盛的,哪怕尉迟盛对她只是利用,她也爱得无怨无悔,让她迷失了心情,最终付出性命。

    这一刻,叶婉若突然释然了,在得知菱香背叛她后,所有的愤怒都在此刻烟消云散,竟突然理解了菱香所作所为,终究逃不过一个情字。

    “子墨,带婉若与父皇汇合,送他们乘小船先离开!”

    突然,耳边传来沉稳的声音唤回了叶婉若的思绪。

    还不等叶婉若反应过来,便感觉到子墨拉着她的手腕朝着南秦皇身边奔去,而尉迟景曜却率先陷身于混战之中。

    见状,叶婉若一颗心猛的提起,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竟突然有种想要留在他身边的冲动,却也知道,留下来只会给尉迟景曜添麻烦而已,只得任由子墨拉着她,移动着脚下的步子,眸光却一直紧锁在尉迟景曜的身上。

    突然,从湖底悄然再次快速窜出一道黑影,当看清了此时的场面时,悄无声息的朝着尉迟景曜扑去,手中的匕首也随之朝着尉迟景曜的后心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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