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中相信自家媳妇儿,可是百里君熠的眼睛却一错不错的认真看着两人,掌心内力蓄势待发,一旦发现不对,他就直接出手,将那个寸心斩于掌下!

    寸心乐师琴音多变,时而悲切、时而愉悦,引得周围的人也跟着时喜时悲,而沈凝华弹奏的琴音就平稳很多,清清冷冷,不疏远、不谄媚、不特立独行也不随波逐流,自成一股气度,算不得大气磅礴,但也绝对不会自闭狭隘。

    安亲王眼神一闪,眼中满是笑意,沈凝华的琴音已经被完全压制住,只要她再退后被打乱了节奏,定然会被直接击溃。到时候,就让百里君熠守着个傻子过日子吧。

    百里君熠心中紧张,掌心的内力几乎失控,如果不是看到沈凝华面色宁静,没有丝毫沉重勉强之意,他早就一掌拍过去了。御前失仪又如何,自己媳妇儿少了一根头发丝,他就让寸心拿命偿!

    众人的心绪完全被琴音掌控,处在琴音之中的两人也各有体会。

    沈凝华感觉对面的气势强横,犹如汹涌的波涛,一出来便石破天惊、摧枯拉朽。

    而寸心乐师更是不好受,他遇到过心性坚定的弹奏着,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给他这种压不扁、打不破、驱不走、赶不散的感觉。

    她的琴音格外的平淡,可就是这样毫无特色的琴声,却犹如水流无孔不入,令他的心境来回动荡、难以平静。

    沈凝华手指拨弄着琴弦,眼前浮现她和百里君熠的过往。当初跌落山谷之下的相遇,后来心生防备的交手,之后心无芥蒂的合作,最后相知相守的承诺,再到如今儿女双全、心心相印,她一步步走过来,经历了许多,也舍弃了许多,幸好一路上还有他相伴。如今想想,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寸心只感觉沈凝华那边传来的琴音猛地一变,声音更加的空灵、淡然。那种无悲无喜的感觉死死地压在他头上,哪怕是他再怎么努力翻波腾浪也无法让她产生任何动摇。

    如此,那就对不住了。想着,他手下的琴音猛地一变,声音轻缓许多,却仿佛细丝一般钻进人的心底去,不将人心底的隐秘挖出来就不罢休。

    安亲王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听不去想,他早已经见识过寸心的手段,此时自然知道该怎么防备。

    可是一旁的步婷荷和步惊澜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步婷荷此时神色涣散,眼底渐渐升起浓雾一般的恨意,死死地盯着弹琴的沈凝华,恨不得直接啖其血肉。

    而步惊澜面容却是不断的扭曲,神色一会儿阴狠邪魅,一会儿无辜茫然,两种面目不断的转换,看上去极为扭曲。

    就连距离最远的百里擎苍和赵慧盈都受了影响。

    安亲王胸口一痛,只觉得胸口气血翻腾。他睁开眼骇然的看向寸心,怎么回事,以前他的琴音还没有如此有魔性啊,难道他以前藏拙了?

    沈凝华眉心一皱,一双清冷的黑眸猛地看向寸心乐师,乌黑的瞳眸犹如星辰,却带着沉重的压力。

    寸心看到她的双眼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一般,一口血便吐了出来,琴音也被迫中断。

    沈凝华收回视线,手中的动作却是没有停,而是弹奏了一曲阳春曲,生机勃勃的琴音令众人不自觉的跟随着微笑起来,仿佛有春风、阳光扑面而来,一瞬间便将刚刚被乐声勾起来的阴暗面压了下去。

    琴声停歇,沈凝华十指虚虚的覆在琴弦上,将尾音收的干干净净。她抬眸看向寸心乐师:“你输了。”

    寸心伏在琴上,胸口上沾了血迹,红的触目惊心:“为何?”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讲究的无非是陶冶情操,你追究琴声的最高境界,却是越追究越偏,竟然研究着去引发人心底的阴暗,如此你弹奏的乐声还不如三岁孩童随意拨弄来的好听一些。”

    寸心痴痴傻傻的抬起头,那双清透的眼睛渐渐地散去了光芒,犹如两眼枯井一般。

    沈凝华没有管他,看到一旁微笑注视着她的百里君熠,唇边忍不住扬起一个微笑,如果不是有百里君熠,恐怕她也会如寸心乐师一般走上一条歧路,到最后回想起来,一生便犹如一根枯木,空旷死寂,毫无生机。

    安亲王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寸心越是身边,继而愤怒的看向沈凝华:“昭华公主,你弹琴就算了,为何伤人性命?”

    沈凝华转头,眼神带着丝丝嘲讽:“寸心乐师原本身体就已经破败,不是安亲王非逼着我和他比试,这才引发了他身体的旧疾吗?别事事都赖到别人身上,先想想自己为好。”

    安亲王眼神犀利如剑,张口就要斥责。寸心却抓着他的手剧烈的咳嗽起来,鲜血大口大口的向外吐:“安亲王……是在下输了。”

    他挣扎着站起身,对着沈凝华深深地鞠躬:“多谢昭华公主赐教。”说完,猛地晕死了过去。

    安亲王连忙将他扶住,脸色阴沉道:“皇上,暂时找个地方让寸心乐师休息一下吧。如果方便,还请找两个太医帮他看看,毕竟他的名声在民间还是极大的。”

    百里擎苍点点头,看着安亲王的神色却严肃了许多,寸心的琴音他一定听过,也知道效果,却非要凝华和他比试,看来真是其心可诛,如果不是凝华有分寸,现在还能心思宁静的能有几人?

    “嗯,让陈院正去帮忙看看。”虽然恨不得立刻将寸心拖出去杀了,但是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

    步婷荷面上带着担忧:“昭华公主的医术不就极好,不如就请公主施以援手吧。”

    沈凝华猛地皱眉看过去:“温荷公主,再过不久你就要嫁给三皇兄了,很多礼仪方面的东西你还是多研究一些的好,不管我是什么身份,单独给一个男子看诊那算什么事?难道大越国都是这样男女不忌的吗?”

    步婷荷脸色猛地一青,她知道自己刚刚的话极为惹人忌讳,可是刚刚被寸心乐师的琴音引得心思浮动,尤其是对沈凝华的新仇旧恨加起来,让她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不过是说说,你想要见死不救那就算了。”

    “温荷公主慎言,寸心乐师本来就时日无多,再者到了他这种境地,早已经看破了生死,就不用你为他操心了。”

    “我哪里是为他操心,我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

    “你想怎么论那是你的问题,别牵扯到本公主身上!”沈凝华声音严厉,偏偏周身气度清冷高贵,令人不由得退缩,不敢生出丝毫的冒犯之心。

    步婷荷脸色由青转红,忽然她捂着肚子哀嚎出声:“啊,我的肚子好痛,父亲,救救我……”

    安亲王也顾不得寸心乐师了,快步走到步婷荷身旁:“婷荷,你怎么了?”

    三皇子也焦急的起身,快步跑过去:“怎么了,难道是要生了?太医,太医快来看看。”

    陈韫连忙过来,伸手探上她的脉象,脸色猛地一变:“这……”

    三皇子神色暴躁:“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陈韫眉心紧紧地皱着,对百里擎苍道:“回禀皇上,微臣给温荷公主把脉,感觉她的脉象躁动不安,而且气血两亏,这孩子怕是要早产了。”而且,即便是生下来,恐怕也活不长久。这句话他没有说,毕竟这孩子是皇室血脉,他说出来未免有些诅|咒之意。

    “早产?这孩子才八个月。”百里擎苍的脸色难看起来,“来人,准备宫殿,宣接生嬷嬷。”

    七活八不活,七个月的孩子早产有可能活着,而八个月可就危险了。

    安亲王的脸色彻底黑了,他现在心中悔恨的要死,他怎么就为了给沈凝华难看,而忘了自己的女儿,如果没有寸心的弹奏,步婷荷怎么也不至于早产!

    这个孩子可是被寄予厚望的,如果出了事情,那他们的谋划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步婷荷疼得站不住脚,死死地抓着三皇子的衣袖:“殿下,救救我们的孩子,啊,我好痛啊。”

    原本她和步惊澜都商量好了,如果这个孩子有什么问题,那么就从大越国找一个孩子过来替代,谁曾想,她竟然早产了,而且还是在宫中早产,都怪那个寸心乐师,如果不是被他的琴声引得心思波动,她也不会突然早产。

    步婷荷心中恨得要死,思绪快速的转动起来。

    她并没有告诉步惊澜和安亲王,这个孩子的具体情况,他们都认为孩子极为健康,可是实际上,她找了不少太医,都说这个孩子极为危险,即便生出来不是死胎,也难以养大。

    既然这样,那么就不防最后利用这孩子一把,也不枉费他投胎进自己肚子这点缘分:

    如果把这个孩子的死赖到沈凝华身上,就算不能让她死,也能让她脱层皮!

    想着,她猛地转头看向沈凝华:“昭华公主,你身负祥瑞还懂得医术,求你救我肚子里的孩子吧。”

    沈凝华眼中冷意一闪:她这是要拖自己下水了,看陈韫的神色,这个孩子极有可能生下来便是死胎,到时候安亲王和三皇子岂能善罢甘休?

    步婷荷疼得满头冷汗,但是眼神却格外的明亮,隐隐的带着疯狂:沈凝华,这次你栽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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