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带回来关押在牢里的奸细来自东瀛,但具体来自哪只势力仍然未知。根据我对东瀛文化的认知水平,绝不会有任何一个大名在探子被抓后会进行营救。他们只会做两种选择:一、不承认,让探子自生自灭。这样的情况一般都是掌握着探子的父母子女,你敢泄密,呵呵。或者探子本身根本就是孤儿,谁在乎呢。二、派人来,灭口。绝对没有第三种可能。而且,从上次那个黑衣人的行动风格来看,不像是有组织的营救,更类似于个人施救,这就比较有意思了。

    我和另外那个倒霉蛋儿王双第二天一早就把铺盖卷搬到了牢门口的卫兵室。如叶营官所愿,对这项待遇,我表达了极大的不满。表达的方式主要有三个渠道:一、发牢骚。二、消极怠工。三、打骂体罚那个奸细。这些不太合适的行为我其实做的很还算小心,但是因为我年轻嘛,还是有一些人看到了我的种种不恰当作为。

    比如第一天,我饿了那奸细一天,开始他还比较硬气,可到了第二天,实在饿的不行,天气又冷,他就开始破口大骂。无非就是东瀛的一些乡间俚语骂人话,我都听得懂,但我就是不说~听口音应该是伊贺一带的方言,还夹杂了很多威胁的话在里面。听他骂了半天,我大概有了底子,于是赏了他口饭吃。

    第三天,我又故意扔给他些臭鱼烂虾,那小子看也没看,囫囵就吃了,我一高兴,把这个有意思的玩法跟几个同龄的军人说了,这几个家伙都笑着说我缺损,但谁在乎呢?不就图个乐子么。第四天,我打了他几鞭子后告诉他,再不交代,就扒了他的皮。这句话我是用汉语大声吼出来的。估计这小子听不懂,但该听懂的人却一定听懂了。如此种种,就不一一详述了。剩下的,就是等待。

    第五天夜里,我和王双换了班,准备回去休息,走之前再三叮嘱他一定提高警惕。因为这天夜里乌云密布,夜黑风高,我有预感,今晚肯定不会很太平。

    果然,三更天刚过,牢门外面就传来了此起彼伏的猫叫。躺在被窝里的我差点儿没笑出声来——大冬天的,谁家的猫这么精神?还叫的这么标准,话说这是猫儿们的普通话么?我眯上眼,为了让他放心,还破例打起了呼噜。

    透过卫兵室的铁栅栏,我隐约看到一个黑影翻进了院墙,摸到卫兵室门口时,拿着根细管子伸进卫兵室,悄无声息的吹进来一股青烟。嗯,手段不错!还知道先把我整的睡踏实喽!我裹在被窝里,不动声色的用口水打湿被子一角,捂住了口鼻,却假装被药倒,睡得悄无声息。

    那黑影见我着了道儿,便大起胆子来,我眯眼看着他出溜进去,不一会儿里面传出一声闷哼,我知道,王兄弟又被打晕了。可我并不担心,这个营救者没有杀心——上次的苦无我查验过了,没有喂毒,这在苦无使用记录里很罕见,除非他并不想杀人。所以我虽然安排了一些节目,但也都不致命。

    果然,不出十秒钟,里面传来一声痛苦至极的压抑呐喊——呵呵,钉板上都是两寸半长的钉子,穿着草鞋踩上去一定不好受吧!按照我插钉子的密度,这只脚上应该至少有三到四个透明窟窿眼儿,同情!我在被窝里几乎忍不住要笑喷了!但职业素养还是让我硬生生憋了回去。那倒霉孩子估计伤的不轻,站那儿半天没挪窝。过了好一阵子,才忍着疼开始移动。于是我忍着笑继续看好戏。

    那黑影中招后小心多了,但客观的说,我作为最优秀的清洁工,特别擅长侦查机关,自然也就特别擅长布置机关。果然,十秒钟后,里面又是一声极端压抑的惨叫——抱歉,忘了告诉你,门锁和周围的栏杆上油漆未干,粘着手很疼吧!当然里面还掺和了一些其他佐料,体感更佳哦!

    估计是那家伙实在疼的受不了,又感觉特殊情况实在太多,确实没机会营救狱中之人,便自然的萌生了去意。我也不拦着他,任他一扭一扭的离开牢门,艰难的翻墙出去。

    我一骨碌爬了起来!这些天撒网,今天终于要收网捕鱼了!出了牢门,我在牢门左边的小角门上敲了三下,片刻角门便无声无息的开了,两个身影默默站到了我身边。我也不做声,带头就走,他俩就跟着我。还有两个身影默默往营房方向去了。

    翻墙出去,我借着微弱的月光,循着地上的血迹一路向前,实在看不清时,就闻闻空气中的油漆味,向味道浓郁的方向走就对了。一路追出去十里地,终于在一座破落的土地庙里找到了目标!

    对了,忘了说一件事,我这个人很记仇,刚才你吹蒙汗药给我,那我一定要报复回去的。所以顺理成章,十分钟后,这个倒霉孩子被我们用冷水泼醒的时候,双手双脚已经被捆的结结实实了。

    他瞪着我不说话,我也笑着不着急说话,从地上捡起他的忍刀,嗯,标准的忍刀,成色中等偏上,看意思应该是个中忍。这小子年龄不大,估计也就17岁上下,这个年龄能成为中忍,说明很有潜力。长的倒是眉清目秀,就是这一夜煎熬,让他气色很是不好。

    我笑了笑,也不着急,也不打他,而是又捡起他的行李,打开看了看,无非是些散碎银两、生活用品和忍术用具。这小子在两个我带来的打手面前表现得十分硬气,直到我突然用日语问他:“百地三太夫是你的头目吧!”

    那小子明显吓了一跳,失口用日语答道:“你……你怎么知道?”说完,显得异常后悔,神情仓皇,以他的年龄我看不像是作伪。

    我点点头,又不做声了,这给了他很大的精神压力。之前我不说话,他可以认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可当我一句话扎透他的身份,他就以为我成竹在胸,因为我笑的云淡风轻,根本不着急。

    “你们为什么要抓走合生丸?他并不是奸细!”这小子实在忍不住了,开口大声问到。

    我知道,他已经输了,于是我走到他面前,蹲下,让我的脸略高于他的脸,微笑着问他:“说他的全名”。

    这小子却不肯轻易认输,偏过头,闭上眼睛,紧紧咬着牙关,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我笑了笑,不做声,突然一把拉开他的领子。他以为我要打他,眼睛闭的更紧了。而我却不是这么想,我只是看看他的内衬领子上写着啥。果然,绣着“くき”,也就是——九鬼,一些年轻的忍者喜欢在衣领上绣上姓氏,其实就相当于铭牌吧,这属于禁忌和叛逆情绪的产物,所以老忍者一般不这么做,因为他们明白,忍者不需要铭牌,死了,就像烟散了,没有人知道你从哪里来,也不会给你树碑立传。

    我放开他的领子,突然问道:“九鬼嘉隆是你什么人?”

    这小子彻底变色了,他惊问道:“你到底是谁?是羽柴家派来杀我们的吗?”

    我知道,我又赌对了。我笑了笑,轻声说道:“你应该知道,在我这你什么都隐瞒不了,老实交代,我可以考虑如何安排你的生死。所以,说吧。我在等。”

    于是我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被抓住的倒霉蛋真名叫百地丹波合生,是伊贺忍者集团现代目首领百地三太夫——也就是被称为伊贺“三上忍”之一的百地家忍者的领导者的私生子,唯一的后代。

    1579年第一次伊贺之乱后伊贺众虽然抵御住了织田家的猛攻,但却元气大伤,百地三太夫身为伊贺众的领导者,这时有个私心,便送唯一留存的后代出海,求一条生路。

    本来准备下南洋,那定然是什么事都没有,但合生那小子一心仰慕唐人文化,想来附庸个风雅,结果因为语言不通,被当做奸细抓了……同情他一分钟。这忠义忍者哥们儿名叫九鬼政孝,是倒霉蛋儿唯一的保护者,负责秘密送他到南洋。在倒霉蛋儿被抓之后,多方营救未果,还搭进去不少银两,走投无路之际落到了我手里。

    遇到我,也算是你的造化吧。我心中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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