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荼槚茗蔎】

    沈约大惊,连忙出了府门,茹茉跟上,见‘吉庆戏班’里的当家小生桃春风像无头苍蝇一般左转右转,疑窦丛生,正要开口,桃春风已经找到目标,停下脚步。

    “小侯爷可是为了沼气池泄漏的事,而这么匆匆忙忙的?”桃春风的目光锁定了沈约,仰面而笑,阳光照在他瓷白如玉的脸上,仿佛撒了一把绒绒的金,美颜得有点女气,却也不失让人目眩神迷。

    沈约和茹茉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能感觉出这位桃春风是来者不善,茹茉挤出灿烂笑容,赔笑道;“我还有事,你们聊,我先走了。”

    沈约看茹茉已走远,松了口气,朝桃春风心头恨恨道;“怎么,戏班里不忙吗?桃老板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建昌府?”

    桃春风微微颔首,笑吟吟道;“沼气池泄漏一事,小侯爷不觉得蹊跷吗?我已备好马车,小侯爷可否跟桃某去见一个人呢?”

    沈约目光扫视一圈,挥挥手让管家过来,冷冷吩咐道;“你去告知范大人,沼气池泄漏了,别的不必多说。”管家连连称是,风风火火的就跑去通知了。

    桃春风把沈约送上了马车,手持鞭子,咧嘴一笑,“坐稳喽,小侯爷..........”

    这一边沈约上了桃春风的马车,不知道去哪儿?而另一边,茹茉一路狂奔,离沼气池还有一段距离时,停住了脚步,只见浓烟笼罩了整个街道,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哭声震天。

    “事情不妙!”茹茉刚想一个健步的往上冲,就被身后的也不知道是谁,将她死死的按下去,背上的人压低了声音道;“前面危险,我不许你去.........”

    她听出声音,眉头一拧,“夫君,你是不是还应该更闲散点?”

    “夫人,为何你有时非得这么冲动呢?”霍地站了起来,他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冰凉的吻,她奇迹般平静下来,靠在他肩膀,“建昌城真的要毁了吗?这背后还有谁在操纵着?”

    “胡人!”下了马车,对面,那状若野人的汉子对着沈约露出森森白牙,用胡人的语言说道;“我家可汗要与小侯爷一见。”

    沈约一点也听不懂胡人的语言,不禁心头一阵火气,瞪向身旁的桃春风,“那个胡人在说什么?”

    “说可汗要见小侯爷您。”桃春风露着一个欠扁的笑容,率先在前面引路道;“小侯爷,请.........”

    沈约跟上桃春风的步伐,前方,灼灼花海中飞出一道屋檐,屋檐下光影正中的榻椅上躺着一男子,只见这名男子皮肤白皙,眼窝幽深,额头宽阔,鼻梁高昂,看上去大约在二十来岁上下,一身云锦刺绣更是衬托得那名男子富贵逼人,鹤立鸡群。

    “这位是柔然王。”桃春风谄魅地笑着,一边朝沈约介绍着,一边朝着那柔然王欠身一躬,“可汗,小侯爷带来了。”

    沈约并不意外,虽然他一直在禁足,但胡人出没在建昌城里的事,他是略知一二的,只是看着眼前的这位柔然王,为什么总感觉哪里不对呢?

    “怎么,小侯爷见到本汗很意外吗?”柔然王偏移着深深的眼眸,脸色惨白,眉目清冷,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却让他看上去有些羸弱,但一口中原语说得极好。

    “不意外,有幸与柔然可汗一见,也是沈某的荣幸。”沈约哈哈大笑,深深拜道;“不知可汗来我这建昌城有何贵干?”

    “来谈一笔交易。”柔然王眉头纠结如锁,汗流浃背,说完一句话身体便软软往下滑,桃春风急切上前,作势要输入内力,却被柔然王轻轻推开,半闭着眼睛强笑道;“春风,本汗有要事要与小侯爷商谈,你先下去。”

    沈约暗暗思忖,狐疑地问道;“不知可汗您,可是身体不适?”这个柔然王看上去年纪轻轻的,怎么身子能这么的弱不禁风?莫非有什么隐疾不成?

    银钩已挂上天际,散着淡淡的柔光。茹茉在房中摆弄着一套紫砂茶具,她先用茶匙从罐中拨出几片茶叶放入茶壶中,接着又将茶壶倒满水,直到让水溢了出来,最后把泡好的茶水斟到闻香杯里,百米之内,便能闻到四溢的茶香。

    萧衍看着茹茉做这一系动作,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古代文人雅士各携带茶与水,通过比茶面汤花和品尝鉴赏茶汤以定优劣的一种品茶艺术。你此时做的又是什么,倒让人看不懂了?”

    “斗茶其最终目的是品尝,特别是要吸掉茶面上的汤花,最后斗茶者还要品茶汤,做到色、香、味三者俱佳,才算斗茶的最后胜利,”茹茉说罢,瞪了萧衍一眼,“我此时做的便是‘茗战’。”

    萧衍一听来了兴趣,凑近茹茉,又拿过她手里的闻香杯,嗅了起来,“这茶倒是与众不同,高香馥郁、鲜爽醇厚、汤色明亮.........”

    “这是云雾白茶,白茶性属味淡,其实你闻着似茶香,也并非是这茶香溢了满室的。”不等萧衍说完,茹茉笑着解释说道;“没看到角桌上放着的香炉吗?”

    “茉儿又在混淆视听了。”萧衍故意佯怒道;“怎么去见完沈约回来你就怪怪的?”

    茹茉连忙一笑,“忽然间沈大哥到提醒了我一件事,当年沁香斋私存下来的银两是要救济建昌百姓的,国之根本乃民心走向,我们若是失了民心,就更麻烦了。”

    萧衍放下品茗杯后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浅浅笑道;“晋朝有许逊点石成金,今有茉儿论茗研香。封氏闻见记中又因鸿渐之论,广润色之,于是茶道大行。茉儿可想说这个?”

    茹茉瞬间笑容僵硬,抬头看着萧衍道;“我总不能说廉俭育德、美真廉乐、合诚处世、敬爱为人,七艺一心那类的话吧?”

    “好一个‘茗战’。”萧衍惊道;“只是你的‘研香’是从天然植物的花、果、叶、茎、根、皮或者动物的分泌物中提取的含香物质,如此大费周章,来得及吗?”

    “如此是来不及了,我想从人造香料,合成香料,调配香精来入手。当年香婆婆教我的技艺还清晰地印在我的脑子里,加上我有天生灵敏的嗅觉,相信不假时日,我一定能研制出一款‘奇香’的,所谓‘广润色之’,便从这‘奇香’开始,到时我们还怕银子不来吗?”茹茉激动之中,声调不由得迫不及待起来。

    “茉儿是不想让沈约为难吗?”萧衍冷不丁冒出话来,把想得正欢的茹茉吓了一跳,忙凝固了脸色,叹息着说,“当下建昌的沼气池泄漏,已经有很多百姓因此染病患疾了,如若我们不安抚好城中的百姓,将又是一团混乱,我并不是为了沈约,我只是为了不让有机人得逞罢了。”

    萧衍微侧身子,眸色闪地些许什么,“茉儿,我们这样会不会很累?”

    “累,我比谁都累,好累呀!”茹茉好气又好笑地说。

    萧衍拉住茹茉的手腕,“茉儿,你研香的技艺,真的可行吗?”

    茹茉心下微怔,“不行也得行。”接着她冲他问道;“你是怎么猜出我有研香这个想法的?”她今晚一直都在专心地“茶道”,并未向他提及自己想研香的这个想法啊,难道她没点,他便能把她看得透彻吗?

    “有学者认为必要的仪式对“茶道”的旗帜来说是较为重要的,没有仪式光自称有“茶道”,虽然也不能说不可以,搞得有茶就可以称道,那似乎就泛化了,最终也‘道可道,非常道’了。”他用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的‘老子’开篇的第一句解答了她。

    这个世间一开始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什么名字,更没有什么相状,是一片混沌,当这个世间开始有了可以称道的相状时,随后开始接连不断的生出了各种各样的事物,要想了解这个世间的相状,圣人常以无欲之心而观其妙。

    玄妙就在于“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觉醒”。她从茶壶边环视了一圈,发现还有个没用的杯子,将茶水倒入杯中,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后,她用那温柔的眼神套用了句别人的诗,“仙山灵雨湿行云,洗遍香肌粉未匀。明月来投玉川子,清风吹破武林春。要知冰雪心肠好,不是膏油首面新。戏作小诗君莫笑,从来佳茗似佳人!”

    踏着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一浅青一浅粉色的绣裙轻轻地向前摇摆,微风送来几许彩色的花瓣,翩然地坠落.........

    “茉姐姐,现在像不像我们在宫里的御花园散步啊?”凝雪靠在茹茉耳边,轻声道;“也不知道皇帝哥哥怎么样了?其实皇帝哥哥人不坏,雪儿有点想他了。”

    茹茉听完,莞尔一笑,“雪儿想回宫了?但是我们现在还不能回宫,但是茉姐姐保证,以后我们总有机会见到你的皇帝哥哥的。”

    “雪儿哪有想回宫啊,我一回宫,皇帝哥哥还会让雪儿去当和亲公主的,如果那样,范云怎么办啊?”凝雪说着说着脸颊一红,柔柔地笑,“我才舍不得离开茉姐姐和衍哥哥呢。”

    “哈哈。”茹茉的眉梢上挑了几分玩笑,“雪儿才不是舍不得衍哥哥和茉姐姐呢,是舍不得范云吧?”

    凝雪立马脸颊又红了一层,清澈如水的眼眸透着纯真,“茉姐姐,你不要说了,我们不是来找花瓣的吗,快点找花瓣啊。”

    没错,茹茉和凝雪不是来郊游的,是来找花瓣研制新款熏香的,被凝雪这样一提醒,茹茉将自己肩上斜跨的小绣包拿了下来,递给凝雪说道;“一会儿采来的花瓣,都装在这个绣包里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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