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灵是第二次被这个梦惊醒的。她晃了晃脑袋,心道这并不是个好兆头。

    或许换成别的还好,只是……那可是公仪皎啊。她梦魇一般的公仪皎。

    他是提着剑一剑命中心脏的。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留给公仪灵,就是这么利落干净。

    干净到公仪灵怀疑他到底还有没有对亲情的一点留恋。

    ……算了,公仪灵苦笑道,他这样……她自己脱不了干系。又谈何亲情?

    “……来人,”公仪灵道,“孤要洗漱更衣。”

    “是,陛下。”

    窗外桃意正浓,红的娇艳,就像……

    公仪灵闭上眼睛,看见一片血河。

    ……尸海一样的……可怕。

    “陛下?”整理皇服的侍女见公仪灵许久不曾有什么动静,抬眼一看就看见她正闭着眼睛,心下便变得有些为难。

    毕竟公仪灵的手段,家喻户晓。她想着,只是忽然意识到若耽误了上朝的时间……怕是她有一百条命都不够公仪灵将自创的刑法试个遍。

    ……还是叫吧。她浑身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的开口道,“陛下?”

    公仪灵没动。

    “……陛下?”她望着公仪灵姣好的面容,壮着胆子又叫了一声。

    ……仍是不理。

    她有些慌了。直觉告诉她,现在应该狂奔而去,因为此地……是真的不宜久留。她将已经僵硬的手抬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她听不见。”孟婉原计划是先去云墨安处看看的,只是方才在忆栈用水潋镜照例查看情况时,忽然发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怎得这般像南城九倾?!!

    所以她就临时改变了路线,先到了这里。结果一看,就看见了这个结界。

    那侍女怎见过这样的女人,吓得瘫在地上,细闻竟还有淡淡的尿骚的味道。……已经吓到失禁了吗?

    孟婉此时的心情有些……难以言喻。虽然以正常人的视角来看她的样子有些像风尘女子了但是……也不用吓成这样吧?

    “……你……你是谁?”侍女半晌才憋出一句话,这女人……这女人可知道她的左肩上有片断舌?!!她看着那奇怪的东西流出的血浸到孟婉的衣服里,一寸一寸,不紧不慢的进行着。

    却也最让人感到焦心。像是正在放大的恐惧,慢慢慢慢的将人罩起来,然后闷死。

    “我?我是谁对你不重要,”孟婉只觉着好笑,“要不要跟我做个交易?”

    “我可以解了这结界,如果你答应,”孟婉笑道,将扇子展开覆于口鼻之上,“还有惊喜给你。”

    “不……不……不不不!!!”那侍女忽然发疯似的大叫起来,“你……你……你看你左面肩上!!!”她跳起来,向门外跑去。孟婉刚想出声叫住她,就听见“砰”的一声,那侍女倒在大殿门口,额头上有个不大不小的血窟窿,正不紧不慢的留着温热的红色液体。整个大殿里开始混进了一丝甜腥腥血气,掩过了殿里原本就稀薄的馥齐香,让整个空间变得狭小起来。

    孟婉只是摇头,原本是想悄悄救下她的,到头来还是……她用两根手指捏住左肩上的恶心玩意儿,向下一扔,它就应声变成了一堆粉末。孟婉看着扇子上的紫烟喃喃道,“……我就知道。不过这种东西,还是别拿出来的好,毕竟,”她收了扇子,转身的瞬间将袖口一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更何况……”孟婉听着背后的爆炸声,嘴角慢慢上扬,“……你本就奈何不了我的。”

    “法半夏。”

    结界崩塌的瞬间,孟婉的身形隐进空气中,一如她来时那般突然。

    公仪灵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穿戴整齐了。只是这殿里,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

    她却说不上来。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上早朝的公仪灵,开口唤着宫娥们前来准备上朝前的准备,怎料想进来的却只有一人。

    他白色的眼瞳看着她,让公仪灵一阵心悸。

    “……法半夏,你怎么……”公仪灵看着他很是奇怪,他是绝不会白天来这儿了……

    “我看见了一个故人,原想见她的,结果人家先行离开了。”法半夏的声音很好听,只是话间带着寒气,“你决定什么时候点火?”

    公仪灵笑了笑,回答道,“我们当初说好的,孤为你找东西,你要要帮孤征伐。”

    “至于如何开始……当然是找到地方再说。”公仪灵习惯性的用着皇帝的腔调,“现如今风魂公主嫁了过来,活祭已到位,现在只要找到那个地方……一都好说。”

    法半夏不语,只是嘲讽似的看了她一眼道,”你自己有数。不过……”

    “你最近是不是得到一件武器?”

    “……你知道了?”公仪灵说着就从暗处拖出了一只木箱,“……怕不是说的这个?”

    一堆碎铁躺在里面,有些上面依稀可见繁杂的纹路。法半夏看着这堆碎片,半晌拿起一块,上面有个半个模糊不清字,仔细看来,像个九字。

    “……何处寻得?”法半夏仔细的看着这碎片,心下已猜得七七八八,“可是帝皇山?”

    “帝皇山下的一个山洞里。当时它是被泥土掩着的。”公仪灵在最开始就认定这堆废铁是上好的玄铁打造,就算是变成了废铁,也是不改其质。“怎么,你看上了这个吗?”

    ……呵。法半夏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实际上他心里正在盘算着另一件事,就是…

    南城九倾,有可能在帝皇山。……若是没错,那这次,他可就占了很大的先机了。

    “那是在帝皇山何处的山洞?”他问到,只是公仪灵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法半夏也没指望她回答,他径直走出殿门,余光扫在了那具新鲜的尸体上,若有所思。

    良久,他才低低道,“……我们拭目以待,孟婉。”

    窗外似乎……又要下暴雨了。

    云墨安发现自那次让人带书信给林昱泽后,事情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

    因为林昱泽也写了回信给她。

    她有些蒙了。……这算是示好吗?

    彼时她现在前往龙潭的路上,因为要赶时间,因而她几乎是选着近道赶路的。

    所以为什么要去濮阳城,是因为那里的水路很是发达,可以节省很多时间。这样想起来,倒是云锦鹤多虑了。

    那太子妃怎么会在濮阳城……云墨安反正是不觉得自己会因为这个原因去濮阳城。

    拿着林昱泽的回信,云墨安陷入沉思。因为看起来啊……似乎林昱泽不大会给女孩子写信呢。

    她捂着嘴笑个不停,看着信上的字迹,不知为何就是非常高兴。

    莫约是欢喜吧。

    来送信还是那次的那个小暗卫,小家伙带着一脸极度自豪的笑意将林昱泽的信双手奉上,并且对云墨安道,“夫人夫人,我就说嘛,少主才不会娶那个长公主呢!”

    “是是是,”云墨安笑道,“你家少主最棒了好吧?”她说着,又将信纸看了一遍,接着抬头看向小暗卫道,“你很急吗?若是不急,待我将回信写好一并带回去行吗?”

    “哈?!夫人有事尽管吩咐便是!!”小暗卫一拍胸脯朗声道,“反正我现在被少主从暗卫营里除名了……”他笑道,“现在是少主的近侍,少主说了,以后啊,我主要负责你们的通信咯!”他露出类似老父亲一般慈祥的笑容,看得云墨安一阵恶寒。

    “如此说来,你倒是轻松了,”云墨安一面写着一面道,“且坐坐先,我一会儿就好了。”

    “夫人不用急啊,”他大大咧咧的寻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对了,夫人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苏木。”

    苏木?取枯木逢春之意?”云墨安抬头看向他,笑的很温柔,“好名字呢。”

    ……夫人麻烦你不要笑的这么好看……苏木愣了愣,神情有些恍惚,回过神时才发现云墨安已经唤了他许久了,于是乎这才万分抱歉道,“夫人夫人,我不是有意的。”

    ……我的妈呀心里好慌……

    云墨安一听就乐了,她看着满脸通红的苏木笑道,“我不怪你的,你别紧张啊,”她看着小家伙忐忑不安的脸色继续笑道,“我不说话了,早些写完,你好交差,我也好赶往下一个地点了。”

    “嗯?”苏木这才发现自己好像一个不留神就把最重要的东西给忘了,“对了夫人,少主叫我问问,你接下来要去哪儿?”

    “哈,我自是要赶回龙潭的,”云墨安一面写着一面道,“怎得这般上心了?”

    ……你是他夫人他当然上心啦……

    “这不是很正常吗?”苏木道,叼着个茶杯回答道,“我看得出来,少主对夫人是真的上心。”那个杯子小巧玲珑,苏木就着这个当毽子玩,不得不说他的技术是真的不错,“我就说少主不会谈感情他还不承认来着……夫人你是没看见少主收到书信的一瞬间连眼睛都亮了……”苏木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云墨安一走神,差点就将整张信纸毁了去。她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天空,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他愿意回信她自然是高兴的,只是回信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回礼的嫌疑。林昱泽做如何感想……她现在不好断定。只是有了一个好的开头,她还是愿意去试试的。毕竟顶着夫妻的名义,多少还是……上些心吧。

    只是云墨安可曾想过,情意何曾作假。

    俱是心绪扰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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