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徐子先沉吟道:“我们不会赶尽杀绝,我们会留有余地,给他们思索,反悔,痛苦和妥协的空间。我们不是天方人,不会强迫和凌辱他们完全的从属我们,用刀和剑臣服对方,迟早会有反复,而我们会以粮食,工商贸易,学识,慢慢的接纳和同化他们。”

    其实徐子先知道,天方人的策略也是相当成功。

    用刀和剑带去残暴的统治,迟早会被颠覆。

    而如果用刀和剑,铁和火带去高出原始宗教的更高层级的宗教,则这种侵略和同化就是成功的。

    现在南洋好几个国家,还有莫卧儿国,以及葱岭各国,包括原本的西域各国,就是被天方人所臣服,百年之后,已经甘信天方国教,并且甘为天方人的打手爪牙了。

    只是这样的话,却是不宜对罗方孝说,甚至也不宜和自己的部下说。

    天方人是现在大魏的劲敌,将来也会是南安侯府的劲敌。

    甚至可以这么说,天方人现在是南安侯府的劲敌,将来才会是新的“大魏”的劲敌。

    徐子先得先收拾了东胡,将大魏的局面翻转过来,才有力量在诸多地盘上与天方人争锋。击败西羌,恢复西域,翻越葱岭击败莫卧尔帝国,继续向西是帖木儿的帝国,在南洋,在东方,在西方,到处都是天方人的身影。

    公允的说,在全球范围之内,天方人的实力远在大魏之上。

    大魏在东亚是全方位的霸主,而天方人则横跨欧洲亚洲和非洲,拥有几十个仆从国为其效力,所以其虽然也是在一直的衰落,但其文明程度也是超过了大魏,工商贸易,工业能力,远航海外的贸易能力和海上力量的对比,包括骑兵,海军,陆军,天方人都超过了大魏,是其全方位压制各方的反抗力量,还在持续扩张的底气所在。

    这样的霸主,徐子先不打算等欧洲人起来之后打败他们,他希望将这事控制在自己手里。

    倭国,吕宋,东洋,西洋,南洋,东南亚的半岛,西域,葱岭,北方极地,外东北地方。

    一个强盛的大魏,可以花二十年的时间就把这些地盘都抓到手里。

    徐子先不打算做大魏太祖,将事情留给后人办。

    如果可以,他希望用几十年的时间将这些事给做好。

    傍晚时,翻越一个小山谷之后,大片的村寨终于出现在了人们的眼前。

    这是一片片山峦中的小块的平原地带,几条小溪流一直沽沽流淌着,将徐子先等人一路带到这一片山谷之中。

    大约是有十几平方公里的平地,等于一个村镇大小,在村寨外围的平地上到处是种植着的作物,山坡上也开出了很多地块。

    果然农耕是最好的发展方向,哪怕山里猎物不绝,果实很多,但农耕始终是最好的发展方向。

    “果然是诱我深入呢。”徐子先策马到高坡,在一从灌木的掩护下,观察着村寨内的情形。

    似乎已经有人在敲钟,寨子里不少披着毛皮的妇人和孩童在随处跑动着。

    男子们影影绰绰站在村寨外围,土坡上,田地中,村寨内,似乎远处的高山上也有,初步估算,大约在五六百人左右。

    “五倍之敌。”徐子先笑着对左右道:“尔等有信心击败他们吗?”

    话刚出口,徐子先已经抽出腰间佩带的障刀,左手持盾,以腰身驭马,战马如离弦之箭,载着他向着对面的村寨疾冲而去。

    所有人都早就将铁甲穿戴在身,一百五十余骑,分为五阵,各人俱穿布面镶铁叶甲,这种甲也是自大魏武库中取出,层层叠叠十分厚实,待看到君侯冲出时,众人打起精神,发出呐喊声,各阵以长矟在前,横刀和障刀在后,策动战马,追随徐子先向前冲去。

    对面也是传出喊杀声,无数拿着长矛大刀或是斧子大棒的土人都在拼命呐喊,向着骑兵所在的地方冲杀过来,好几百个披着生皮,系着草裙的野人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下来,似蚁群,也象是慢慢凝结在一处的乌云。

    很快,箭矢向着骑兵这边射过来,很多土人一边跑,一边停步,相准骑兵来的方向射箭。

    双方距离原本就不远,在骑兵冲杀过后相离更近,这些土人的射术也不差,山中缺乏胶,漆,筋等物,制弓不易,能持弓的俱是部落中的神射手。

    怎奈骑兵奔行太快,而且人人披甲,被射中的骑士几乎毫无感觉,动作都未受任何影响。

    一轮急速,除了少数骑兵身上中箭,插着明显的长羽之外,无人落马,更无人重伤或死亡。

    “杀!”

    徐子先原本是打算遇到土人结阵,以骑兵锐阵破敌阵。

    现在看来是无必要了,土人毫无战争经验,徒劳的将男子们分散在各处,然后想扑击合围。

    想法是有的,但太幼稚,也根本不懂什么是战阵。

    在徐子先的指挥下,骑兵们汇集在一处,从右侧田地里冲击荡涤,冲阵过后,再从左侧进入村寨,焚其部落。

    眼前的土著如獐子,兔子般的乱跑着,很多人被骑兵用长矟捅翻在地,赤裸的身体挡不住兵器的伤害,被刺中的人用自己的身体完全吸收了伤害,肌肉翻涌,鲜血狂喷,很快就陷入昏迷,也很快就会死亡。

    徐子先用障刀轻轻划动,手腕频频震动,障刀锋锐之至,每划中一人,必使对方开膛破肚,死状惨不可言。

    若说无侧隐之心,也是没有可能。

    这些土著算是经历了一场完全不对称的打击,眼下的战事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但徐子先也不会改变自己此前的决定,既然土著威胁到了东藩的大开发,就必须给予最严厉的打击,包括眼下的这场杀戮在内。

    突然,徐子先感觉有重力打在自己的兜鍪之上,重重一震,邦的一声之后,一支短短的投矛落在地上,这种短矛是石头打制的矛尖,土人缺铁,连制箭的铁,竹,羽都没有,更何况需要更多铁,打造起来其实更复杂的投矛?

    一支投矛激起了四周骑兵们的愤怒,他们策马向前,不停的收割土著的生命,有不少在外侧的骑兵,用短弩,骑弓,将土人们齐涮涮的射翻在地。

    血腥气很快就弥漫开来,土人悍不畏死,但再勇悍也有一个限度,现在的场面明显超过了他们既往所有对战争的认知,残余的土人开始逃窜,往左侧跑到村寨之中,也有不少人迈动着光脚,翻过前方的山梁,逃入更远处的深山。

    徐子先收起了障刀,底下的事他不需要再出手了。

    他将兜鍪取下来,看到正前方被打出了个巴掌大的坑洞,铁皮和漆光都被打坏了,徐子先摇头一笑,赶紧又将铁盔戴到头上去。

    骑士们也开始四散开来,这种场景没必要保持队列了。

    徐子先看到一个骑兵用长矟刺向一个土人,土人惊慌之下拿手去抓,他却不知道长矟的矟尖两边开刃,其整个手掌都被割开来,痛不堪言,在这土人躬身抓自己手掌时,骑兵一矟刺中其脖颈,然后拔出,这人就毫无声息的死去了。

    更多的杀戮在田地里,土坡上,道路上,到处都是被长矟刺死,横刀和障刀砍死的土人。

    骑兵们终于涌入村寨内,火光起来了,到处是哀叫,哭嚎,惨叫,火光带来的硝烟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给人的感觉无比的呛鼻。

    林正志等护卫没有出战,环绕在徐子先身边,适才短矛投中徐子先的兜鍪,将这些护卫俱是吓了个半死。

    徐子先摆了摆手,笑着安抚这些护卫,示意无妨。

    他已经身经百战,适才感觉有物袭来时下意识的便是一低头。

    以徐子先现在的身手,战场反应,根本不可能为土人所伤。

    徐子先策骑往村寨中去,到处都是尸体,村口处开始有老人和妇人的尸身,徐子先叫来林正志,传令道:“男子可杀,妇人不杀,孩童不杀,不得奸、淫,不得抢掠。”

    “是,君侯。”

    罗方孝等几个兰芳人正坐在村口,他们停下来休息,这几个兰芳人穿着一样的布面甲,现在解开来,汗水如雨水般的滴落着,拿下头顶的铁盔时,汗水如泉水般涌出来。

    听到徐子先的命令时,原本有几个情绪低沉的青年人都抬起头来,罗方孝看了徐子先一眼,眼中原本的傲气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有一些迷茫,也有一些敬佩。

    徐子先微微一笑,眼前的场面,对他已经没有太多的触动。

    华夏原本自有底线,土著只要不生事,自能安生过活,毕竟他们没有掌握什么威胁到东藩的东西,也没有土地。

    汉人的祖先其实也比较野蛮,征服一地,先杀其男子,再掠其妇人,掌握其土地,以文明教化之,这样若干代之后,土地是华夏的,文明内核是华夏的,则再滋生的人丁,也是华夏的。

    这其实是世界的发展过程,只是随着文明程度越来越高,高等文明的优势也越来越低,毕竟没有办法再用赤裸裸的征服手段,在某种时候,低等文明反而更被照顾,看起来似乎更有优势。

    东胡杀入华夏,则是以低等文明用赤裸裸的武力来征服,有更多的血泪和更残暴的手段,如果徐子先此时不奋起,历史仍会如他记忆中的那样演化和发展,魏人的凄惨程度,会远超过眼前这个村寨。

    对眼前的几个兰芳人,徐子先则只是简单的道:“如果是满刺加至兰芳,会更加残暴,所有的妇人和女孩子都会被凌辱,所有的被绑在马尾上带走,受尽凌辱后卖为奴隶,他们在任何一处都是这么做的。”

    几个兰芳人都面色发白,他们久居南洋那样的地方,太平很久,海盗和天方人的威胁是近十年的事情,很多人还没有从过往的生活中挣脱出来。

    眼前的事才是给他们真正上了一课,什么是真正的战争,真正的战争到底有多恶,眼前的一切是最明显的答案。

    徐子先策骑往村寨中去,两边是低矮的草屋,村中有一座高大建筑,应该是部族的议事厅,高山人还保持着原始部落的习俗,这里应是他们最要紧的地方。

    粮仓也是在石台上,徐子先看了一眼,是储存一些干果,豆子,高粱,还有一些荞麦。

    他下令全部烧光,火把投进去时,四周的哀嚎声似乎更响亮了些。

    “可以撤军了。”徐子先对孙如兰等人道:“接下来四周的大部落会被激怒,可能会汇集男子来追赶我们。”

    “求之不得。”孙如兰道:“就怕他们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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