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和背包就落在离我不到二十米的地方,火光附在地上,变得有些微弱,但还是能看到背包上的反光。

    遍布全身的剧烈疼痛几乎快要摧垮我的神经,但还是有一股力量支撑着我,让我强忍着剧痛,一点一点朝着火光那边挪动。

    地河奔流,河道中扬起了大量水汽,我的呼吸非常急促,常常有细小的水粒冲进喉咙,让我喉咙发痒,一阵接一阵地咳嗽,每咳一声,嘴里就会泛起一股甜腥味,有胸口也想被刺穿了一样燥疼不已。

    短短二十米的距离,对于我来说却变得极为遥远,我几乎用尽了浑身的力量,终于来到了背包旁边。

    打开背包看了一眼,确认《十洋志》和《鲁班书》都在,我才心里长出一口气。

    心气一松,身上的疼感就变得更加强烈了,我再也无法支撑下去,头一歪就倒在河岸上,上下眼皮不停地打架,困意很快就涌了上来。

    那种感觉又是安逸,又是深深的恐惧,我心里清楚,如果没有药力加持,只要闭上眼,我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万幸,储存在经络中的药力很快开始发挥作用,碎裂的骨头和肌肉也开始快速自愈着,只有脑袋恢复的速度慢一些,过了很久还是昏昏沉沉的。

    我索性就这么躺着,等待着大脑和身体彻底恢复活力。

    约莫二十来分钟以后,身体上的伤痛就消失了,可被蜂鸣声震伤的大脑,直到一个小时以后才完全清醒过来。

    什么叫大难不死,我以为,这就是大难不死。

    不过不死不一定有福,接下来,我依旧要在黑暗中走很长一段路。

    嗯,我知道,这条路一定非常漫长。

    又休息了一小段时间,我才有些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朝身上看一眼,就见一团团被水泡胀了的虫尸像一根根很粗的毛线一样盘在衣服上,我担心这些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活过来,于是将它们收拢了一下,全都扔进了河道里。

    一直到身上彻底干净了,我才拿起火把,背上背包,用定神术加持左眼的视野,观望了一下周围的情况。

    炁沙从河道上游飘过来,顺着地面,一直蔓延到了百米开外的地方,可在那里,地面好像出现了断层,炁沙流动时形成的一条条长线也在那里中段了,随后我又试着听了听水声,可以大体判断出来,下游的水流更为湍急,在地底深处,还有大量水花溅落的声音。

    如果没估计错,在百米开外的河道下游,应该是一个很高的地下瀑布。

    只能朝着河道上游走了,希望能在那里找到出口,或者其他的岔路。

    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没有大碍,我才举起火把,沿着河岸朝上游移动。

    从火把上散发出的光亮其实是很弱的,加上光源离眼睛太近,导致现实中的视野很难适应远处的黑暗,这么一来,我能靠右眼看到的东西其实很少。

    如果没有炁海流沙的视野,我现在能看到的,也就是身周两三米左右的一小片区域,而在这个圆形的区域之外,就是被水流声淹没的大片黑暗。

    独身一人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中,多少会有一些紧张,所以每走一步,我都格外小心,生怕黑暗中突然钻出邪祟。

    好在因为靠近地河的缘故,这里的氧气还算充沛。

    起初脚下还是光滑坚硬的石头,可随着越走越远,地上开始出现泥沙,前行两百米以后,地面已经完全被湿软的沙子覆盖,脚擦在上面,触感绵软,给人一种格外不真实的感觉。

    这些泥沙应该是水位比较高的时候,由河水从上游冲刷下来,最后沉积在这里的,由于下游靠近瀑布,水流散乱而湍急,才没有泥沙淤积。

    为了补充体力,我一边走,一边从背包的侧兜里抽出两根能量棒,胡乱嚼一嚼就咽下去,嘴里充斥了大量的血沫,血腥几乎将能量棒的巧克力浓香彻底掩盖。

    当我伸手去摸第三根能量棒的时候,炁海流沙的视野中出现了四个类似于树桩的轮廓。

    刚才只顾着吃东西,现在回过身来,才发现河流在前方五十米的地方出现了弯道,而这四个桩子,就陈放在弯道的外弧上。

    没有尸气,没有过重的阴气,它们就那么静静地陈置在那里,我不敢掉以轻心,刻意放慢了脚步,小心留意着周围的情况。

    几分钟以后,我终于踩着软沙来到了第一个树桩前,抬起火把朝着前方撩了一下光,总算舒了口气。

    那东西就是一个齐膝高的石墩子,顶部还嵌着一个巴掌大的铜饼,我离着一米多,就能闻到淡淡的铜锈味。

    凑近了看,还能看到石墩旁边散落着一根树枝样的铜架,以及一些类似于油灯灯盘的东西。

    看样子,石墩上原本应该立着一盏汉代的连枝灯,墩面上的铜饼,就是连枝灯的灯座,只不过由于常年水蚀,连枝灯的灯柱已经彻底锈断,直接从灯座上倒塌下来。

    相信古人在这里立起四盏连枝灯,应该有着特殊的目的。

    一边这么想着,我就蹲下来,试图将灯柱拿起来看看,可它已经锈得不成样子,只是用手指轻轻一碰就整个裂开,碎成了一捧松垮的锈渣。

    我皱了皱眉头,又去拿半埋在沙土里的灯盘,这东西同样被腐蚀得相当彻底,但由于内芯处曾装过灯油,还算能保持比较完整的形状。

    当我将碎了一小半的灯盘拿起来的时候,沙土中出现了一个很小的凹陷,火光照过去,凹陷中就出现了十分平滑的反光。

    灯盘里有七个用来镶嵌棉线的小孔,地上的灯杆上也有六个灯枝,每个灯枝都能托起一个灯盘,灯杆顶端还能再托一个,合起来就是七个。

    这是七星连枝灯的构造,我在老仉家的典籍上看到过和它有关的记载,据说这东西在汉代的时候,常常被术士拿来摆阵,至于摆得是什么阵,老仉家的典籍上没有明说,我也无法给出解释。

    扔了灯盘,我又用手挖开地上的积沙,就见沙子下方埋了一块平整的石板,不知道是由于常年的河水冲刷,还是人工打磨过,石板表面显得十分光滑,上面还能隐约看到浮雕的痕迹。

    我仔细辨认了一下浮雕的内容,感觉那好像是一座雪山的山顶,在山顶的周围,甚至还刻画出了一些坠落的雪花。

    由于这座山顶看上去并不完整,我意识到,此时自己看到的,应该只是一副大型浮雕中的一小部分,于是从背包里拿出工兵铲,开始用最快的速度清理地上的淤沙。

    大片沙子被挖开,一座被纹刻在十二块石砖上的冰山完全呈现在我的眼前,在冰山的左侧,还刻着一个篆体的“巫”字,而在冰山右侧,则刻着一条冰道、一条细长的墓道。

    冰道中刻有三个耸立的冰锥,而在墓道中,则刻了一个双肩各顶一个太阳的的怒目立身像。

    看到这副光景,我立即意识到,这座冰山,应该就是寨子后面的老巫山,而冰道和墓道,就是整座大墓的入口。

    这是一幅地图,一幅墓穴机构图。

    这种想法一经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我立即兴奋起来,有了地图在手,就不怕走不出去了!

    接下来我继续清理淤沙,随着越来越多的沙子被清理出去,一个面积巨大的墓穴结构图终于得以重新回归到火光的照耀中来。

    整个墓穴按照方向分成东、西、南、北、中五个大块,冰山在南,东西两方位各有一个大墓,正北方向则刻画出了一条条交错的锁链,而我现在所处的位置,则是整个墓群的中央地带。

    在墓穴结构图中,中间的十二块砖上刻画出了一条很长的河脉,源头在南,瀑布在北,而在离瀑布不远的位置,就刻着四盏七星连枝灯,在灯的对面,还刻有一条很短的墓道以及一个三角形的墓室。

    由于长年受腐,浮刻的纹路算不上特别清晰,我几乎是将火把贴在地面上,才借着火光看到三角墓室中还有几个圆点,每一个点的位置都能对应北斗七星的星位,而在墓室的正中央,还刻着一个小篆体的“邪”字。

    应该说,在整个墓穴结构图中,只有中间的这一小片区域不是那么清晰,在其他的位置,很容易就能看到刻痕的脉路,比如西方大墓室中也刻了一个“邪”字,但要清晰得多,不用特意去看就能辨认出来。

    我猜测,中间这一部分结构图,应该是最后刻出来的,而且造墓者在下凿的时候肯定遭遇了一些事,时间非常仓促,刻得不够深。

    之后我又看了看另外几个方位的墓穴结构。

    西侧的墓穴就是一条墓道加一个很大的主墓室,外加左右两个耳室,这样的结构在古代墓穴中十分常见,问题在于,一个主墓室中,竟然陈放了七十二口棺椁,而没一口棺椁的位置,都对应了七十二地煞星的星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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