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出现的时候,附近的灵韵已经快散尽,所以我也说不好究竟是术成了,还是恰好有雷云经过,发出了这阵轰鸣。

    三声雷响过后,一团巨大的阴云慢慢从林子西侧飘了过来,月光渐渐被遮住,四周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李淮山的手电和闪电同时出现,两道光交织在一起,黑暗的环境瞬间浮现出一抹刺眼的两罐。

    远方的闪电临空而降,倾斜着落在了丛林深处,随后才是雷声大震,接连不断的轰鸣声让我的耳膜都跟着猛颤了几。

    我看到远处的林子上方飘起了一丝烟雾,似乎是某棵老树被闪电打中,冒起了火,可没等火光扬起来,豆大的雨水就落了下来。

    一滴、两滴,先是有雨水重重地打在冲锋衣上,发出一阵稀疏的哒哒声,紧接着雨势突然变大,瓢泼般的大水瞬息间笼罩了整个世界。

    到处都是雨水拍击草木的碎响,地面上水雾蒸腾,大片杂草和灌木被滂沱的雨势压的东倒西歪,在远处,依稀能看到几个野人正顺着被压塌的灌木丛快速后撤,不一会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突如其来的惊雷和大雨,总归还是镇住了跟在我们身后的野人,它们开始撤退了。

    我挥舞着双手,冲李淮山大喊:“趁现在,快走!”

    李淮山隔着雨水织成的帘子冲我用力点了一下头,随后转过身,招呼大家朝着东北方向前行。

    就在我和其他人排好了队列,迈开步子打算快速行进的时候,却突然感觉怀中一沉,低头一看,就见铁锤跳到了我的臂弯里,它好像非常惧怕雨水,我看它的时候,它浑身的毛发都被大雨打透了,正仰着脑袋,一脸哀怨地看着我。

    说起来,在林子里走了这么久,我早就把大小黑和铁锤给忘了,他们三个走路的时候总是无声无息的,身上有没有多少气息,实在很没存在感。

    我拉开防水的冲锋衣,将铁锤裹在衣服里,又朝着四下撒望,很快就看到了大小黑的身影。

    它们两个和铁锤完全相反,好像很喜欢被雨水拍打的感觉,这会正在队伍旁边疯跑打闹。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跟着队伍继续前进。

    雨势极猛,一棵棵硕大的水珠落在我的肩膀和头顶上,让我的整个身子都感觉被压住了一样,隐隐有些发沉,在这场大雨中,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周围的炁场也被冲击得凌乱不堪,我只能紧盯着前方的温老板,才能保证自己不会掉队。

    只要大雨不停,野人应该不会跟上来,李淮山显然也明白这一点,顶着大雨不断加快步伐,尽量和身后的山谷拉开更大的距离。

    好在地面上的植被足够茂盛,它们挡住了泥泞的土壤,也隔开了湿泥带给我们的阻力。

    途径一道溪流的时候,由于雨势让水位大涨,湍急的水流几乎完全封死了前路。

    丹拓在后面大喊:“别蹚水,这地方的溪流里都有野蛊!”

    他那边还没把话说完,李淮山的两条腿已经陷进了水面,由于雨势过大,落雨的嘈杂声盖住了丹拓的声音,李淮山估计也没听到他说什么,入水以后,就蹚水穿过了溪道,上岸以后侧过身子来拼命朝后面的人挥手,示意大家跟上。

    眼见李淮山那边没有异常,大家也就忽略了丹拓的话,前前后后穿过溪流,没有任何迟疑。

    只有丹拓在入水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可最终还是闷下一口气,硬着头皮跟了过来。

    说来也怪,越过这条溪道以后,雨势很快就变缓了,又走了大约五公里的路程,雨势已经消退,夜穹中的乌云也快速消散,月光又一次普照大地。

    我拉开冲锋衣的拉链,托了托铁锤那两团肥肥的屁股,示意它下来自己走,可铁锤一看地面上还有不少积水,就很不爽地白我了一眼,缩了缩身子,死活不肯出来。

    也是被它弄的没办法了,我也没再执意赶它,就这么敞着怀,跟着队继续前进。

    罗河圈的出口和入口就像是两个重叠出现的镜像。

    入口是一个被两座高山夹在中间的深谷,而河圈的出口,又是完全一样的情形。

    两座高山,一条深谷,在半山腰上,还有一个用十字架支撑起来的狼皮图腾,如果不是极度信任李淮山的方向感,我很可能会认为自己碰上了鬼打墙,走了一天多的山路,又回到了原点。

    走到山谷前的时候,我确实犹豫了一下,不只是我,就连跟在李淮山身后的俞老板也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朝图腾那边观望。

    直到李淮山毫不迟疑地进了山谷,我才朝后面的人挥挥手,示意大家跟进。

    走得深了一些,我才能够确定,这条山谷和二十多个小时前走过的那条不太一样,上次经过的那条山谷中,常常能看到杂草中掺着不少碎石,这里却只有杂草和灌木,除此之外,就是干净的土壤。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进入这里以后,我就总感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非常微弱的苦涩,那不像是一种特别具体的味道,而是一种……直扎脑海的怪异感觉。

    就好像吃过黄连的人,都知道黄连是苦的,下一次再看到黄连,不用吃,脑海中就会浮现出曾经体味过的苦涩。

    当时我的感觉就类似于这样。

    快到山谷尽头的时候,左侧的山腰传来了一阵草木被惊扰的沙沙声,所有人同时停下了脚步,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正顺着地面,从山腰上滑了下来。

    金向前立即举枪上膛,我拍拍他的肩膀:“别浪费子弹,已经死透了。”

    打眼一看就知道,此时从山腰上滑下来的东西,就是一个浑身长毛的野人,但从它的身上,我感觉不到一丝生气,此外也没有其他的邪气,那就是一具普通的尸体。

    即便我这么说了,金向前还是不放心,枪口一直随着人影滑动的轨迹快速移动,直到那具尸体在山谷中停了下来,金向前大概是觉得没什么异常,才慢慢放下了枪。

    我走上前去,将野人的尸体翻了过来,就见它的腹部被刨开了一道大口子,里面空空荡荡,心肝肠胃全被掏了个干净,在它的脖子上,还有很多密密麻麻的小窟窿,像蜂窝一样排布在一起。

    这家伙被人开肠破肚,身上却没有半点血迹,很是怪异,而且当我将它翻过来的时候,脑海中的那份苦涩,也平白重了几分。

    其他人也凑了过来,仔细看了看尸体身上的伤势,每个人都是一副眉头紧皱的表情。

    金向前还弯下腰,细细查看了野人身上的伤口,随后对我说:“是利器伤,切口非常平整。”

    之前我们也和野人交过手,这些家伙浑身上下就像是铁打的一样,表皮也是硬如石壳,什么样的利器,能在野人身上留下这么大一道口子?

    我抬起头,朝着山腰上看了看,炁海流沙的视野中,只有阴阳两种大炁在正常运转,除此之外,感觉不到其他邪气。

    “金哥,咱俩到山上看看情况,二狗,你带着其他人出去。”

    一边说着,我就拉着金向前顺着山坡爬了上去,李淮山犹豫了小片刻,才带着俞老板他们离开山谷。

    我一离队,大小黑也前后脚地跟上来了,我也没管他们,就让他们跟着。

    从山谷抬头望向山腰,只能看到大片草木,等爬上山以后,才发现每隔十来米,灌木丛中就会出现两三具野人尸体,它们一层一层地堆叠在一起,似乎是被杀之后,有人刻意将它们摆成了这个样子。

    除了遍山横尸,没发现其他异常,我就带着金向前冲下山腰,到山谷外和李淮山他们汇合,期间大小黑一直紧紧跟着我。

    一出山谷,江老板就走过来问我:“怎么样,山上什么情况?”

    我撇了撇嘴,说:“到处都是野人的尸骸,所有的尸体都被掏空了内脏,脖子上也都出现了密集的破口。”

    说完,我又朝李淮山挥手:“接着走,别停下。”

    李淮山立即带着大家开拔,这次他选择了正东方向行进,而这个方向,正好和连云山所在的位置背道而驰。

    行进的途中,深扎在脑海中的那份苦涩一直没有褪去,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种怪异的感觉。

    罗河圈实在是邪性得很,大家都不敢多做停留,不断加快脚程,直到夜色再次降临,李淮山才将大家带到了一条河道附近,在离河三百多米的位置扎营休息。

    金向前和俞老板去河道那边抓鱼,其他人又一次搭起树棚,铺好睡袋以后,我和李淮山又在棚子附近生起了篝火。

    自大家开始动手搭棚子的时候开始,温老板和丹拓就一直沉默不语,等篝火烧起来了,我就拿着烟包走到他们两个跟前,问他们两个在想什么。

    温老板只是皱了皱眉头,闷闷地吐出三个字:“不对劲。”

    丹拓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就这么夹在手里,也不点燃,只是皱着眉头对我说:“这野人山,怕是要变天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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