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儿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拖住了,我能明显看出她手上加了两下力,可非但没把自己拉上来,手指却朝着台子外面滑了小半寸。

    我不敢耽搁,一个箭步冲过去,探手抓住琳儿的手腕,奋力将她提了起来。

    在琳儿的脚踝上挂着一个黑漆漆的影子,她背上还趴着一个水猴子似的东西,那家伙伸出脏乎乎的小手,捂住了琳儿的嘴。

    琳儿一被我拉起来,“水猴子”和那个抓住她脚腕的影子就同时从她身上脱离出去,笔直坠入了血池之中。

    可还没等我松口气,就感觉背上猛地一沉,有什么东西重重撞在了我的后脊梁上。

    那家伙力气不大,我稍稍向前踉跄一步就稳住身形,可当下也不敢再耽搁,赶紧拎着琳儿后退,后脚跟刚落地,后脊梁又被撞了一下,这一次撞上来的力道非常重,加上我的脚掌刚落地,重心还不是特别稳当,一下没吃住力,猛地向前趔趄好几步。

    最后一步直接踏空,我和琳儿同时朝着血池坠了下去。

    琳儿已经完全慌了神,我怕她在空中胡乱挣扎,就用力将她卷住,一边低下头,朝着血池里张望。

    刚才从琳儿身上落下去的两个家伙先是落入池中,之后又慢慢浮了上来,我一看这两个家伙的身子几乎都被摔烂了,就知道血池很浅,我和琳儿要是就这么落下去,也是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经历高空坠落了,倒也不至于慌张,一看血池太浅,就立即抬头朝连接高台的石壁上看。

    这块石壁就像是被特意打磨过一样,光滑无比,连个着力的地方都没有。无奈之下,我只能抓出梼牙,拼尽全身力气将它掷像石壁。

    空气中全是邪气,梼牙已变得非常锋利,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就扎入石壁,整个牙刃都扎了进入,只剩下半截牙柄在留在外面。

    之后我就快速撒开阳线,震腕一抖,阳线在空中划过一道长弧,在梼牙的牙柄上绕了七八圈。

    落势瞬间被止住,在阳线的拉扯下,我和琳儿快速朝着石壁荡了过去,我先是将双腿伸展开,等脚掌一触碰到石壁,再快速做出缓冲动作。

    如果只有我自己的话,直接蹬住石壁就硬生生地停下来了,可琳儿还被我卷在臂弯里,如果不可以做出缓冲,光是这急动急停产生的震荡,都能给她震出脑震荡来。

    等到彻底停下来以后,我问琳儿:“你现在怎么样,还能正常思考吗?”

    琳儿昂起头来看着我,但并没有任何表示。

    坏了,这丫头刚才可能受了不小的惊吓,脑袋已经有点木了。

    我现在也腾不出手来干别的,只能先扯着阳线,一点一点地爬到梼牙跟前,随后就拔出梼牙,先让身子垂直下落,坠落两三米,再将梼牙扎入石壁,止住落势。

    反复重复了二十多次这样的动作,我和琳儿才落入血池。

    池子里的血也就是不到半米深,池底全是用鹅卵石打造的冷烛,踩上去稍微有点硌脚。

    刚才在高台上的时候还没觉得,如今站在血池里,才发现这地方的血腥味简直浓郁到了一种境界,那已经不单单是刺激嗅觉了,甚至连眼睛都像是被辣到了一样,直想流眼泪。

    我先将琳儿带到血池旁边,然后掰开她的嘴,将通灵宝玉抵在了她的舌根上。

    舌根被压住的感觉并不好受,加上这里的血腥味儿又重,琳儿顿时就是一连串的干呕,我一手抓着她的下巴,一手压着通灵宝玉,生怕她把玉给吐出来。

    一直到琳儿伸出手来推我,我知道她已经回过神来了,才将通灵宝玉拿出来。

    琳儿这会儿不干呕,可还是咳个不停,我掏出一块手绢来将玉面擦干净,又将玉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过了小片刻,琳儿的气息终于稳定下来,我立即探出手,用两根手指夹住她的耳垂,将自己的念力灌注进去,之后又把通灵宝玉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这是《十洋志》中记载的一道稳固心神的手法,不过我以前没用过,也不知道成效怎么样,只知道副作用好像比较麻烦,而且当年郑和见别人施展这道手法的时候,对方用的只是一块普通的玉,可通灵宝玉上的灵韵太强,不知道会不会起到不好的效果。

    眼下也是没别的办法了,要不然我可不敢直接将这种还未验证过的东西用在琳儿身上。

    好在运气还不错,琳儿不但气息变得越来越稳定,就心神也定下来了。

    我问她刚才是怎么回事,琳儿说,当时她正探着头朝石台下面看,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扯住了她的脚踝,低头一看,是个浑身黢黑的影子,只能看出轮廓,但看不出具体的样子,她想挣脱,可那东西力气太大。

    琳儿挣不开,就想向我求援,可当她将脸转向我的时候,却发现已经和我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此时被我牵着的人,也变成一个非常纤细的影子,她想喊,可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捂住了。

    后面又发生了一些事,可琳儿说她好像失了神,什么都记不清了,等醒过来的时候,嘴里就含着通灵宝玉。

    为什么会这样呢,身边人被掉了包,可我竟然没有丝毫察觉,这完全违背常理。

    我环抱着双臂,反复思考石台上的种种经历,可不管如何去回忆,都想不起琳儿到底是怎么和我分开的了。

    琳儿一时间也没了头绪:“这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是每一件事都有合理的解释,但这世上所有的事,只要它存在,就一定是合理的。”我依旧抱着手,嘴里念叨着这句话。

    存在即合理,只不过我们还没有找到这其中的“理”。

    琳儿歪着脑袋看着我,我冲她笑笑:“怎么样,还能动吗?”

    琳儿用行动回应了我,她用手撑着身后那些炼成一片的石钟乳,在血池里站了起来。

    我提前凝练了念力,将三枚幽冥通宝全都贴在左手上,并拿出梼牙,和琳儿一起蹚着血水,在阵中探查起来。

    要想从这里出去,我必须先了解刹血阵的构造。

    老金家的刹血阵比想象中要来得安静,除了血水随着脚步激荡的声音,在这里几乎听不到其他声响。

    刹血阵里总共有两座钟乳石山,血池围绕着它们,形成了一个硕大的数字“8”。

    在机关术刚出现的那个年代,咱们的祖先可没见过阿拉伯数字,这种两环相连的结构被称作“回魂梯”,走在其中的人,不管朝哪个方向绕,最后都会回到起点,换句话说,这是一个无限循环的结构。

    琳儿朝着两座钟乳石山的山顶上分别打了打光,开口道:“这两座山,相似度很高。”

    “不是相似度高,而是一模一样,”我说:“刹血阵被布置成了回魂梯,不管是人是鬼,只要进了这个地方,就别想出去。不过金家人在布置这个阵的时候,肯定给自己留了生门,要不然布阵的人也无法活着出去。”

    “你能找到生门,对吗?”

    “应该能,不过得费不少功夫。”

    说到最后这句话的时候,我才转身看向琳儿。

    从池底透出来的光线斜斜地照在她身上,而血池旁的石钟乳上,则映出了琳儿的影子。

    我不由得惊喜:“琳儿,你的影子回来了。”

    听我这么一说,琳儿也转身朝钟乳山上看去,她一看到自己的影子,也变得兴奋起来。说实话,我也不理解失去自己的影子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不过看琳儿现在的样子,重新得到它的感觉应该不赖。

    看来我的猜测不错,琳儿和老阮丢影子的事,确实和刹血阵有关。

    《鲁班书》上说,刹血阵,是所有机关阵中最邪性的一个,就连鲁班也只是在一次试验中发现了这种阵法的布置方式,却无法摸清阵法中的种种规律,他甚至认为,刹血阵本身就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东西,所以它也不遵循我们这个世界对应的“理”。

    南北朝时期的綦毋怀文(这是个人名)曾对刹血阵做过比较深入的研究,他认为,刹血阵是五行阵的一种变体,但由于阵中的五行构造全部受到扭曲,产生了一种名为“虚”的力场,在虚的作用下,阳世间的所有基础规律都会受到不定向的篡改。

    这就像是,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綦毋怀文口中的“虚”,其实就是无极的一种体现,从无极中诞生出的太极,塑造了阳世间的各种规律,可如果从无极中诞生出来的东西不是太极呢,如果是别的东西呢,它们塑造出来的规律,又是怎样的?

    我也是基于綦毋怀文对刹血阵的理解,才推断,琳儿和老阮的影子,很可能就是被这个阵法给夺走了,像这样的事,好像也只有刹血阵能做到。

    目前还不知道,长时间失去自己的影子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所以我打算先寻找老阮的影子,再寻找金家人留下的生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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