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家的不懈努力下,一个月以后,终于在河南商城找到了一块梁代的旧石碑,上面记载了洛成己人生中的最后一段经历。

    这块石碑是在商城境内的一个村子里找到的,拥有它的农户并不知道这东西是古董,还把它当成普通的石头砌了羊圈。由于常年受磨,碑面上的文字几乎要被磨光了,实用找了好几个修复古董的师傅,才将其中一部分内容还原出来。

    这块石碑是垄山附近的几个“牛角贩子”刻制的,至于“牛角贩子”到底是干什么的,他们为什么要给洛成己立碑,我也不清楚。

    碑文上说,有一年垄山一带闹饥荒,大家都没东西吃了,村子里就打算收拾家当出去逃荒,当时只有洛成己打算留下来,有人劝他一起走,他还用脏话骂人家,村子里都觉得洛成己弄不好是疯了。

    说来也巧,就在大家准备离开垄山的时候,有一个外地来的粮商运着新收的粮食路过垄山,他一看这一代已没了粮食,就连山都快被村民吃空了,片刻的犹豫都没有,立即让下人们分粮赈灾。

    在村民眼里,这位粮商自然是“活菩萨”、“大善人”,可唯独洛成己对着粮商破口大骂,说这个粮商是“里碌山(不知道什么意思)来的大虫(老虎)”、“食人的畜生”,本来村民就觉得洛成己疯了,起初也没在意他的话,可后来他骂得越来越狠,竟还拿了火把,想要将粮商运来的粮草一把火给烧了,这下村民可忍不了了,洛成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人人除之而后快。

    谁承想,村民们刚想收拾洛成己,洛成己又突然恢复正常了。

    碑文到这里出现了断层,不过大概能猜到其中的内容,应该是说洛成己开始接纳粮商分发的粮食,并善待粮商之类的。

    这可不是随意推测,碑文的后半段说,闹饥荒的时候,正赶上村长的女人要生孩子,粮商来了以后没多久,这孩子就出世了,当时的人可能有生儿摆宴的风俗,村长得子摆宴的时候,不但请了粮商,也请了洛成己。

    碑文上说,那时候洛成己和粮商的关系已经很好,开宴前不久,他还从粮商手里买了一架牛车,那车子有年头了,车辙、车轮都是已经开始腐烂,拉车的牛也是一只年纪很大的老黄牛,洛成己买车的时候,大家都弄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宴会刚开始的时候,在坐的客人一团和气,可到了后半夜,却有人在宴席上无故发狂,甚至有几个正当壮年的男人打了起来,还险些闹出人命。

    至于这些人发狂的原因,石碑上没有写,又或者写了,但由于文字缺损太厉害,已经无法将其还原出来。

    好在这样的疯狂没持续多久,当大家沉静下来以后,才发现粮商已经在刚刚的混乱中殒命。

    他死得很蹊跷,浑身上下不但没有半点伤痕,而且在耳垂、后颈上,还长出了一撮撮黄黑色的硬毛,乍一看就像是身上钻出了一茬一茬的干草。

    在场的人就说,放眼整个村子里,只有洛成己能无声无息地杀死一个人,而且被他杀死的人,死相都很怪异。

    加上当时所有的宾客都在,唯独洛成己不知所踪,于是在坐的人一口咬定,人就是洛成己杀的。

    恩人被杀,村民彻底被激怒了,他们拿上了利器、火把,到山腰上的小房子里找洛成己讨命,可这些村民怎么都没想到,洛成己早就死了。

    当他们冲进那座小房子的时候,发现房子里有一口怪异的棺材,棺材的板料都是用快腐坏的旧木头打的,在棺材表面,还裹了一层老黄牛的牛皮,棺材盖放在地上,洛成己就躺在棺材里头。

    而洛成己的死状,也和那个粮商一模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伤痕,耳垂和后颈上都长了一撮撮黄黑色的硬毛。

    之前我提到过,这个村子里的人员结构可以说鱼龙混杂,大多都是些草寇、逃兵,要么就是些朝廷在缉的犯人,唯独正经人没几个。

    第一批冲进洛成己家中的人里,就有两个靠盗墓为生的斗爷,他们一看到洛成己的棺材,再看洛成己的死相,就大呼这棺材有邪性,放久了就为害乡亲,必须尽快处理掉。

    怎么处理的?先用七寸钉将棺材盖楔结实了,再用牛筋将棺材绑结实,扔进了垄山山顶的水潭里。

    按这两位斗爷的说法,垄山是黄龙破土的地方,水潭里站着真龙真气,能镇住棺材上的邪气。

    先不说这样处理一樽邪棺到底对不对,我估计,这两个盗墓贼之所以说棺材有邪,应该是在棺材上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毕竟像这种常年下墓的人,对这类东西都有一种特殊的敏锐。

    处理了棺材以后,村民们又本着贼不走空的心理洗劫了洛成己的家财,值钱的全部拿走,不值钱的也都聚在一起,一把火给烧了。

    在洛成己家里,除了金银细软,最多的就是一张张活灵活现的画像,过去他只画山川草木不画人,到了垄山以后,他却只画人像,没再画过别的东西。

    碑文上说,村民在整理人像的时候,发现了一张非常怪异的新画,之所以说怪异,是因为这人穿着人的衣服,却长着一张花猫的脸,说是新画,是因为这张画被找到的时候,画上的墨迹都还没有干透。

    接下来的碑文都是大面积的断层,我只能从一些零星的文字上判断出,在洛成己被沉入垄潭以后没多久,垄山村就因为一场地震消失了,只有这两个为洛成己立碑的“牛角贩子”活着离开了村子。

    石碑早就被移交到了博物馆,我看的这篇碑文,是匠人们反复拓印、修整出来的一份拓本。老温从河南将这份拓本带回来,实用看过以后,又让李淮山将拓本带到学校,交给了我。

    这一个月来,我一直在学校里任教,这是仉恒的意思,他说,正事固然很重要,但我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谈恋爱也很重要,既然都很重要,那我就在学校里办正事吧。

    我刚把拓本看完,邵可唯就进了历史办公室,那天中午正赶上学生休周末,别的老师回办公室收拾收拾东西就走,如果邵可唯不来,硕大的办公室里就只有我和李淮山。

    见邵可唯进来,我抬头问了句:“你怎么跑来了,不是说要和刘璐一起去逛街吗?”

    邵可唯叹了口气:“刘璐又相亲去了,我现在也是孤家寡人一个。”

    说话间,邵可唯朝李淮山瞥了一眼,李淮山立即咧嘴冲她笑:“弟妹好。”

    邵可唯翻了翻白眼,对我说:“你不正经,你身边的人也没一个正经的。”

    我说:“那么正经干嘛,多累啊。”

    邵可唯说:“你下午有时间吗?刘璐相亲去了,要不你陪我逛街呗。”

    正好,我也想和邵可唯道个别,于是就点了头,答应陪她逛街。

    中午我找了个地方请邵可唯吃了顿饭,借着吃饭的档儿,我告诉她,接下来我要去河南办事,学校这边怕是必须离职了。

    听我这么一说,邵可唯有点小失落,问我什么时候回来。

    我说:“不好说,快的话估计也就几天,慢的话,弄不好得一两个月,不过前提是我能活下来。”

    邵可唯立即瞪我一眼:“乌鸦嘴!”

    我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吃完饭,我陪着邵可唯在市中心逛了一下午。其实我就想不明白了,就是逛个街而已,明明没走多少路,也没费多少体力,可为什么这么累呢,心理生理都累,从头到脚,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似的。反倒是邵可唯,穿着高跟鞋走一下午,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件事我百思不得其解,不得已向仉亚男请教,仉亚男告诉我,逛街是绝大多数女人的福音,也是绝大多数男人的天敌,这无关乎体力,而是大多数女人一听到“逛街”这两个字就亢奋,而我是一听到这两个字就萎靡。以亢奋的状态做一件事,和以萎靡的状态去做一件事,感觉当然不一样。

    在我回到老巷子之前,掌东海帮我将离职神情发给了校方,由于我急着去河南,离职手续肯定不能亲自办了,掌东海说办不办都行。

    晚上,我召集所有人开了个短会,决定让李淮山、黄玉忠、孙路远、青崖子跟着我一起去河南,剩下的人驻守渤海湾,在分配掌东海的任务时,我犹豫了好一阵子,后来考虑到他还要保护仉恒,最后只能让他留下来。

    散会以后,我就回卧室收拾行李,这一次我打算把大小黑和铁锤也带上,并特意给它们也准备了三个小行囊。

    就在我刚收拾完三个小家伙的行头,打算着手捯饬自己的装备时,卧室门被推开了,掌东海单肩挎一个背包,站在门口笑呵呵地看着我。

    我问他:“你这又是玩得哪一出啊?”

    掌东海说:“这次去仙人洞,带我一个。”

    “你走了,仉恒怎么办?”

    “我和他聊过了,他说最近用不到我,让我跟着你。”

    “那你就跟着吧。”我笑着点了点头,继续收拾东西。

    过了一小会儿,掌东海又在门口探着头问我:“那个‘城边侩子手’也会参加行动吧?”

    我不由地蹙了一下眉,转身望向掌东海。

    掌东海冲我一笑:“我想见见他。”

    我沉思了小片刻,才慢慢点了一下头。

    想见就见吧,反正就算你见到了吴林,吴林也会施展手段让你把见过他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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