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墓里,埋的是谁?”入口前,宋翼遥停下脚步,看着那座半圆形的大墓,问道。

    墓碑上只刻了邹海两个字。还有出生年月,至于立碑时间是上一年十二月。余下那些都是一片空白,无论怎么看,都透着古怪。而机关按钮也就是这两个字。

    何捕快跟了过来。正巧听见,奇怪道:

    “这座墓园早就荒废了,不过邹海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悉。”

    一旁的衙役反复念叨了两遍这个名字,突然激动道:

    “邹海?可不就是人牙行那个瘸了一只腿的邹老板么!被人用钝器敲头而死。凶手一直都没抓到,凶器还在自己手里握着那个!”

    他没控制音量,说完了才觉得不妥,毕竟在人家墓前,连忙捂住了嘴。

    何捕快仔细端详起旁边一座较小的墓,惊讶道:

    “这是他的养子,今年初突然暴毙那位!死的莫名其妙,像是被猛兽抓伤一样,躺在雪地里浑身都是血!”

    说是他的死状,昨天来抓人的衙役们都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冷战。想起了那只诡异又可怕的鸟。

    哪是什么猛兽抓伤,分明就是一只鸟干的。

    “对了,后来那只鸟去哪儿了?”一名衙役小声的问同伴道。

    同伴仔细回忆了一下,更觉得毛骨悚然:“好像,消失了!”

    养子?宋翼遥收起了推算的手,装作没听到他们在说小鸟杀人犯的样子,接着问道:

    “邹海为人秉性如何?”

    何捕快想了想,道:“和善待人,也帮了不少孩子,是位声名远扬的大善人,只不过大家都唤他一声邹老板,这才都忘了他的原名。”

    瞧着浑身怨孽重重,可不像是个好人。宋翼遥心中问道:我们要不要帮这些鬼一把?

    怎么办?唐景若目光冷冷。拧着眉直视着墓周不断嚎叫的一群小鬼头。

    它们真是,太吵了!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你带他们下去,我先把这个处理了。宋翼遥慢悠悠的走到墓碑旁。本来在那里的恶鬼默默让开了一条路。像是求生本能一般避让了。

    唐景若依宋翼遥所说,先带着捕快衙役们下了地道,地面上只留下了她一个人。

    人少才方便啊!宋翼遥脚尖轻轻把地面上的土弄开,露出了一块刻着奇怪花纹的木板。

    一看就知道是恶趣味的松清子的手笔,既将邹海的魂魄囚禁在此,也可以说是保护在这里。让他出不去,其他的冤魂也进不来。

    想必是松清子为了吸引诱更多的被虐待至死的孩子变成恶鬼,好供他养的那只阿宝吞噬,才有意设置的。

    不!墓顶上一只垂头丧气的鬼看见她的动作,失声尖叫了起来。

    正是墓的主人,邹海。

    可是已经晚了,宋翼遥只轻轻的用脚在那木板上点了一下,那块被不断腐蚀的木板就彻底的断了。与此同时,围在墓周围半圆形的屏障破开。冤鬼们一拥而上,扑了上去。

    “执念已消,早入轮回吧。”

    她从一群鬼里拎出被撕的魂体七零八散的邹海,对着一群凶狠的恶鬼面不改色,好像是对着一群听话的学生训话般规劝道。

    抬头对上了匆匆赶来的黑白无常。

    他们两个因为之前的事被狠狠教训了一番。因此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再犯下什么大错。

    “哎呦!这个歪门邪道和这群狼狈为奸的恶徒到底害了多少人!”

    白无常瞧见这场面叫苦连天。

    “宋大人辛苦了!”黑无常却先作揖道。

    “举手之劳而已,不过他我还有些事要审,还望两位行个方便!”

    “既然是同这案子有关,那宋大人就今天晚上再把他交给我们吧,毕竟地府也正在审此案。”

    “多谢二位了。”

    既然管这事的人来了,宋翼遥当即把邹海的魂魄用张符纸关了起来,甩手去做正事了。

    “老黑,不就是个普通的人间术士,你对她这么客气做什么?”刚刚被调来的白无常见黑无常对他如此恭敬不解的问道。

    黑无常利索的把鬼们挨个排序,回答道:

    “你见过哪个普通的人间术士有这样的本领?我也是刚得来的消息,这位是人不错,可也是那位的高徒。一手的捉鬼手法那都是那位亲传!再说了不提那位能闹天闹地的主,你就光瞧瞧她那身上的功德。是能小瞧的么!”

    “你说的那位是跟秦判官相熟的那位?”

    可不就是,还能有哪个!黑无常看他一眼,默认了。

    得到了默认,想起那位的传说,白无常悻悻的不再说话,摇动引魂幡,专心干活。

    地道里,唐景若正在那间刑具室中。

    宋翼遥找到他,见他沉思问道:

    “怎么了?”

    本来就在地下,见不到光,这些刑具又阴森,整齐排放在这里,闪着寒光。

    恍惚间,仿佛还能听到受刑之人的惨叫,唯一的桌子上放着盏奇怪的灯笼,有着奇怪的纹理,画着美人,落了尘。可唐景若还是一眼就明白了,这是盏人皮灯笼。

    他忍着这股不舒服的感觉,说道。

    “那些孩子的身上大部分都是旧伤,还有那些犯人身上也有旧伤,还有这血迹,瞧着有些月份了。我在想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也是她不明白的点,宋翼遥掏出符纸,放出邹海:

    “呐,我把他带过来了,这里到底经历了什么,还是听听当事人怎么说!你也是参与者吧?”

    邹海出现在刑具室时,呆了一下,有种恍然若梦的感觉,先问了一句:

    “现在的头目,是老大?”

    是指那个满脸旧伤的黑袍老大?宋翼遥点点头,当做回答。

    果然是老大,邹海不大好看的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开始了他的讲述。

    “我不是参与者,我是老板,之前经营这里的是我们十几个人。一开始只是为了挣钱。真的做个牙行能挣多少?哪像这种没本的买卖挣的多。

    可是愿意卖孩子的真不多,后来我们就打起了偷孩子的主意。也不难,看好那些自己呆着,或者家长不留神的孩子,给颗糖一哄,就能骗过来。

    有的孩子不好卖,当时是谁来着,想了个好主意!把他们打伤打残再毒哑赶到街上去乞讨。”

    邹海眼中不断闪烁着疯狂的目光,想起那些事,整只鬼都来了精神容光焕发。

    宋翼遥深吸一口气,忍住想挥符把这只鬼劈的魂飞魄散的冲动。

    “你竟还不知悔改?”

    邹海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冷笑着看向那些刑具:

    “悔改?呵。我为什么要后悔?不后悔!即使以后到了阎王爷面前我也是这句话!”

    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还不知悔改!

    他已经不能用人来形容了。是扭曲的怪物,是彻头彻底的变态。以虐待当乐趣,欺负毫无还手之力的人来获得至高无上的掌控感。

    但凡有一点人性的人,都不会想到这种主意,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唐景若掰开了宋翼遥紧握的手,感受到了她愤怒到了极致的颤抖,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

    看到她溢于言表的愤怒,邹海更加兴奋了,他接着说道:

    “生意越做越大,可是我们年纪都大了,也忙不过来,就留下了一批孩子,一批接班人。养了好多年,就是你们昨天抓起来那帮。”

    说到这里,他笑的更古怪了,好像有什么值得他如此开心的事情一样。感慨道:

    “人啊,就是这么有意思,他们到最后不也走上这条老路了么?”

    宋翼遥气到极致,冷然道:

    “所以是他们杀了你们,挫骨扬灰?”

    没有!邹海猛的冲到了宋翼遥面前。极力想否认这个事实,一把剑明晃晃的穿透了了他的胸膛。

    剧烈的疼痛让他不得不后退。

    抓住了他情绪上的漏洞,宋翼遥反客为主:“你们培养了一批孩子,结果这批孩子最恨的也是你们。长大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们!哦,你不算是被他们杀的,你是自食恶果!总之到最后你们还是失败了。”

    邹海再也没有了刚刚的冷静:

    “没有,没有失败,老大他是被他爹卖过来的!卖过来的时候浑身都是伤!我对他那么好!是我救了他!老大他不会恨我!他是被我救了!怎么会恨我!

    对了,老五呢?我昨天怎么没看到老五?”

    想到刚刚捕快们说的那个被鸟抓死的义子,宋翼遥明白他问的是谁了。反问道:

    “就在你墓旁边躺着呢,你没见到过他?”

    邹海一张脸瞬间变成了灰白色,他怎么也没想到,老五会死。他不肯相信的问道:

    “老五死了?”

    他的表情证实了宋翼遥心中的猜测,既然说没有见到过,想必是没有留恋世间,直接走了。她回答道:

    “死了,就在你死后不久,因果报应,受报复而死。现在应该在地府受刑,他是你的亲生孩子吧?什么义子都是拿来骗人的借口。”

    刚刚在上面的时候她算过邹海的命,命中有一子。现在看来就是这个他口中的老五。

    “是谁?是谁杀了他!”

    邹海已经没有什么神智了,鬼影模模糊糊的隐隐有几分要变厉鬼的架势。

    宋翼遥一张符纸将他定住:

    “以己之心,度人之腹,你的孩子死了,会伤心至此,那你想过那些孩子的父母么?他们又该如何度日!日夜以泪洗面,抱着孩子的衣物神思恍惚,每天寻觅不得所终,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也不肯放弃。那些孩子也都是父母手心里宝,不是你可以随意揉捏的玩物!你想过那些父母的感受么?

    他们也恨不得剥了你的皮!把你拆之入腹!挫骨扬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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