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这天清晨,一大早的,周家从上到下都开始有条不紊的准备起来。

    反倒是雪见没有什么事可做,昨晚睡得早,又是一夜好眠,今天倒是感觉格外的神清气爽。晨练的周博准时回来了,雪见起身迎上前,“怎么也不先去洗洗,这么一身汗的就过来了?”

    周博握住她的手一下,“还不是怕你贪睡?既然你起来了,我就放心了。一会儿洗完澡,咱们快点吃饭,别误了时辰才好。”

    听他说到时辰的事情,雪见就脸微微一红,笑着点点头,表示心中有数,于是催着他过去洗漱。

    这祈福可是有时辰讲究的,巳时祭祖、祈福,可保明年内长房有贵子;三年之内举家有官者升官,无官者百事吉利,大发财帛;得外人力相助,家宅和睦,长辈平安。

    此时辰祈福,为急于求丁、求财、求贵、求和家族使用之最佳时辰。巳时为人丁吉星,最为适合希望明年添男孩子的家族使用。虽然现在的情景,周家并不急着求财,也不急着求贵,但求子心切,这是所有中国人从古至今的通病。

    雪见一想到这个求子,就觉得怪怪的感觉,穿过来以后这小身板儿,到现在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就要生子?不是开玩笑吧?那不是祸害自己,婉转自杀嘛。想归想,这时辰可是精心挑出来的,半点耽误不得。

    “这两天你吃东西很是见少,不是你的风格。”周博洗澡回来,笑着拉着雪见坐在桌旁,简单的早饭已经摆上,“太瘦不好看,你还是长点肉吧。”

    见他笑得暧昧,雪见也红了一张脸,忍不住用筷子敲了一下周博:“怎么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不知道什么是‘食不言’吗?”

    周博伸手刮一下她的鼻子,动作轻柔而亲昵。雪见毫不客气的打掉他的手,然后扮个鬼脸。他的身上还带着刚刚洗澡之后的清新的味道,萦绕着淡淡的水汽,让雪见觉得十分的舒服,心情也更舒畅起来。

    旁边的珠儿早红了一张脸,她最早不过是在青州看园子的,后来即使被雪见挑中回了安宁,也一直给小梅打个下手神马的,并没有伺候过主子早饭,不知道周博夫妇在自己房中,是调笑惯了的,于是嗫嚅着去端茶,转身出了屋子。

    雪见瞪了周博一眼,这男人!永远不知道维护她在下人们心目中的高大形象!

    “您就麻溜的吧,过一会儿就要去祠堂祭祖了。”

    “知道了,知道了,娘子!”周博含笑道,因为这件大事,雪见吃睡不好的,紧张过头了,这使得他心里又是温暖又是好笑,于是低声道:“娘子放心,这以后呀,爹娘肯定会回来的,这日子,也会越过越好的!”汪从寒和他商议的计谋,怎么想都有九成的机会!过两天要修书一封,问问汪从寒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夫妻二人又说了一会儿的话,正要起身唤人来收拾碗筷,突然的,外面一阵的嘈杂。周家二娘喜欢热闹,喜欢听小丫头们叽叽喳喳嘻嘻哈哈的热闹,所以二娘那边院内,总有低低的笑语声声,但周博人形冷气机,本身又不爱说笑,所以他们这边的小院平时却很安静。这阵嘈杂由远及近,周博刚刚皱了皱眉头,就听到外面脚步声奔了进来。

    “大少爷,大少奶奶,”抬起头,门口是小杏,带着一脸的惊讶和兴奋,有些结结巴巴地道:“说是,说是,说是老爷,老爷夫人还有姨娘们,回来……”

    “什么?”周博和雪见一齐站起来,“说清楚了,可是真的?”

    “应该是真的!”小杏也是一脸的茫然,急促的说:“外面都是这么喊的,奴婢也是听到就赶忙进来禀报……”

    周博没等她说完,已大步奔了出去,雪见也跟着往外跑,却慢了一步,正跟送茶过来的珠儿撞到了一处,珠儿躲避不及,怕碰到雪见,自己却摔倒在一旁,茶水也洒了雪见一裙角。

    雪见没顾上自己的裙子,急忙扶起了珠儿,眼睛落在她的身上,“没事吧?没摔到哪里吧?”

    “奴婢没事的,”珠儿揉着屁股,“少奶奶,没烫到您吧?”

    “傻丫头,我没事,倒是你,摔疼了吧?”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她还要说什么,就看到自己的衣裙被茶渍浸过,已变了色。

    “珠儿还好啦。少奶奶,您裙子都染了茶渍了,奴婢帮您换一件吧,一会儿就要去祭祖了。”珠儿也看到了,愣了愣急道。

    “没时间了,”雪见忙道:“快随我去东院吧,说是老爷夫人回来了。”

    “啊!”珠儿也紧张起来,赶紧扶了雪见,连声道:“少奶奶,少奶奶,那咱们快些过去吧。”

    因为老宅这边的主院虽然此次也跟着重新收拾也装修了,但仍然锁着,二娘等人住了东院,想来如果真是传说中的公婆回来了,也应该先到了东院才是。

    果然,等周博快步跑到东院时,立刻感觉到东院内的异样,那空气之中都涌动着不安,气氛一片凝重。稳了一口气,周博才急步走入厅内,就看到二娘带着一干弟妹跪倒在厅中,下人们自然也全跪在周围,屋内只站着一男四女,俱皆神色憔悴而激动。

    周博一瞬间泪流满面,只唤得一声:“爹!”正要跪下,却被这中年男子扶住。

    “快起来,都起来,一家子好容易见到,还要跪来跪去……”

    “我的儿!”周夫人杜氏先一步抱起八郎,一路坐马车昼夜不停的赶回来,任谁也受不了,更何况这几位已人近中年,现在只觉得浑身都是酸疼的,只想见了朝思暮想的孩子们,就泡个热水澡宽泛一下。

    然后,又拉起七娘,不住口的说道:“我可怜的德儿,可想娘亲没有?”

    七娘伸手搂住她,只连连点头,哭得说不出话来。

    旁边,是十娘被冯姨娘抱起,小十娘离开京城时,还不足三岁,现在又过了两年多,哪里还记得住自己姨娘的样子?现在被这样突然被一个急切而热烈的人抱住,却吓得大声哭起来,只这一声,像是点燃了火苗,又像吹起了冲锋号,总之十娘之哭,如星星之火,后者可以燎原,前者可以燎院。

    “这是姨娘,快让姨娘抱抱。”四娘含着泪抱起小九郎,递与赵姨娘。赵姨娘抱住小九郎,又不住的拿手抚摸着四娘,仿佛看不够一样。

    这一行人风尘仆仆,半个月前就从京城不停歇的往回赶,现在均已疲惫不堪。周尚义憔悴得更是比两年半前仿佛老了十岁。其实周博长得并不很像周老爷周尚义,倒是和周家老太爷,也就是周博的爷爷更像些,七娘和八郎却是像足了杜氏。

    此时抬眼望去,杜氏虽然本身就属纤细的体型,但此时瘦削得厉害,虽然精神尚好,脸上竟是出现了大片的黄斑,几乎毁掉了半边脸,想着母亲以前的干练和利落,二娘心里痛苦着,这斑,肯定是操心劳累生成的,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医好。

    七娘扶着自己娘亲细瘦的胳膊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冯姨娘本来是几个姨娘中最为美艳的一个,此时相见,竟似换了一个人一般,看上去比之杜氏还要老上几岁,难怪小十娘半分也认不出来自己的姨娘了。她本来就是极要强好胜的一个人,想来这两年在京城一定是忙前忙后,吃了不少的苦,但她还是跟在周家,一直不离不弃的。

    “姨娘,你一直没回来,是不是不想要惠儿了?”小十娘到底小,哭了一会,就帮着姨娘擦起了眼泪,用一双乌黑的眼睛望着冯姨娘问。

    冯姨娘勉强露出来一丝笑容,抱紧十娘道:“姨娘再不离开惠儿了,可好?”

    “姨娘,你搂太紧,都搂痛知儿了。”小九郎在赵姨娘怀里,轻轻推了推她,小声说。

    赵姨娘含泪松开一点点,却又更紧的抱住小九郎。至于旁边的四娘,早就含泪和他们二人偎依在一起。赵姨娘本来就是四人中相貌最为普通的一个,此时也只是神情上委顿的很,并没有太大变化。

    等到赵姨娘稍微缓和了些情绪,四娘才道:“姨娘可累了,快在一旁坐下歇歇吧。”

    “一会儿吧。”赵姨娘沉吟了一下,然后才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小声在她耳边道:“知道你是乖孩子,只是你父亲母亲尚未落座,姨娘怎能先行歇下呢。”

    被五娘搂得透不过气来的王姨娘本是柔弱的小家碧玉,父亲曾做过私塾的先生,所以行事向来有些清傲,受了这两年多的磨难,一点都没有了当初的绵软,现在却多了几分成熟的气质和对世情看开的淡然和洒脱,倒是愈见稳重和大气了。现在只低头看着容貌只随了自己一半的五娘,道:“两年多未见,淑儿竟长得高过姨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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