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见和周博,虽然同屋而居,但小梅等大丫头都知道,俩个人是分床而睡的。周博仍然睡在雪见对面的小榻上,虽然窄小,但架不住周博愿意。周博并不敢强求什么,他知道,雪见其实心里并没有原谅自己,所以她宁愿住在狭小的徐家,也不愿意回花团锦簇的周家。这丫头心思浅,但倔强起来,还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如果真是用了强,怕她就像一阵风一样,会飞走,会消失不见。

    这失而复得的一个多月里,周博对雪见又有了新的认识和了解,也有了更深的心疼和爱怜。虽然心里很堵得慌,觉得自己也是受了无妄之灾,这是古人和现代人的思想上的差距,一个完全可以接受现代人的古人,那是神吧?但周博很想和雪见可以重新开始,一点一滴的去重新适应,因为时间越久,他越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内心。其实依着周博的脾气,如果雪见现在没有怀孕,他肯定是想狠狠的晃着她的身子问:“这是你的错!你在我并没有答应要娶平妻,只是说句气话的时候,走掉了,害我一个人伤心,一个人痛苦,你要认错!”他还想掰开雪见的脑袋看一看,她究竟是怎么想的?柳家母女爱住就住呗,反正现在也说明白了,跟咱们夫妻俩个,有什么关系呢?但是雪见大着个肚子,成天在他面前趾高气扬的,这样子让他心里真是闷,白心疼这傻丫头了!

    就这样,晚上的时候,雪见偶尔还会埋怨他:“瞧这屋子本来就窄小,偏你又加一张床,让人闷气。”周博只冷笑,沉声和她说话:“谁说闷气?如果你觉得闷气,可以搬呀。”

    雪见也回一句:“要搬也是你搬,凭什么是我搬?”

    周博于是告诉雪见:“要我搬?那我搬到对面床上,把这个榻搬走,可好?”他指了指雪见的床,“我看我睡那里才更合适些。”雪见撅嘴道:“好,你过来,那我过去!”

    每天无人时,俩个人慢慢也会像以前一样逗逗闷子。可雪见虽然对他不是避如蛇蝎,但也是人前一套,人后一面。气得周博只是暗暗恨自己,时间长了,也渐渐恨起了柳家母女。

    心里眼里一直都只有雪见一个人,周博知道自己,雪见对于他,从开始就是不同的。站在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迎春花前,周博身上是鸦青色锦衣,衣前襟上绣着星星点点的兰草。他在心里暗恨,由此动了心思,要打要罚,说过任由你们,确实是我周博理亏在先,但事情已经到了此等地步,你们也说过要走,却又改变主意留了下来,就太说不过去了吧?

    以前他从未怀疑过柳雅彤丝毫,但现在,由不得他不多想。所以,他更是不放心雪见,即使雪见不肯原谅他,他也在徐家毫不客气的住了下来。

    不过,以上的这些想法,他都留在心里,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雪见和白逸天。男人就应该有事自己扛着,什么事都跟婆娘嘀咕,那还叫爷们吗?

    让多福近前来:“这两天风大,你回去平山村,找几个可靠的人伺候柳家,别让人觉得咱们亏待了她们。下午就去,不,现在就去办吧。”

    多福卖了一个乖,又像提个醒儿:“听说那柳家小姐,尤爱吃咱们家的白玉杏仁羮。”周博听过,对着迎春花说:“小梨做得比平山村的厨娘做得好。”多福马上明白,施礼而去。到晚上,雪见没见到小梨,听小梅说,小梨被大少爷派回平山村伺候老爷夫人,她想了想,也没多说什么。

    见雪见神色自然,只是白了自己一下,周博知道她这是懂自己的意思了。柳雅彤,正经的官家嫡女大小姐的身份,相貌也出众,性格也温婉,即使受这件事影响,有娘家庇护,今后再嫁人后夫家也不可能因此看轻她。

    每天早晨醒来,都可以看到对面床上雪见那甜甜的睡颜,这让他心情大好。然后,想一想今后势必会有几个毛头小子或者丫头片子会占据雪见的全部精神,又让他郁闷起来。这个时候,他会长出一口气,无声的冲着雪见说一句:“你且等着……”这雪见真是一个没良心的丫头!然后带着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去院内打上一会儿拳。

    周博不知道的是,他一出屋,雪见就会瞪圆眼睛,再撇撇嘴,小声道:“人闲嘴碎腹又黑!”骂完这句,觉得解气些,这该死的生物钟,让她不用闹铃也准时可以醒。

    徐从安已经把周博经常练的那套拳稍加改良,去除拳路中攻击的一面,倾向于强身健体,也更利于他这样腿受过伤的人。徐从安不愧是一代神医,这样小小的改变,就让周博逢阴天下雨时那小小的不适,慢慢消失怠尽。

    练拳之后,雪见也起得床来,夫妇二人陪徐从安吃过早饭,再给孩子来段“胎教”,那无耻二人组,也就该到了。周博很不明白,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感受,这位京城来的世子爷,为什么这么有闲功夫,别说什么受人之托的屁话,有谁会信呢。可他一惯的和风细雨,完全敛起了最初见的锋芒,周博想不明白,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如果是为了雪见的容貌,周博承认雪见是美艳过人,世所罕见,但这世子爷的一个侧妃,就已经是京城第一美女了,想来其他侍妾也不会差吧,他又怎么可能为着一个已为人妇的大肚婆娘着迷到如此地步?周博甚至毫不客气地阴暗地想道,他不会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吧?

    “逸天,还要麻烦你给汪大人写上一封信,”周博到底不放心,知道他好象和汪从寒有些牵连,于是把这事情交与了白逸天。

    回信暂时还来不了,但南谷波除了蹭吃蹭喝外,倒也没有其他的过份之举,这让周博很是费解。

    只初见时的张牙舞爪盛气凌人,现在不过是一个闲散纨绔,周博回想着,到底他对雪见,是什么样的心思?

    这天晚上,雪见并没有早早睡下,而是遣开了小梅等人,出神的看了会烛晕一圈一圈地往外荡漾,这才低声对周博道:“大郎有件事,雪见一直想问个清楚。”嗓音温柔,让人心为之一软。

    成亲近一年,孩子也有了。这一对夫妻,却难以回到往日的亲密无间。

    看着雪见一脸的郑重,周博微微的叹了口气,拉过来她的手,很认真地道:“娘子,我知道你是为了柳家一事烦心。虽然我并不知道她们为什么改了口风,执意要留下来,但我答应你,我和她们,再没有半点牵连,也没有半分私情。”

    雪见轻咬了嘴唇,又摇摇头,忍不住道:“大郎你既然已跟我说过,我自然信你。但是,目前还有一件事,是非让柳家离开平山村不可的。”

    听雪见说得明白,周博细想了想,心中一动,这样的雪见,总会想到别人想不到的地方的雪见,才是属于自己的那个丫头!他恍然道:“娘子说得不错!”春忙过后,就是葫芦园的种植期,这事自然不能让外人知道!只是,如何让她们走才好呢?要是为了赶她们走,路上出了什么人为的“意外”,那就真让柳家讹上了。

    雪见冷笑道:“这有何难?只看大郎舍得还是舍不得这样一位如花美眷罢了!”

    看着雪见又酸又臭的小脸,周博难得神清气爽,心情舒畅,她心里到底,还是有我有这个家的。捏了捏她的脸蛋,这才道:“你就混说吧!任她是天仙还是狐媚,在我亲亲娘子面前,都是浮云。”别说,雪见的常用词,这周博动用的,也是得心应手了。

    雪见见目的已达到,心中微微满意,便点头道:“那就先容你那天仙在平山村且委屈几日,我看这什么打仗不打仗的,也是雷声大雨点小,等天气再暖和些,流民也相应的少了,咱们可以先送柳家母女和你爹……爹娘去青州……”

    说到这里,略顿了顿,周博会意,及时送上温水。雪见润润嗓子,才接着道:“这一来,青州是省城,自然比平山村更为安全,名义上也说得通;其次,爹娘和姨娘们自然和她们一道走,路上也可以看着她们,省得再整出来什么夭娥子。平山村到青州,急赶些,两三天也就到了,而且咱们可以托县里差役随行保护。”

    听她这样说,周博放心地点头道:“没想到娘子不光肚子长了,连脑子也长了些呢。”

    说毕,只觉得腰间软肉已被人旋转拧起,他不敢呼痛,只能苦笑着作揖求饶。雪见这才满意的松开手,低声道:“安宁的小宅子,我来住;青州的大宅子,给你的‘婚外情’住。可好?”

    周博没有说话,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拉过雪见的手,使劲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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