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何婉婷朦朦胧胧中被人推醒,眼前一阵模糊,心下一惊,待绿眉弯下腰,把她脸上的汗水擦净,眼前才清明起来。却原来是汗水和泪水模糊了视线,让她误以为自己的眼睛也出了问题。

    何婉婷抬头看着坐在床前的那个让她心生不安的这个郎中,这郎中依然面容平静,应该不可能看透她的梦境吧?

    身边的绿纹也眨了下眼睛,刚才世子妃的眼睛里,分明露出来一种怯意,是的,是怯意,从来没有见到世子妃怕过谁,连见到世子,都只是满满的恨,和,不甘的爱……。她认真的问道:“先生,这样,就可以了吗?”

    “暂时是的。”徐从安淡淡着答道,拿出药箱来,把收拾好的银针重新放回药箱。细心的把药箱关好,看到绿纹仍然睁大着眼睛,看着自己,表情更加认真,于是便低低的交待道:“这一个时辰内,如果世子妃有寒战和发热的情况,请一定要注意,接下来很有可能会出现恶心,呕吐,腹痛,骨肌疼痛等情况……,两位姑娘可要小心着,这是针法起了作用,万不可让她着凉,只注意便好;但如果世子妃虚脱,便要立即将此丸药塞入她舌下。”

    绿纹绿眉也来不及多问,连连点着头。绿纹下了床,紧跟在徐从安的后头出了院门,周博则越发佝偻着身子,接过药箱,四下里张望着,跟着他们到了外面的厅堂。

    见他们终于出来,武德侯暗暗舒了一口气,瞄着徐从安,看他神色如常,并没有什么变化。倒是绿纹那丫头,脸色微红,像是疲惫和紧张所致。

    何夫人却是急忙站了起来,焦急之色顿现:“神医……”

    周博却是找了最近的一把椅子,直接扶着徐从安坐下,徐从安的劳累,他从脚步上就可以看得出来,但也不敢多说话,怕引起南谷波的疑心。易容这种神奇的技艺,也可能终究是有的,但周博并不精通。简单的化妆,还是徐从安用了药粉施于脸上,更改了肤色,也让皮肤僵硬,但身形和声音上,却是让靠自己的演技的。

    周博不满的瞪了何夫人一眼,心里涌起来无数伤感,雪见以前,便是让这样的一家人给害得浑身的伤痛。不过,也正是这样的一家人,才让他得已结识雪见,也,离不开雪见。

    周博的惆怅被徐从安淡淡的声音驱散开去,徐从安微顺了顺气,才略点了点头,简单几个字而矣,“此法是否可行,需要再观察一个时辰方可。”

    只一句话,便让何夫人眉眼舒展开来,武德侯也陪着笑容连声致歉道:“真是辛苦神医了!”

    徐从安细细的说明了,每天不能晚了,必定要在巳时初下针,不能晚了,这还是头一个疗期,最痛的一个疗程,如果可以挺住,便说明有了希望。到得第二个治疗期,需要每日巳时初和酉时末两次施针,但穴位减少。第三期为康复期,每日巳时初下针,一次即可。期间,每一个疗程为十日,每一个治疗期结束,可断针四日,第一个和第三个阶段最为重要。

    何夫人便与南谷波商议,如果这第一期确见疗效,是否可以让这师徒二人住入世子府,毕竟到了第二个阶段,每日两针,再来回奔波,恐有所失。南谷波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静下心细细盘算起来。

    拒绝?不行!这肯定是对自己的形象有所影响。这看似其貌不扬的乡下土鳖,也有可能真有什么本事,若是让他一路治疗下去,肯定是要便宜了何婉婷那个贱人!他苦笑着说道:“世子府女眷颇多……”世子早单独立府多年,府内莺莺燕燕美人众多,以前倒觉得对女儿是件大好事,现在一想也是麻烦,世子平时事多,经常不在府内,留下这样的一对乡下师徒,难免冲撞了内宅。如果真有什么流言传出,那就是笑话了。只怕对武德侯府的名声,也是不好的。

    何家洛一口茶水呛在喉咙里,连连咳了几声:“妹夫这话……这话说得对,不过我倒是有个建议,要不我也同他们一道住进来,这样,妹夫不在府内的时候,我可以帮着照顾一二。”

    南谷波歪着头,看着何家洛笑了起来:“难得二公子还有这样的‘好意’!这事儿,你是不是惦记好久了?今天正好巧了,是吧?”

    何家洛一时怔住,片刻就反应过来,但他的脸皮厚重程度,岂是这样一句话就可以刺破的?但见他长舒了一口气,露出来满脸真挚的笑容,爽快地说道:“妹夫没有说错,我果然是‘好意’帮衬妹夫的,咱们自家亲戚,也没那么多可见外的。有我在,府里的事情,你就全放心吧!今天神医正好在此,也是我妹此病当有转机,不如就今天就搬进来吧。”

    何家洛的“爽利坦诚”倒让南谷波怔了怔,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没吐出心头血来,眼前这人不要脸的程度,怎么愈发的厉害了?他呆了一下才摇头断然拒绝道:“二公子这份好意本世子心领了,只是我们世子府的女眷都只想安安份份的过过安稳日子,依本世子看,你还是在家‘照顾’侯府女眷吧。”这话说的,已经够难听了吧?

    “我们侯府还有大哥照顾,若不是我帮衬,这神医师徒怎么好单独住进世子府呢?妹夫,你再好好想想。”怎奈何二公子根本听不出来他的挖苦,仍然很诚恳的劝着南谷波。

    “郎中是侯府请来的,自然还是住在侯府。”南谷波皱起眉头,带着一丝的不耐。何家安看着自家的弟弟,不由自主的跟着南谷波喝斥道:“妹夫说得极是,二弟你就不要跟着裹乱了。不如这样,眼下这个阶段,一天一针,我们来回也可以,但施针的第二个阶段,不妨我勉强陪着他们师徒住进来,这样,妹夫没什么不放心的了吧。”

    南谷波连假装的笑容都欠奉,摇了摇头,不再答话。室内一片安静,又过了一会的功夫,绿纹脚步匆匆地进来,急促的禀报:“世子爷,世子妃刚刚果然有些发热,现在……,现在厥了过去……”

    绿纹见一屋子的人都望着她,便看了一眼南谷波,又回头看了一眼徐从安,又沉声道:“那药丸,已给世子妃服下。”她顿了顿,又低了声音问道:“一切全如先生所料,现在,现在奴婢们需要做什么?”

    徐从安凝神听完,便起身随着绿纹进去观察,周博没有动,尽管减少存在感。这屋内几人的神情当真是精彩无限,让他大开眼界。何夫人是真心欢喜,又怕有所闪失,一时之间悲喜交加着;武德侯阴沉着脸,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何家兄弟在打眼神官司,似乎在争世子府的居住权,周博感慨,也幸亏有了这不要脸的二人组,才使得南谷波对其他人如自己才不甚上心;再用眼睛瞄到南谷波,这位世子爷则是懒得理会他们,明显带出了厌恶之色,只是眼睛跟着徐从安移动,些许带出些不安与不屑。

    南谷波的心里,自然是有算计的,如果这第一阶段的十日,真有什么进展,那么这师徒二人,在自己府内一定要是平平安安的,在路上自然也要安安稳稳的,但是回了侯府,恐怕就要出些意外了。侯府丑事多,出个几件命案,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久,徐从安捻着胡须,跟着绿纹又晃了出来,又让绿纹将情况汇报了一下,世子妃已安然睡下,这乡下郎中也一派得意之色,似是一切全在掌握之中。

    周博和徐从安回到自己客居的院子,静静的吃过午饭,说是要午睡,才把丫环们支开。徐从安对周博说了何婉婷的情况,天仙子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传说中的,确切的药份和剂量本来就不为人知,更何况何婉婷所服用的天仙子,明显是有过变更的,不知道这变更是因为药方的不完整,还是什么人为的因素。所以才会对她的体质产生影响,导致体弱多病,而不是像何家人所说的,天生体弱。

    静静的思考了一刻多种,俩个人相对看了一眼,对何婉婷的病体如何,他们本来就不是特别关心,所谓自作孽不可活,他们关心的重点是,一个侯府的庶女,是何以得到此药的?而且,她服此药的目的,究竟是为什么呢?难道就是为了更美貌,好得已进入世子府,做一名侧妃吗?这,这也太怪了吧?

    而且,在武德侯府不过数日,但也可以知道,这府里对庶子庶女极为苛刻,外表看起来虽说也是光鲜无比,但待遇也只比下人们略强些。如此的一个体弱的庶女,难道就因为做了世子的侧妃,就被这样的一家人从真心里关心照顾了不成?

    周博和徐从安讨论无果,只得各自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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