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出去吧。”萧殊说道。

    小叫花使劲摇着头,泪眼汪汪的低着脑袋,他宁可继续躲在床底下也不想出去,外面什么样子他都不敢去想。

    “你打算继续呆在这?那也行啊,待会等到那些不人不鬼的东西都找过来,我再厉害也对付不过来,到时候呢,是生吞还是活剥,全看他们的喜好了。”萧殊故作无奈的叹气。

    小叫花哪里经得住他这种话,打了个哆嗦,连连推着萧殊的背,带着哭腔道“我才不要留在这!”

    可话才说罢,小叫花只感觉眼前一个恍惚,竟是昏了过去,他本就得了风寒,才喝了一次药,身体尚未复原,此刻又受了惊吓,全凭一口气撑着,现在见到萧殊心神一松,再也撑不住。

    “还真是时候。”萧殊苦笑着摇头,解下红伞,将小叫花背在背后,离开了寮房,来到大殿前,正见到晓月一人独对群尸,气劲冲荡之下,就连地面的青石地板都未能幸免,一块块碎成齑粉。

    “萧施主,与其在边上看和尚卖力,何不来帮一手?”晓月见到萧殊不由喊道,虽然看上去他应付的游刃有余,这些活尸伤不到他,可重在量多,源源不绝,而且除非将其碎成尸块,彻底不能动弹才行,其他均是无用功。

    “晓月师父你稍微退开一些。”萧殊自然不会推辞,他出手可不比晓月来的柔和,况且此刻剑道重归,只捏了个剑指,凝元成剑,丈许剑罡落雨一般朝群尸冲去,莫说血肉之躯,就是金铁所铸也打得你成蜂巢。

    寻常活尸哪里挡得住,被剑潮洞穿的血肉模糊,身子遍布着一个又一个碗口大的洞,全都是被剑罡暴烈的元力所震碎的,大腿处,手臂处更是直接断作好几节。

    “这杀人的本事萧施主可谓登峰造极了,和尚比不了。”晓月不由乍舌,他虽也是天玄境,但重修佛法和内家功夫,可以做到数十年如一日容颜不老,若论起打斗就比不上萧殊这种主修剑道的人了。

    “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萧殊皱着眉头,面前一地碎尸还冒着热气,腥味之重连他都感觉有些不适。

    “和尚也不知道,莫不是疫病所致……哎呀,糟了!”晓月神色惊变,根本顾不上那还在源源不断从山门口而来的活尸,立刻就朝后山方向奔去,如果真像他说的一样,那师兄和众弟子岂不是撞了个正着,后山可埋着不知多少因疫病死去的人。

    “首座何去?”

    幽幽渺渺的声音在两人耳畔响起,晓月脚步一顿,拦在面前是熟悉的人,可他的眼神却已经不再是自己记忆中的样子了。

    “善法?”萧殊循声望去,拦下晓月的正是那一日带他们入寺的善法,可现在的他,双眼一片血红,不见眼眸,全身僧衣染满了血,活脱脱一个恶鬼模样。

    “原来是萧施主,难怪小僧觉得面善,不知那位小施主的病可有好些了?”善法嘴角含笑,语气和善如初,可他身上的煞气浓重的即便萧殊闭上眼睛也能感受的到。

    “阁下是谁?和尚可不认得你。”晓月神色凝重,可他不敢轻取妄动,面前这个善法眼中透着煞气,仅仅站在他面前全身都犹如被针刺一样隐隐作痛。

    “首座师叔不认得我了?是了,佛门就是如此薄情,您不认我,想必师父也不会认我这个弟子了,善法当真是心凉呢。”善法咧着嘴笑道,一步步朝两人走去。

    萧殊目光逐渐转冷,心神沉入忘我之中,红叶剑无声出鞘悬在身前,善法不过是个寻常小和尚,可面前这人给他的压力之大,却远胜寻常天玄境之人,即便当初的天玑子,张道全也没有让他感受到如此压力。

    晓月瞥了一眼萧殊,心思把定,沉吟了片刻道“你若真是善法,那便让师叔过去。”

    “得了病的就该死,落得难的就该死,偏偏佛门子弟死不得?若弟子不让又待如何,师叔是打算金刚怒目斩了弟子,还是菩萨慈悲渡化弟子?”善法面色僵白,嘴角含笑,伸手一招,只闻破空之声响起,数十尊菩萨佛陀的金身相一一从殿内飞出,悬在空中。

    “看看这些菩萨佛陀,日日受着香火供奉,到头来却不过是烂铁一堆,废物罢了。”善法冷哼道,手朝下一压,数十尊金身砰然落地,深深陷入地面,一道道裂纹遍布全身,烟尘四散。

    晓月看着那些佛像问道“如此可解你怨憎?”

    “怨憎?不,我谁都不怨,谁都不憎,我只恨自己为什么到现在才明白,所谓法,所谓道,所谓佛,都不过是上位者的把戏而已,佛陀神仙自是高高在上,可我们呢,信奉这些莫须有的道,荒谬的法,得到的不过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罢了!”善法似乎被晓月说到了痛处,全身煞气愈发浓重,眼眶瞪得通圆,以至于眼角处都流下了暗红的血,

    “既然如此,你不信佛,不信道,又得到了什么?满足吗?”晓月此刻反而平静了下来,语气宛如安慰一个受了伤的小猫。

    “我……”善法被问的一个呆愣。

    无声无息间,一道长达足有百丈的猩红剑罡划破天际朝善法斩去,这个瞬间天地都仿佛成了两半,映的一片通红,正是天地人三剑中的人剑。

    “萧施主!”晓月见此也是一愣,他心中还是抱着一丝期望,可萧殊这一剑太过绝情,让他想拦也来不及了。

    萧殊自出剑的那一刻便一直在寻善法的破绽,直到方才那个瞬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几乎是自发的斩出了人剑,没有半分留力,这也是忘我最为恐怖的一点,只要他认定了出手,莫说留情了,一丝一毫的破绽都不会放过。

    这一剑的威力丝毫不逊色张道全亲自施展,面前数十尊佛像本就被砸的出现了裂痕,此刻在人剑面前,直接分崩离析,碎散一地,如虹剑罡瞬息而至,却见善法嘴角一弯,轻描淡写的道“剑?于我何用?”

    苍白的手张开五指,居然就这么挡在人剑之前,几乎称得上此界至极的剑道竟然被他徒手挡了下来,四散的剑罡宛如一场风暴卷席了整座云寺,却只在他手掌上留下了一道红红的印子。

    善法刚要放下手,忽然觉得整个身子莫名的沉重,就好像有无数座山凭空压在身上一般,萧殊手持红叶,剑势一转,地剑随之而出。

    当年张道全不曾全力出手的一剑,今日重现萧殊之手。

    不再是流于表象的剑罡剑气,而是更为玄妙的剑势,以势成锋,已经到达了灭杀神魂的地步,根本不是常人所能抵挡的地步了,故而张道全当初便说了,除了瑜子涵,此界在无人能让他三剑齐出。

    “此界剑道竟能到如此地步?”他心头微惊,沉重的剑势不止是对他的身体造成严重的负担,更在无休止的压制着他的神魂,辛亏没有放任这个小和尚,不然仅此两剑足以毁了这个身体,到时候又不知得浪费多少时间。

    “天地人三剑。”晓月喃喃道,即便这剑势不是对着他发的,可他仍能感受到在这一方天地中剑势的沉重,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他见识并不差,活得够久,虽然不曾亲眼见过,但也有耳闻,更何况前些日子若非张真人守在边境,恐怕此刻玥国早就一片战乱了。

    “区区凡剑,竟也能妄称天地人,岂非可笑。”他冷笑道,这地剑虽强,却只是相对于凡尘之人罢了,对他而言,还差了几分火候,即便此界有天道限制,可他的神魂仍是远胜于天玄境。

    一句话就打破了地剑的剑势,这已经是境界上的压制了,哪怕是天人境的张道全复生,只怕也做不到。

    “你很厉害,我打不过。”萧殊淡然的说道。

    “蝼蚁尚有自知之明,难得可贵。”善法掩嘴而笑,苍白的面容多了一分阴柔之意,配上他满身的鲜血,说不出的诡异。

    “不过蝼蚁还是想试一试……定宇为神,乾坤剑指,人地敬天,天剑!”萧殊冷声喝道,脑海中张道全的身影此刻与萧殊完全重叠了起来,纵身一剑斩去。

    天剑是张道全剑道的极致体现,以人心上体天道,剑锋所指,神鬼辟易,近仙一剑已达到临界点,此剑与当初萧殊借剑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天剑借的是天意,心境不达者不但挥不出这一剑,更会被天道所慑,性情大变。

    张道全自创仁剑,便是为了克服这一点,幸亏他做到了,不过这对于萧殊来说不成问题,他的心境本就是忘我,一旦沉浸其中便没有了性情这一说,天剑在其手上比张道全更多了三分天道无情之意。

    萧殊面色冷然,全身心沉浸在这一剑的剑意之中,红叶剑细长的剑身径直朝善法的额头刺去,一切变化都被萧殊看在眼中,哪怕一粒灰尘拂过都逃不过萧殊的眼睛,这是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所谓天道,所谓自然,尽在这一剑挥出的瞬间。

    莫说是面前的善法,就是远远站在一旁的晓月,只要萧殊想,也能将其斩杀,无怪张道全不肯轻易施展天地人三剑,尤其是天剑,这一剑的剑意太过恐怖,就算心智坚毅者也难免被其影响,在使剑者眼中自己就是天道,但凡忤逆者,天不容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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