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悲观,有人乐观,也有人是务实的性格。
    当下发声的少年就是。
    他没想那么多,就专心关注着事情的进展,见老胡和飞燕时不时浮出水面,换口气再潜下去,而林飞冒过一次头,就没再出现了。要知道,在水里待的时间越长,换气会越频繁,因为人的体力有限,随着体力下降,吸气呼气的频率会更高。林飞这样,不符合常理。
    “是哎,他人呢?”
    “天啊,他不会……也溺水了吧?”
    村民们发现这个事实,立刻就有了不好的猜测。现场的气氛顿时更沉重了。
    孩子没救上来,再搭上一个,这可就太悲剧了。
    “我的天啊,我这是做什么孽哦!”一直还算冷静的安叔一下子崩溃了,“活这么大岁数,没对不起谁,怎么今天好端端的,就害了两条人命啊!老天爷啊,你收走我这条老命,我一句怨言也没有啊。求求你放过林飞和闹闹吧,求求你啊!”
    说着,跪倒在地,对着云层中光辉惨淡的月亮,磕头。
    葛石宏什么话都没有,腾地跳起来就要往水里蹦,好在身边坐着人,一把给按住了。
    “放开我!放开!”葛石宏嘶吼着,拼命挣扎。其他村民赶紧过来帮忙。
    就在大家几乎都放弃了希望的时候,远处的水面忽然有人冒头。
    “出来了出来了,就是安爷爷嘴里说的林飞!”小名虎子的少年第一个指着林飞,惊叫起来。
    村民们下意识在心里否定,这怎么可能?哪有人能在水里两分钟不换气的?
    正好此时,老胡和飞燕也冲出水面。打眼一看,明显是三个人……哦不对,远处的那个,手里分明还托着一个!
    村民们心脏狂跳,手里有灯的很有默契的,把灯打向远处。
    “闹闹!闹闹找到了!”虎子开心的又蹦又跳。
    葛石宏和安叔听到这声喊,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睁大眼睛去看。当林飞越划越近,老胡和飞燕游过去,三个人托着闹闹,他们瞬间激动的流下眼泪。
    “闹闹,儿子啊!你回来爸爸身边啊!”葛石宏哭着喊道,浓浓的父爱都在这一声呼喊当中,让人听了忍不住跟着心酸。
    “你们让让,别围过来!”林飞跟岸上的人打了个招呼,第一个上岸,再返身从老胡手里接过孩子。
    “闹闹!闹闹!”葛石宏疯了似的,伸手就要抱闹闹。
    “不想他死就让开!”林飞一声厉喝,吓退他,把小孩放在平坦的地面,对着他的胸口,就做起了按压。
    一下,两下,三下……,捏开他的嘴,给他做人工呼吸,再继续按胸口,然后人工呼吸,偶尔贴着他的胸口听一下心跳。
    村民们想接近看看情况,都被老胡跟飞燕给拦住了。
    时间一下子变得冷酷无情起来,每一秒每一分的过去,都可能昭示闹闹的死亡。
    “没了,我的闹闹没了。”葛石宏失魂落魄的低语,转头看向水面,整个人突然冷静了似的,似乎已经接受了某种事实。
    “对不起。”安叔爬到葛石宏身边,自责到恨不得立刻死去。
    “不怪你,是我的错,老天在惩罚我呢。”葛石宏叹道,“跟闹闹相比,饭店算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默默等待林飞的宣判。
    “噗——”
    什么声音?心情同样沉重的老胡和飞燕回头去看,登时吃惊的睁大眼睛。
    “咳咳——”
    这声咳嗽可以说再平常不过了,可听在所有人的耳朵里,简直比仙音还好听,让快要寂灭的希望,猛然间光亮大放。
    “醒了!闹闹醒过来了!”
    “天啊,这孩子真是命大啊!”
    “太可怜了,阎王爷都不忍心收吧,唉哟,真是太好了。”
    村民们见闹闹救回来了,发自真心的高兴,赶紧把葛石宏和安叔拉了过去。
    “爸爸……安爷爷。”闹闹睁开眼睛,看见他们两个,虚弱的喊了一声。
    “哎。”葛石宏跟安叔响亮的应了声,一左一右拉住他的小手,生怕闹闹再离开似的。
    “好啦,赶紧抱回家换一身干爽的衣服,别感冒了。”林飞提醒道。
    葛石宏忙点头,把闹闹抱进怀里,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葛石宏因为饭店倒闭的事,颓废了很久,平时几乎不露面。村民们大多从安叔嘴里听说他的消息,现在出了这种事,看他整个人变化也挺大,自然是要关心下的,于是呼啦一下子,全跟着去了,也有离得远的,听到消息,过来凑热闹,一时间,院子里站的满满当当。
    “你们进去换衣服,招待的事情交给我。”安叔招呼葛石宏一句,随便抓瞎叫了几个人,去他的小卖部,搬来长条椅,拿来瓜子花生米,还有茶水和一次性杯子,给大家吃着喝着聊天。
    葛石宏根据林飞他们的身材,找了还算合适的衣服出来,给他们各自换上,他自己则给闹闹洗了个澡,用吹风机把他全身吹得干干爽爽,才停手。
    “爸爸!”闹闹伸手在葛石宏脸上摸来摸去,被胡茬硌到,就咯咯的笑。
    葛石宏看着他的笑脸,心里满足极了,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学会了感恩。事业没了可以再打拼,亲人失去了那就是永远的失去,什么都换不回来。经历过差点失去闹闹的痛苦,他是真的看开了。
    打开门出来,葛石宏看见林飞,直接抱着儿子跪下了。
    林飞吓了一跳,忙扶他起来,“你这是干什么?好好说话不行么?”
    “你就受了他这一跪吧。”安叔道,“我也想跪你呢,你受得起!”
    说着,还真要动真格的。林飞赶紧让老胡拦住他。
    “安叔,你行行好,别折我的寿行不?”林飞无语道,“我救闹闹,又不是想你们跪我。”
    “是啊,你们这样,反而让人不自在的。”老胡赶紧补充。
    村民们也纷纷开口劝说,感激归感激,不能只顾自己痛快,反倒让恩人不舒服啊,应该用恩人能接受的方式才对。
    葛石宏跟安叔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这才绝了给林飞磕头的想法。
    这时候,飞燕又嚷着饿死了饿死了,葛石宏才想起来,大家伙儿还没吃饭呢。赶紧把桌上的菜端到厨房去热,因为院子里人多,总不好让乡邻们在一边看着吧,于是又开始做菜煮饭。
    村民们也不客气,真就打算混个酒菜吃一吃,担心食材不够,不少人还回了趟家里,鸡蛋蔬菜的往这里搬。
    飞燕果然是个小孩心性,跟闹闹都能玩到一起。老胡今天难得放开了些,跟几个烟民聚在一起,一边吞云吐雾,一边侃大山,说着不知道真假的光辉过去。
    林飞更是被一群人围在中间,问长问短。一开始关心的是他怎么救的闹闹,闹闹不会游泳,在大石头那儿滑下去,怎么会出现在二十米开外之类。
    林飞耐心解释,他当时也没想到,只不过稍微游的远一点,能感受到水流的方向和速度,似乎更远的地方有个漩涡,他感觉闹闹身子轻,昏迷后有可能被吸进漩涡里,于是就潜过去了,结果闹闹还真就在里面,也算运气好,或者闹闹命不该绝。
    大家对林飞为什么一口气能憋那么久,也很好奇。林飞笑说,你们回去多练练,说不定以后也能做到。不过,记得做好安全措施,别自己把自己给闷死,就闹笑话了。
    这些疑问解答完,村民们开始关心林飞的个人问题。比如今年多大,在哪里高就啊,有没有买房买车等等,跟郝伯蔡姨关心的一毛一样。
    林飞是个坦荡的性子,除非有必要保密,或者人家没问到,要不然,他向来直言相告。
    当下,就告诉他们,自己是个保镖,暂住南江,目前是没房没车没女朋友的三无状态。
    原本以为,交了这个底,肯定要被鄙视了,没想到,不仅没有被鄙视,听到的还都是动听的好话。说什么林飞是人中龙凤,早晚要出头的。本事大,性格还好,潇洒本色,是个完全优秀的青年,大家幸亏认识的早,晚了怕是够不上说话的,不说多,五年后,林飞就不是现在的林飞了。
    村里的媒婆趁机就要给林飞说亲,介绍的还是村里最漂亮的村花,就在南江读大四呢,出了大学还不得嫁人啊,嫁人就得嫁林飞这样人品好,又潜力无限的。
    不得不说,被这么多人吹捧的感觉,真是棒,林飞都有些飘飘然了,十分享受其中。
    这时候,村民罗二妹挎着菜篮子进来,神秘兮兮的对大家说道,“都八点多了,村子里这时候开进来三辆豪车,你们说奇不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她丈夫葛冬年扔了个花生米进嘴,说道,“咱们村也有买豪车的啊,三十多万呢。”
    “切,真没见识!你买不起的就叫豪车是吧?”罗二妹龇牙说着,在葛冬年的脑袋上狠敲了下。
    这一敲,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葛冬年感觉丢了面子,不服气的梗着脖子问,“那你倒说说,那车豪到什么样儿?”
    “车豪到什么样儿用说的吗?看牌子不就知道了。”罗二妹放下菜篮子,把*一掐道,“宾利,够豪不?”
    宾利?
    现在生活变好,很多农村人也有条件买私家车,所以,大家对一些名牌还是有认识的,听到说是宾利,一个两个的重重点头,豪车,而且是豪到任性的那种。
    “卧槽!是宾利啊?”林飞突然坐直了身子,表情惊讶到夸张的说道。
    林飞这种没见识的样子,让村民们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跟他沉稳淡定的气质,貌似有些不符啊。
    “老胡,完蛋了!可能是咱们老板来了!”林飞顾不上解释,转而对老胡说道。
    “来就来呗,谁来都欢迎……呃,你说谁?”老胡反应过来后,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不会,不会,她怎么会来呢?下班回别墅,吃新鲜的食物,想运动运动,想看电影看电影,想洗澡就洗澡,多舒服啊。犯得着大老远跑这里来,就为找两个小小的保镖么?
    林飞在强烈的直觉下,仍试图用理性来说服自己,是他搞错了。
    这时候,院外响起车子开过来又熄火的声音,林飞终于放弃抵抗。
    一拨人走到院门口,居中的一位美丽高贵,如同仙女下凡的可不就是孟知微嘛。村民们见了,下意识顿住话头,一个个盯着她看,眼睛都忘了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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