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尔的注视下,利特温斯基伯爵带着外交官们不常有的热烈态度滔滔不绝,他努力要向夏尔证明,现在的俄罗斯帝国对法兰西帝国没有任何恶意,反而因为它消灭了一个共和国而十分满意,并且想要和法兰西帝国和波拿巴家族成为朋友。

    成为朋友在欧洲大陆的纵横捭阖当中,是常有的事情,然而也是毫不牢靠的事情,在历史上欧洲各国在成为朋友的不久之后就兵戎相见的例子,屡见不鲜。

    俄罗斯帝国当然并不指望法国成为它的永久朋友,他们之所以现在对法国大献殷勤,所为的也就是让法国暂时和俄国靠拢,以便让俄国度过眼前被孤立的难关而已。

    只要现在能够分化欧洲各个大国,让他们无法结成统一战线,那么俄国就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实现行动自由,也就是说可以在近东和其他地方为所欲为,等到了那之后,法国这个朋友要不要都无所谓了。

    不过,即使是一个权宜之计,现在利特温斯基伯爵还是不吝啬花言巧语地讨好夏尔-德-特雷维尔,他是一个比较务实的外交官,没有任何像沙皇那样的对波拿巴家族和他的党羽的那种蔑视,他觉得法国的友谊对俄国是十分重要的东西,可以长时间地给俄国行动自由。

    所以他认为只要能够和法国在现在能够较好,那么以后也可以继续维持良好关系,而这就需要他和法国的最高层要人们达成良好的私人关系。

    只要恭维好了夏尔-德-特雷维尔这样的宠臣,让他在两个国家之间牵线搭桥,那么两国之间的关系就可以实现长期的友好化。

    在他不停地鼓动和吹捧之下,夏尔的神色也一直变幻不定,显然是已经开始意动了。

    “我真的非常感谢您对我的看重,这对我来说真是受之有愧。”片刻之后,他略带骄傲地昂起了头来,“其实,就我看来,欧洲大陆上的动荡不安,归根结底,就是1815年在维也纳规定的体系已经失效了的缘故,旧有的体制已经不适应现在了!看看现在吧,普鲁士还不够强,奥地利在急速衰落,他们两个都在被内乱弄得焦头烂额无暇他顾,那么我们还能指望他们什么呢?他们是没有办法维护欧洲的!英国呢?这些绅士们确实有实力也有资财,但是他们什么都不愿意做,他们宁可看到欧洲到处动乱人人自危,他们的骄傲不就是在这里吗?所以说到底,先生,现在欧洲能够动弹、能够维护和平的国家也就是我们两个了,我们应该联合起来,让摇摇欲坠的大厦重新稳固,也让欧洲的人民可以安享太平和繁荣。”

    接者,他又貌似遗憾地叹了口气,“然而,可惜的是,这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成为现实,法国依旧被人所记恨,被人用各种方式限制和欺凌,这种对待是如此成功,以至于让法国人民没有任何兴趣去维护我们原本应该维护的东西!而俄国呢?现在也在为一些可笑的老观念所拘束,一定要让法国人们继续愤愤不平,如果这样的话,欧洲又怎么可能维持稳定呢?谁又来保护它呢?这诚然令人遗憾至极!”

    在夏尔大发感叹的时候,利特温斯基伯爵心里终于一片窃喜了,他发现夏尔-德-特雷维尔已经被他的恭维所打动了,只要他能够再加上一点点力,那么他就可以说动这位宫廷宠臣站出来帮他和俄国的忙,绕过法兰西帝国的外交大臣,让他可以和帝国皇帝本人搭上线,并且最终完成他的外交使命。

    “先生,诚然,在之前,我们两国之间有一些不幸的误解和争端。但是我可以向您保证,在现在,我们两国之间只有康庄大道,至少我们这边是如此……我们十分欣赏您的看法,并且乐意为了实现您的想法而去努力,我们应该联合起来,时局也要求我们必须这么做。”他略微有些夸张地扬起了手,“在别国都已经软弱无力或者作壁上观的今天,我真心希望两个伟大的帝国能够一起携起手来,维护上帝所祝福的君主制度!”

    “为了上帝所祝福的君主制度!”夏尔满面笑容地轻轻用指节敲了敲桌子,显然对大使这样一番话感到十分满意,至少虚荣心得到了满足,“我觉得,沙皇陛下这次选了一个很好的大使,简直好到没得说!先生,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喝一杯呢?让我见识见识俄国人的酒量!”

    “只要有您的召唤,我任何时间都会有空,阁下。”利特温斯基伯爵略微激动地响应了夏尔的邀请,但是很快又变得有些迟疑了,“不过,现在我毕竟有重大使命在身上,需要把公事办完才行……阁下,您能够尽快地安排一次会面吗?让我可以在私下里和皇帝陛下畅所欲言……”

    这个突然提出来的要求,让夏尔马上就从兴奋当中冷却下来了。

    “这个……并不是那么容易……您知道的,陛下的日程很满,而且不容更改。”他很快就以那种公事公办的口吻说。

    “对别人来说,这当然十分艰难,但是对您来说这绝对不是什么难事,您一定能够说服陛下来稍稍更改日程……而且为了欧洲,您也愿意这么做。”利特温斯基伯爵当然不会因为夏尔的拒绝而罢手,他继续鼓动夏尔,“想想吧,您这是在为两国伟大国家做出贡献,也是在为您……为您自己做出贡献。”

    “您……您是在说,要我为了个人私利去协助您完成这件事吗?”夏尔马上打断了对方的话,然后猛然摇了摇头,“不,我不能这么做,这会惹来陛下的反感。”

    虽然夏尔毫不迟疑地拒绝了,但是利特温斯基伯爵却并没有被他的话所吓住,相反他心里暗笑,这明显是夏尔-德-特雷维尔在故作矜持,也许是一种抬高价码的方法如果真的拒绝的话,他又何必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呢?

    “阁下,您这一点恐怕弄错了,您这是在为欧洲,为两个伟大的帝国服务,这是一项伟大的事业,值得任何人为之努力。”沉吟了片刻之后,他马上组织好了语言,“您的理念需要得到伸张,也需要我们的配合,那么为什么您不为此努力呢?只要您促成了此事,您的理念就已经完成了大半了,而人人都会佩服您,赞颂您在付出这么多的努力之后,您为此就算得到一些报酬,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毕竟就连伟大的塔列朗也不会拒绝在完成一项事业之余顺便为自己拿到一些应有的奖赏……再说了,我们也并没有想要让您做什么事情,只是想要维护和加深皇太子殿下和特雷维尔家族的友谊罢了,这又有什么不好呢?您不应该感到不安,这是您应得的!”

    作为一个外交家,塔列朗历经数朝不倒,一直都在做高官显宦,手里掌握的秘密、执行的任务都是数不胜数,而他的贪婪性格也是人所众知的不管执行任何外交任务,他都会想尽办法从中牟取私利,乃至收受贿赂,最后在他去世的时候,他已经积攒起了接近两亿法郎的庞大家财。

    在这个年代,人们的道德观念倒也还没有那么强烈,所以他就算做得人尽皆知,也没有因此而败坏掉一切名声。

    当然,如果夏尔这么做的话,可是要谨慎一点,毕竟他可没有塔列朗那种不管朝代怎么换自己都能当高官的自信。

    “塔列朗是皇帝的叛徒,我不能向那种人学习。”夏尔重新笑了出来,“不过,我确实很乐意同贵国的皇太子殿下维持友谊,我听我的妹妹转述过,他说的话十分有道理,想来他一定是一个非常明白事理、也非常精明的人,俄罗斯很幸运,以后会有一个十分完美的沙皇。”

    “我也深信如此。”利特温斯基伯爵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盯着夏尔,仿佛是在等待他最后的话。

    “好吧……既然您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再要去推却的话,可能真的就有些不明事理了……”夏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微微皱了皱眉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最后,他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样,重新看着伯爵,“这样吧,在大概一周之后,我们的皇帝陛下将会驾临到枫丹白露宫,欣赏春天的自然景色,顺便在那里举办一次赛马会,让我们这些大臣们一起陪同他散心……我到时候大概可以安排一次您和他的会面,您可以借着那个机会,让陛下亲身感受到来自俄罗斯的诚意,我相信以您的能力,一定是能够打动陛下的……而那时候,我们两个伟大的帝国,就能够靠着诚意互相吸引起来了。而我,也将一直作为俄罗斯人的朋友为之努力。”

    “这真是太好了!”这么快就得到了干脆的答复,伯爵显然大喜过望,“那一切就拜托您了,大臣阁下!我先替俄罗斯和皇太子殿下感谢您!请您以后继续为我们两国之间的友好而帮忙,我们也会尽一切努力来回报您!”

    果然,只要找对了门路,这世上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在激动之余,利特温斯基伯爵略微得意地暗自心想。

    他来到了法国之后,显然受到了比较冷淡的对待,虽然在刚刚履新递交国书的时候见了法兰西皇帝的面,但是并没有机会说上几句话,然后这段时间又显然被他疏远了,一直都没有机会去见他。

    而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您不用这么早高兴,毕竟陛下是有他的个人看法的,我的看法不能代替他的,也许他会有所保留,而这就需要您用自己的努力和诚意去改变了。”夏尔笑着轻轻摆了摆手,“您这段时间就尽快准备吧,我会通知您的。”

    “谢谢您,特雷维尔先生。”伯爵老于世故,当然明白夏尔的暗示了,他马上站起了身来,然后紧紧地握住了夏尔的手,然后小声地在他耳旁说,“请您放心吧,我们俄罗斯人对朋友将会贴心备至。”

    说完之后,他马上向夏尔告辞,而夏尔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他从房间消失之后,他脸上的殷勤笑容才慢慢消失。

    接着,他拿起了纸笔,开始在纸上记录今天和他大使会面的要点,准备写成备忘送给皇帝陛下。

    “你大可以对敌人们笑脸相迎,直到最后一刻到来之前,你应该将手中的剑好好藏在背后”他略带着戏谑的心情,回想起了爷爷曾经跟他说过的一句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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