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筵姑姑离开之后,我跪了半天才爬起来,浴房门一关,靠在门上,腿脚打着颤。

    皇宫深处,到处是血腥,到处都是陷阱,而我,除了我自己,什么都没有。

    华灼儿去而复返,我已经把衣裳洗了,身上确定没有任何味道,才走了出来。

    华灼儿像长了狗鼻子一样,使劲的在我全身上下闻了一遍,咧着嘴对我笑道:“这次才洗的干净没有味道,下回你再沾染的污秽之物,我过来帮你搓背,保证把你洗得香喷喷的,还不耽误时辰!”

    “嗯!下次就找你,然后把你身上沾染臭味!”

    “好啊你,我这么对你好,你竟然想着搞得我跟你一样臭,真是该打!”

    “这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就这样说定了!”

    我一下挽住她的手腕,欢喜的往睡觉的院子走去。

    “好啊好啊,一样臭,才是好姐妹!”华灼儿嬉笑着附合。

    我扯出笑脸相望,今夜的月光似格外的明亮,照得人的心也是亮堂堂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毁灭什么?

    外祖父让我死,想要我在皇宫里自生自灭,我偏不死,我要让他后悔,后悔逼死我娘亲,我要找到我那未谋面的父亲,杀了他,给我娘亲陪葬。

    一路上,华灼儿叽叽喳喳满心欢喜。

    “归晚,在皇宫里,真的比在舅舅家好,我在舅舅家,从来都是吃不饱,穿不暖,家里的所有好吃的都给了表弟,我只能吃表弟吃剩下的残渣剩饭。”

    “我们要在这皇宫里,好好的活下去,这里有漂亮的衣服可以穿,还有好吃的饭菜,我们一定要努力的干活,做像司筵姑姑那样的大人物,好不好?”

    “好。”

    我和她的声音,在寂静的皇宫传了很远很远,我们俩的欢乐也扬了很远很远。

    翌日,起来比昨日更早些。

    刚刚在院子里站定,司筵姑姑便直接对我道:“归晚,你可以走了!”

    我心中一惊,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一个小太监上来引着我,华灼儿着急的伸手一拉我:“归晚,你要去哪里?”

    瞧着手臂上的手,对她笑了笑,安抚道:“听从姑姑的安排,我没事的!”

    华灼儿着急的眼睛都红了:“你是不是做错什么事去了?他们要惩罚你?”

    “没有的事情,只不过姑姑……”

    “还在啰嗦什么?”司筵姑姑打断了我的话,斥责道:“还不快走,耽误了时辰,你们一个两个都要受罚!”

    我抽回了手臂,抱了抱华灼儿:“我们是好朋友,一直都是好朋友,好好听姑姑的话,向你昨夜所说努力着,总有一天会达成心中所愿,等得空了,我会回来看你!”

    华灼儿眼泪刷刷的往下落,双手做着拉我的动作,哽咽地唤我,“归晚……”

    在她的眼泪不舍之中,我转身跟着小太监离开了院落。

    小太监直接把我带到一个很偏僻的院落,这个院落已经偏离皇宫正中心,在皇宫的一角,很偏僻的一角。

    咯吱一声,小太监推开院落的门,声音细致尖锐:“温公公说了,他答应你的事,现在办妥了,里面就是人上人,生死由命,你去好生伺候!”

    人上人住着如此荒凉的地方,这让我想起温公公说天上的人落入凡尘,猪狗不如。

    屈膝道:“请公公代奴婢谢谢温公公,奴婢定然不会让温公公失望的!”

    小太监一哼,鼻孔朝天:“你的造化也就这样了,好自为之吧!我回去复命了!”

    “公公慢走!”

    他眼中闪过嫌恶之情,对于这样的院落,有太多的不屑一顾。

    我提起裙摆,慢慢的走上台阶,院子荒凉,收拾的也是干净。

    还没有走到主屋,一道黑影闪出来,拽着我的手腕。

    我大惊,看清来人,脱口道:“容与,你要做什么?”

    话音刚落,便是一声斥责骂我:“大胆贱婢,十一皇子的名字岂是你能喊得的?”

    十一皇子,对我这种刚进宫的小宫女来说,那真是尊贵非凡的人上人。

    温公公倒真是没有骗我,我说想伺候人上人,他把我送到这里来,言而有信的让我感觉到害怕。

    见到主子就要跪地请安,膝盖还没有落地,容与一把拽起我。

    他漆黑的眼睛闪着冷冽的光芒,近距离看他,仪表堂堂,贵气凛然,眉眼长相生得极其精细,只是身形单薄消瘦,面色有些苍白,比我整整高出一个头多来。

    他把我拽出院子,刚刚呵斥我的那个太监要跟着出来,他声音极冷道:“元一,不准跟出来!”

    元一急切眼中尽是忧色:“十一皇子,你要做什么,奴才去做,可千万不要伤了您的手!”

    “不用你去做,你好好看着院子,我去看看这个丫头有没有用处!”

    元一听到他的话,噤若寒声,不再言语,倒像一个护主子的狗对我龇牙咧嘴的警告。

    他拽着我,我不敢挣扎。

    等到他把我的手松开,跪在他的脚边:“奴婢不知是十一皇子,多有得罪,恳请十一皇子饶恕奴婢,奴婢做牛做马,衔草结环报答十一皇子。”

    容与目光盯着我,苍白的脸露出一抹阴霾地笑:“饶恕你,那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我闻言微微一震,昂着头看他:“如何您才不会杀奴婢,请您示下!”

    容与嘴角勾起一抹讽刺:“你不过是一个奴才,想要你死我捏一下手指头而已,现在起来跟我走!”

    没得选择,没有商量的余地,亦步亦趋地跟着容与在幽长的宫道中行走。

    行走片刻,容与摆了摆手,我脚下步子一停。

    他转身来到我的身后,而我的前面,站着好像是位姑姑,手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悄然垂首恭敬的站定,背影带着莫名的熟悉。

    欲回头张望,容与伸手一挡,满目寒意让我不由自主的垂下头,学着前面的姑姑垂目不敢张望。

    不多大一会儿,出现了一个六人抬的步辇,步辇上面端坐着一个黑色鎏金华服滚边男子。

    我不敢抬头张望,只用眼睛一丝余光瞧了瞧,瞧不见男子的脸,只看见他的衣袍随着步辇摇晃荡漾。

    待步辇走近过来,容与后退了一步,我有些不解,他好好的为何要后退?坐在步辇里的男子,又是谁?

    思考之际,容与双手握紧我的肩头,把我往旁边一扯。

    猝不及防的变化,让我下意识的伸手抓住前面的人,试图借助他人稳住自己身形。

    谁知,容与拉扯的动作一转,我本欲抓住前面人的动作变成了推,一把推着前面人的后背,把前面的那个略带熟悉的背影的人直接给推了出去。

    她一个趔趄,直接摔到步辇前面,我看清楚了她的脸,心中大惊,是屏兰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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