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雨在陈知栀进宫后便停了,所以今早起床时,谢芳华又听见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午膳后,她便坐在案几前,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捧着书卷,闭着眼,像是在小憩。

    有脚步声。

    谢芳华缓缓睁眼,见清芝收了伞,走到她身前,福了福身,“娘娘,刚刚听到的消息,陛下册封了王婕妤为淑妃,赐她颜菲宫,还赏赐了不少好东西。”

    谢芳华听着,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而是微微点了点头,坐正了身子,“知道了。”

    清芝也不对谢芳华的态度而感到惊讶,顿了顿,她又道:“今日颜菲宫去了许多娘娘,我们……”

    “皇后去了么?”谢芳华看向清芝,眼神淡淡的。

    清芝点了点头,“毕竟王淑妃近来并未被临幸,今日却被封了淑妃,甚至传言陛下要今夜……”说到这里,清芝咳了一声,“所以皇后娘娘前去也是正常的。”

    谢芳华放下手中书卷,款款起身,清芝见状,前去扶她。

    谢芳华出了屋子,眯着眼睛看屋檐落雨滴,“皇后也去了么……”

    清芝看着谢芳华,静静地听她喃喃自语。

    “对了,”谢芳华眼睛倏然一亮,“听说慕容要回来了?”

    她指的是慕容瑾。

    清芝点了点头,“是啊,慕容将军在外征战三个月,最后大败北狄。相信不出五天,他便会凯旋而归。”

    谢芳华闻言,嘴角微微上扬,“准备一下,晚一些,我们去见王婕妤,哦不,王淑妃……”

    “是。”清芝应声,便去准备。

    谢芳华去得比较晚,因此到达颜菲宫后,各宫主子都回去得差不多了,只有两个位份较低的主子,而见到谢芳华,她们都福了福身,匆匆离去了。

    谢芳华等那两人远去后,走向王淑妃,微笑着,盈盈一拜。

    王淑妃觉着惶恐,连忙小跑来拉谢芳华,“昭仪娘娘可别如此,王婷受不起这一拜。”

    谢芳华朝她淡淡笑了笑,随即打量着王淑妃。

    三十来岁,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味儿。

    “您如今是淑妃,芳华这一拜,受得起。”

    王淑妃闻言苦笑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

    谢芳华给清芝使了个眼色,清芝便拉着王淑妃的婢女秋容出了大殿。

    王淑妃见状,有些惊讶,“昭仪娘娘这是……”

    谢芳华走了几步,背对着王淑妃,“淑妃娘娘,想必皇后与贵妃今日来给您下马威了吧?其实娘娘大可不担心。”

    王淑妃再一次苦笑,也不敢转身去看谢芳华,“妹妹说得如此轻松,那是因为你有一个丞相外公,可是我不一样,我出身卑微,在这皇宫度日如年。即使身为三品婕妤也常被下人欺负,如今无故被封淑妃,看上去风光无限,可实际上……”

    王淑妃没有把话说完,可是谢芳华懂。

    无依无靠却能贵为淑妃,王淑妃不是路不好走,而是根本走不了。

    “昭仪不过二十来岁吧?苦了你,日后要在这深宫中过日子了,”王淑妃长叹一口气,像是在替谢芳华抱不平,“坐。”她转身走到谢芳华前面,指了指左上方的檀木椅子,招呼道。

    谢芳华应了一声,便走到位置上坐下。

    王淑妃也上了座。

    谢芳华垂眸,犹豫了一下,又抬起眸子,“淑妃姐姐若是不弃,日后便唤我妹妹,皇宫这趟水深,我们也好互相照应。”

    王淑妃眼前一亮,却又很快黯淡下来,“我出身卑微,你却是丞相外孙女儿……”

    她是在犹豫双方的身份。

    谢芳华浅浅一笑,“深宫无聊,整日栽花打发时间,若是有个伴儿,也好一起做点事儿。”

    王淑妃心动了。

    若是在这宫内有个家族庞大的妹妹做伴儿,日子定会好过的多。

    她不能犹豫了。即使觉得谢芳华无故找自己说这些有蹊跷,王淑妃也不能犹豫了——她已经过够了那种被下人欺负侮辱的日子,若有选择,她情愿一辈子活在宫外,做个简单的农村粗妇。

    “日后,还望妹妹多加照料……”王淑妃坚定地看着谢芳华,笑了。

    言下之意,便是应了谢芳华的提议。

    谢芳华嘴角一勾,这抹笑容让王淑妃看不太懂。接着,谢芳华又提议道:“淑妃姐姐如今身在高位,恰巧我的婢女清芝会些武功,不如,便让她来教你一些防身之术?”

    王淑妃一听‘防身之术’这四字,便欣然答应。

    陈府。

    陈知栀正在练剑。

    微风,细雨,吹红了山茶,染绿了芭蕉。

    陈知栀身轻如燕,舞剑的动作也飞快,当前一秒看见她在芭蕉附近时,下一秒便到了石桌之上。

    她的眼神很犀利,与素日的玩闹表情全然不同。

    她听见的细微的脚步声。

    陈知栀一个翻身,稳稳地立在了来者的面前,挥动宝剑,剑锋所指,是张熟悉的面孔,“谢烯然?你怎么来了?”

    谢烯然一袭红衣,格外显眼。

    陈知栀收了剑,轻哼一声,瞪他一眼。

    谢烯然答非所问,“你收剑的姿势不错。”

    陈知栀一听对方夸自己,兴奋地鼻孔朝天,“那必须的。”

    谢烯然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堂姐那句话在你身上能用一辈子。”

    谢芳华曾经说过一句话。

    知栀啊,夸不得,你一夸,她就能上天。

    陈知栀还未反应过来,谢烯然又打趣道:“陈二啊,你说万一哪天我想上天上去瞅瞅,夸你几句,你会不会带着我一起上天呢?”

    陈知栀的脸立刻沉了下来,“谢烯然你是不是忘了我手里还有剑?”

    她咬着牙,坏笑。

    谢烯然咽了咽口水,后退几步,“你别乱来。”

    见他这般模样,陈知栀翻了个白眼儿骂他怂,接着大步走到石桌前,放下剑,拿了杯水一饮而尽,“你来找我干什么?不可能单单来与我吵架吧?”

    谢烯然也走向石桌,坐在陈知栀面前,“皇宫有位王婕妤被封淑妃,听说了吗?”

    “听说啦!”陈知栀又翻了个白眼儿,“你真以为我消息那么不灵通?”

    谢烯然点了点头,一见陈知栀眼色不对,又马上摇了摇头。他轻咳一声,拿了陈知栀的宝剑,一边玩弄,一边说道:“还有个小道消息,不过我就跟你一个人说了,你可别告诉别人。”

    陈知栀也不阻止谢烯然动自己的剑,而是再一次翻白眼儿,“你怎么跟我姐姐一样,总是对我这么不放心。”

    “再翻白眼儿,小心眼珠子翻不回来,”谢烯然狠狠地用手弹了陈知栀的额头,见对方准备动手来打自己,连忙继续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王淑妃被册封之前,有个红衣女子潜入御书房,与陛下说过一席话。”

    “红衣女子?”陈知栀眯着眼,不怀好意地看着一身红衣的谢烯然。

    谢烯然一见她这目光,放了剑,没好气地吼她,“小爷我可是个纯爷们儿!”

    陈知栀轻哼一声,“我又没说你是女的。”

    你那个目光不就是在说那个潜入御书房的红衣女子是我吗!?

    谢烯然在心中咆哮。

    陈知栀有些不耐烦了,“好了好了,正经点儿,快继续说吧。”

    明明最不正经的就是你……谢烯然在心中嘀咕,面上却是笑嘻嘻的,“那个红衣女子叫赤女,是南渝夜幕四天王之一。知道南渝夜幕吗?那可是个了不起的暗夜组织。这世上之人呐,只闻其名未见其面,即使陛下只看见了带着面具的赤女,但那已经非常令人羡慕了……”

    谢烯然似乎已经陶醉,而忽略了陈知栀疑惑的目光。

    “夜幕是最近几年创立的组织,奇怪的是,这个组织的人并不多,甚至只有那四大天王,但是南渝甚至各国都有过夜幕的踪迹,你说厉害不厉害?”

    谢烯然一脸满足,似乎已经把话说完了。

    “说完了?”陈知栀面无表情,看着谢烯然。

    谢烯然看着她的表情,轻咳一声,点点头。

    “不是,你哪来的小道消息?”陈知栀双手托着下巴,蹙眉,好奇问道。

    谢烯然被这么一问,不知如何回答。

    还未等他想好借口,陈知栀又问:“你这小道消息灵通,而且隐秘,最主要的是,挺准的吧?”她想起昨日谢烯然告诉她瑾哥快回来了,没想到第二日边疆便传来消息,不出五日,慕容瑾便会凯旋而归。

    “是,是挺准的……”谢烯然有些莫名心虚,抬头去看陈知栀背后的芭蕉。

    陈知栀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既然如此的话……谢烯然啊,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谢烯然收回目光,看向正一脸坏笑的陈知栀,“你,想干什么?”

    “你从哪儿得到的小道消息,能不能跟我说说,这样以后,我也能提前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了!”陈知栀一脸兴奋,似乎已经笃定了谢烯然会告诉她。

    ……

    谢烯然看着陈知栀,松了一口气。

    小爷我还以为你要问我为何了解夜幕的事儿,结果是把重点放在了小道消息上!

    谢烯然腹诽,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也忍不住骂陈知栀是个笨蛋。

    良久等不到谢烯然的回答,陈知栀有些生气了,“不说就不说,不回答我是什么意思?”

    谢烯然闻言,叹了口气,“行啦,以后我有什么小道消息,第一个通知你就是。”

    “真哒?那感情好!”陈知栀立马换了个表情,兴奋道。

    “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谢烯然小声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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