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精兵果真全军覆没。

    派去的探子告诉夏凌生和慕容瑾这个消息后,他注意到两位将军的表情大同小异。

    相同的是惋惜。不同的是,夏将军表现出来的惋惜更加明显,而慕容将军,似乎并没有太在意。

    “退下吧。”一下子失去了三十个弟兄,夏凌生有些自责,他挥了挥手,遣退了探子。

    帐篷里又只剩下他和慕容瑾了。

    见夏凌生有气无力地坐在位置上,用手撑着脑袋,慕容瑾走近一步,“将军,那些弟兄们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你我亦然。事情已经发生,我们,等结果即可。”

    慕容瑾说得淡然,但是也在理。

    看着打仗都漫不经心的慕容瑾,又想想相处半个多月,他一直如此,夏凌生是在不能理解,这慕容瑾为何总是这幅态度这种表情?

    难道他就没有一点儿在意的事情?

    一点儿能够令他动容的事情?

    这自然是有的。

    不过夏凌生恐怕想不到,他最在意的不是事情,是人。

    是一个他想不到的人。

    叹了口气,夏凌生没有再继续想慕容瑾的事儿,而是对着慕容瑾说:“慕容将军,希望你的猜测没有错。希望,那些弟兄们不会白死。”

    “不会的。”慕容瑾轻笑一声,他就是这么确定。

    夏凌生不说话了。

    一切结果,明日便会揭晓。

    漫长的夜。

    天微微亮,谢芳华就醒了。

    刚醒来,陈知栀就一手抱着早膳,一手咬着葱油花卷,踹开门进来了。

    “姐姐醒了?”陈知栀又用脚把门踹了过去。

    谢芳华穿好鞋,下了床,“知栀总是起得这么早。”

    这么久了,每次都是陈知栀先起床,而当她醒来的时候,陈知栀都已经买好早膳了。

    今天,谢芳华觉得自己起来得够早了,没想到妹妹更早。

    陈知栀咬着葱油花卷,双手腾出来,将早膳摆在桌子上。

    有南瓜粥,酥饼,肉包子菜包子等等。不过就是没有葱油花卷。

    “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嘿嘿嘿,姐姐,这家的葱油花卷太好吃了,我买了三个,走着走着就吃完了。”收拾出来后,陈知栀才发现自己已经把花卷吃完了,最后一口吞进去后,她用油腻的手挠了挠头发。

    谢芳华无奈地摇了摇头,“多大的人了,手都不擦。”说着,她去床头拿了个手帕,递给陈知栀。

    陈知栀嘿嘿一笑,这才接过手帕擦了擦手。

    “嘴巴。”谢芳华提醒。

    “我还没吃饱呢!”陈知栀嚷嚷。

    谢芳华笑出声,然后坐下,她拿了个包子,味儿还不错,是陈知栀这几天经常去的地儿。知栀还说,她跟这家早膳铺子的老板现在特熟。

    “这个南瓜粥也还可以,我尝了点才买的,特别甜,也特别黏稠。”陈知栀说着,也跟着坐下,嘴巴里花卷的葱油味儿还没有消失,就又有了一股甜甜的味道。

    谢芳华见她吃得香,胃口也好了。

    在宫外的日子,谢芳华觉得很舒畅,就连吃饭都比在宫中吃得多。

    只可惜这样的日子不会太长。

    “姐姐,我刚才等老板做酥饼的时候,跟他闲聊了几句,”陈知栀又往嘴巴里塞了半个包子,吐词都有些不清,“他说今天很早,甚至天没亮的时候,西越突然大军压阵,好在夏将军亲自出战,才击退了西越大军。”

    谢芳华听了,回味半天才听懂陈知栀说了什么。

    看来慕容真的按照她说的做了。

    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的同时,谢芳华也懊恼自己睡得太死——在皇宫的时候,她向来觉浅,一有点动静就醒了,可是打仗这事儿,战鼓连天的,她居然这个时候才醒。

    想必知栀就是被那鼓声吵醒的吧?

    “姐姐?”陈知栀用手在谢芳华面前晃了晃。

    姐姐一下笑,一下又蹙眉的,真不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

    回过神来,谢芳华笑着说了句没事儿,便继续吃早膳。

    “姐姐尝尝这南瓜粥啊!很好吃的。”陈知栀把盛粥的碗推倒谢芳华面前。

    “好!”

    如今鲁翰正式出兵,想来南渝的军队也要迁到墨城城中了吧?

    思及此,谢芳华心情复杂起来——她一边想见慕容瑾,一边又害怕自己误了慕容瑾。

    当然,谢芳华想不到的是,慕容瑾会来找她。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谢芳华一看见慕容瑾便问,而问完这一句,再看看准备偷偷溜走的陈知栀,反应过来,“知栀说得?”

    一听到自己的名字,陈知栀停了脚步,只得老实交代:“姐姐,两军正式交战,瑾哥后面肯定忙,趁着现在见一面总比之后见不到要好吧?”说罢,也不等谢芳华回答,她便飞也似的溜了。

    “符隰,我带你去个地方。”慕容瑾拉着谢芳华的手,从窗户跃了出去。

    当然,这么一跃,门外偷听的陈知栀就开始气愤了,“瑾哥真过分!”

    慕容瑾策马飞奔,前面还坐着谢芳华。

    大风刮过,吹得谢芳华心情轻松不少。

    这是一片草地,草地上长着许多小小的野花。

    当然,谢芳华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她问慕容瑾,慕容瑾就说是他无意间发现的。

    不多时,慕容瑾带着谢芳华来到一个山谷,在谷口,慕容瑾翻身下马,又扶着谢芳华下了马。

    “我们进去吧!”

    山谷之中,各色各样的野花默默在这天地一隅中生长着。慕容瑾一边走着,一边摘了花在手里编织着什么。

    谢芳华挺喜欢这儿的,她走在前面,也没有注意身后的慕容瑾。

    再往前走,有一条小溪,野花蔓延,甚至有的长到了溪水的边缘,微风拂过,带了点溪水在附近的山花上,太阳照耀,让那些山花闪着银光。

    “慕容!”谢芳华笑得很开心,当她转过身去看慕容瑾的时候,对方捧着一个花环在她的面前。

    这花环上什么颜色的花都有,红的蓝的,星星点点布在绿草上,即使编得很笨拙,但是谢芳华觉得,这个很漂亮。

    “符隰,我替你带上。”慕容瑾一边笑着,一边将花环轻轻地待在了谢芳华的头上。

    谢芳华注意着慕容瑾的手,他的左手手腕有一处被划伤,想必是刚才摘花时不小心被草割到了。

    “你的手……”谢芳华拉起他的手吹了吹,心疼地说着。

    慕容瑾却没有多在意,只是淡淡笑了笑,“小伤,不碍事的。”

    是啊,不碍事。

    二十年了,从小习武的他,身上常常挂彩,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

    慕容瑾拉着谢芳华走近那条小溪,然后松手,卷起自己的衣袖裤脚,准备下河捞鱼。

    “慕容,你可以吗?”谢芳华看出了慕容瑾的想法,只是没有棍子,徒手捞鱼,可能有些困难。

    慕容瑾下了溪水,凉凉的,很舒服,他还没站稳,就冲谢芳华挥了挥手,“可以的!”话音刚落,他却因为溪水底下的小石头铬了脚,一个踉跄,‘扑通’一声摔在水中。

    “慕容!”谢芳华打趣他,笑得很开心,“你还说可以呢。”

    她自然想不到,手中脚底都是老茧的慕容瑾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摔倒,这么做,无非是想让符隰高兴罢了。

    慕容瑾起了身,乐呵呵地笑两声,然后道了句没事儿,便开始捞鱼了。

    都说水至清则无鱼,可是这溪水清澈得很,石头缝里到处都是游动的鱼。

    谢芳华坐在草地上,撑着脑袋,面带微笑地看着慕容瑾忙绿的身影,心中的烦恼都烟消云散。

    “慕容!我替你找些柴火木头吧!”谢芳华放下手,对慕容瑾说道。

    慕容瑾自然舍不得符隰受苦,但是考虑到符隰可能会无聊,便同意了。

    谢芳华起身,到处找着木柴,回来的时候,慕容瑾也已经捉了两只鲜活的鱼儿。

    小鱼儿嘴巴都张着,身子还在跳动。

    慕容瑾接过木柴,从里面找了根粗点的,朝着鱼脑袋砸下去,然后熟练的给鱼剖腹、挖空、洗净。

    一气呵成。

    “慕容以前这么烤过鱼吗?”谢芳华坐在慕容瑾对面,见他从怀中拿出打火石准备打火,便问。

    “是啊,在北狄也烤过鱼。北狄的鱼都很肥大,跟这两条鱼不一样。”慕容瑾笑着看了一眼满脸好奇的谢芳华,又低了头继续手里的动作。

    “哦。”谢芳华应了一声,然后安安静静地看着慕容瑾烤鱼。

    知栀买来的早膳她吃了很多,只是现在临近午膳时刻,谢芳华觉得自己又饿了。

    尤其是闻到了阵阵烤鱼的香味儿。

    “慕容,烤焦啦!”过一会儿,谢芳华闻到了一股焦味,指着鱼连忙提醒看着自己走神的慕容瑾。

    慕容瑾一听,连忙回过神,给鱼翻了个面,“呼——还好符隰提醒了我……”

    谢芳华笑他不小心,慕容瑾自然不敢再走神了,于是乎他烤鱼的过程再不看芳华,而是专心烤鱼。

    直到鱼烤好。

    他将焦味儿较轻的一条鱼给了谢芳华,然后提醒她:“符隰慢慢吃,小心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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