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以来,林觉的邀约不断。先是跟随郭冰父子去宫中觐见皇上和太后,太后和皇上也赏赐了些礼物表示道贺。觐见的过程也乏善可陈,可以说是全程的谨小慎微,礼节繁琐。见皇上倒还顺利,见太后则是足足等候了一个多时辰,因为太后在睡回笼觉,所以不敢打搅。

    最终这一个多时辰漫长的等待换来的是那个大周最尊贵的老妇人接见了约莫两盏茶的时间。而且自始至终,太后只看了林觉数眼,只在林觉行礼的时候嗯了一声。其余的时候林觉完全像个木偶一般站在一旁,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林觉倒也不觉有什么,毕竟连她的亲儿子亲孙子郭冰父子,老太太也没多搭理他们。那父子两个也不过是傻傻的站在一旁傻傻的赔笑点头。

    不过太后对郭采薇倒是挺喜欢的,拉着她说了不少的话。郭采薇也被允许坐在太后身边的软榻上携手叙话。说的也都是什么‘嫁人了便要有个主妇的样子。今后要敬老爱幼,相夫教子,不要耍脾气,摆架子。好生过日子’云云。之后倒是赏赐了些东西,布匹首饰什么的都赏了些,也没什么格外惊艳之物。

    整个觐见的过程,给林觉印象最深的便是太后身上的颜色鲜艳的刺眼的红袍以及她满头的珠光宝气和手指上十只手指都戴满的各种精美的戒指。给林觉感觉的是,太后奢侈的有些过分。

    除了觐见太后和皇上之外,林觉也接到了不少人的请帖,邀请他去赴宴聚会。林觉觉得不去似乎不太礼貌,于是去了两回,不过这之后他便以身子不适为由统统拒绝了。因为那样的宴会实在是太无聊无趣了。虽然高朋满座,但说的都是些无聊的话题。除了喝酒听曲之外便是吟诗作词。这种醉生梦死,纵情欢愉的场合,林觉很不适应,故而干脆一概拒绝。

    这段时间,林伯年一直没有跟林觉有任何的联系。林有德告辞回杭州那日前往林伯年府上辞行时,林有德也根本没见他。小虎暗自打听了一下,得知林伯年早已请假在家闭门谢客,从林觉成婚那天开始,他便再也没有出过府门。后宅传来的消息说,林伯年心情很不好,经常在后宅摔东西打骂人,搞得全家人心惶惶不安。

    林觉听闻此事,心中不知何种滋味。按理说,林伯年勾结外人算计自己,自己再不去搭理他才是,但林觉并不会这么做。自己虽然很生气,但林伯年毕竟是林家家主和自己的二伯,就算他做了对自己不好的事情,自己也无法跟他决裂。除非自己离开林家。林觉决定还是找机会上门去谈一谈,争取和解为好。但这并不意味着林觉便会轻易的原谅林伯年。身为林家家主,林伯年的行为已经完全不是一个林家家主该有的作为。哪有家主勾结外人给自家子弟下套,差点让林觉陷入困境之中。这个家主当得也太不像话了。可是目前而言,林觉暂时也没什么太多的想法,或许只能期待林伯年自己能醒悟过来,重新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来了。

    剧院的生意倒是依旧火爆。林觉和小郡主成婚之后便没有再去枣园居住。林觉让谢莺莺搬来一起住,谢莺莺也婉言谢绝。林觉了解谢莺莺,她是个坚强独立的女子,此刻自己还没娶她进门,她是绝对不肯住进相国寺大宅的。

    林觉觉得她孤零零住在枣园中有些心中不忍,于是尽量抽出时间去枣园看她,但谢莺莺有个原则是,一定要劝林觉回家,不让他留宿于枣园。谢莺莺告诉林觉,不必特意来陪自己。公子新婚,该陪的是郡主和绿舞才是,更遑论夜不归宿了。这样自己也觉得心安,否则见到郡主,自己心里会很觉得亏欠。谢莺莺还说她正在学习写一部话本,正好这段时间枣园清静,自己可以琢磨钻研,只要公子偶尔来看看自己,指点指点话本便成了。

    林觉听了这些话,对谢莺莺更是钦佩尊敬。同时也为自己拥有这样的女人而骄傲。谢莺莺善解人意而且心态积极,完全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种样子。自己还以为她住在枣园孤孤单单冷冷清清,但她完全不是这样。考虑事情也面面俱到。很难想象,谢莺莺是出自花界之人,她可比很多正常出身的女子都要优秀和自尊的多。

    日子过得飞快。朝廷里关于新科进士们的官职安排的日子即将到来。这短短的十来天时间里,春闱高中的这些进士们可谓是比平日读书的时候还要忙。托人走关系送礼物拜师长忙碌不休,就是为了授官时能有好的安排。林觉一点这方面的动作也没有做,连方敦孺严正肃那里也没去见,完全抱着一副听天由命的心态。这一点,连郭冰和郭昆都看不下去,跑来说了林觉一顿。若不是郭冰不能这么露骨的为自己的女婿跑官的话,郭冰都想亲自出马了。

    林觉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并不是不想去找一找门路,但他知道方敦孺和严正肃的脾气。找他们其实是没用的,找了也是白找。再者自己怎么也是新科状元郎,即便不去活动,授予的官职也该是不差的吧。

    四月十二日辰时,朝廷圣旨下达,新科一甲进士三十八名聚集于政事堂吏部房衙门前听旨。当宣布林觉的官职之时,整个广场上顿时一片哗然。新科状元林觉被授于的一个叫崇政殿说书的官职。

    林觉并不知道这个崇政殿说书的官职是个什么官儿,吏部房官员向林觉解释道:“这个官职可了不得,崇政殿说书隶属翰林学士院,职责便是在当今圣上读书的时候陪侍一旁。倘若圣上遇到书中难题,需要解说释疑的时候,崇政殿说书便是替圣上解说经史的那个人。这可了不得,天下谁有这般荣耀?”

    林觉一头雾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因为他发现周围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有的人捂着嘴巴窃窃私语,有的人眼睛里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有的人带着一种惋惜的眼神看着自己。倘若这个官职当真这么重要的话,众人应该眼带羡慕嫉妒恨才是。

    林觉偷偷询问站在身旁的探花郎刘西丁,刘西丁面露怜悯之色叹道:“林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总之……总之这个官职,哎!不是什么好官职啊。你可是状元郎啊,朝廷怎么能这样?林兄,你不是梁王爷的女婿么?赶紧走走门路,换个官职。哪怕是京外当个县令也好啊。”

    林觉不用多问,只听刘西丁这几句话,便知道这个所谓的崇政殿说书是个什么官职了。之后,林觉又陆续的听到了一些小声的议论,更加证明这个所谓崇政殿说书的官职不过是个边缘化根本毫无权责的小官。虽然是正七品的官职,符合一甲授七品的规矩,但一定是个毫无用处的官职。

    其他一甲进士的官职也都纷纷宣布。榜眼杜微渐进了枢密院,探花刘西丁进了政事堂户部房。其余的人有的进两府,有的进三司衙门,有的进御史台,再不济的也是去了寺卿等机构任职。从他们的表情来看,大多数人都是满意的。而越是宣布,他们看林觉的眼神便越是怜悯。一甲最后一名的官职都好像要比状元郎的官职要好。

    临散去时,杜微渐忍不住幸灾乐祸的对林觉道:“林兄,你的官职最令人羡慕啊。你瞧,这么多年兄虽都授予了官职,但只有林兄的官职是在皇宫大内之中。而且还能见到皇上,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啊。杜某可羡慕死了。”

    林觉还没说话,刘西丁在旁皱眉道:“杜兄怎么说这样的话?这时候说风凉话有意思么?同年三甲,何必如此。”

    杜微渐冷笑道:“你可真是管的宽,你刘西丁不就进了户部房么?我可也不差。想要管我,等你做了我的上官再说吧。不过,也说不准,没准哪天你当了我的下官呢。我一定比你升得快。哈哈哈。”

    杜微渐说罢大笑离去,刘西丁骂道:“这个人,说话恁般不中听,一点风度也没有。”

    林觉笑道:“不要生气,他爱怎么讽刺怎么讽刺便是。他得了第二,心里不顺,这回还不让人发泄发泄几句么?我可不跟他计较。”

    刘西丁道:“林兄真是胸怀宽广之人。不过林兄这官职赶紧的想办法。你又不是没路子。”

    “再说吧,再说吧。我其实觉得挺好的。刘兄好意我也明白。刘兄还是赶紧去报到去。我也得去报到。改日有暇,咱们出来喝酒。”林觉笑着拱手。

    刘西丁叹了口气,拱手行礼,缓步离开。

    林觉说的不是假话,他是真的没太感觉到失望。他听了半天,觉得这个官职似乎很清静的样子,这还真的符合林觉此刻心中所想。林觉认为,朝廷中马上便要起波澜。严大人和方先生已经铁定要掀起一番变革了,根据自己前段时间备考时的研究,除非只是小小的改良,否则每一次变革都会伴随着一场风暴。而林觉并不想参与其中。所以若是有个地方能让自己躲避风雨,那是最好。不管这个崇政殿说书的官职怎样,倘若他附合自己这方面的预期,对林觉而言或许是个不错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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