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无名嘴角抽了抽,就连赫连女官一时间看黎礼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东郭历史上,似乎从来没出一位如此爱财的文旅。

    俞无名一字不差的记了下来,因为他知道,王上定会将王女所说的事情放在心上。

    昨日宫中才传出王女更喜爱黄金白银,今日王上便面不改色的赏下了黄金万两。

    不得不说,俞无名不愧是跟在东郭王身上十数年的臣子,能如此清晰的确认东国王的心思,这一点是其他人比不上的。

    又是一阵风波。

    朝堂之上,已经有人对公主的盛宠表示不满,其中以令阁主为主,她的孙女因为公主而导致服役失败,最后失去了县主封号不说,还导致与二皇子的亲事作废。

    作为三朝元老,他怎么可能能忍下这口气?

    是以,当东郭王上朝之后,令阁主一脸正气的站了出来。

    “臣有事要禀。”

    东郭王面色不愉的看着令阁主:“阁老请言。”

    “臣听说王上对王女殿下十分宠爱,但不知王上是如何确认王女殿下乃是东郭皇室正统血脉?十多年过去了,沧海桑田,王上难道就不怕王室正统血脉卖混肴吗?”

    “臣认为,在还未百分百确认王女殿下的身份之前,王上不该对其如此宠爱,免得惹了百姓不满。”

    宽广的大殿回响着令阁主一人的声音,他将自己摆在了正义使者的位置上,丝毫没想过要顾及当今王上的颜面。

    不只是东郭王,其他臣子都忍不住沉了脸色。

    他们自然早已摸清楚了王上对王女殿下的态度,就连宫中的两位皇子也因为王女而受罚。

    此身,也只有令阁主有这个胆子当出头鸟,特意提出验证王室血脉这件事。

    虽然令阁主说的很委婉,但他们这些老狐狸又有谁听不懂?

    “阁主是在质疑朕,还是王女?”东郭王的声音不辨喜怒,但众人仿佛已经听见那如实质般的怒意破空而来。

    令阁主仿佛没听出是的,反而一脸严肃的提出了这件事情的真实:“臣自然不敢质疑陛下,只不过事关王氏血脉,还请陛下三思而后行,免得让天下百姓寒了心。”

    众位大臣心里不由的腹诽着,哪里是怕寒了天下百姓的心,分明是他的孙女儿因得罪了王女殿下而被退货,与二皇子的婚事黄了,自己的县主之名没了,甚至导致日后再无人敢上门提亲。

    公报私仇,**裸的公报私仇!

    这老家伙凭着他三朝元老的身份倚老卖老,在朝堂中弄风唤雨的。

    东郭王犀利的目光看了一眼已心生白发的令阁主,丝毫没有因为他的年龄,或是他的资历而心生怜悯,只道:“朕认为自己的女儿,会寒了天下百姓的心,朕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种事?”

    “王上,此事应从长计议,至少要等王女身份确认,正式回归宗谱再说。”

    “朕有些疑惑。”东郭王忽然出声,打断了令阁主说的话,整个大殿陷入一片寂静,只剩下东郭王的轻笑声,他若有所思的盯着额头冒出冷汗的令阁主,好一会儿才说:“宁阁主是如何确认家中子嗣乃是令阁主血脉的?”

    众人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这是王上与宁阁主之间的交锋,至于其他的小虾米,只需要在这场交锋中明哲保身即可。

    令阁主不知该怎么回答,至于他家中的那些血脉……他虽没有确切的办法,但他以为,没有人敢混淆他另令血脉。

    但偏偏,这话他不能在朝堂上说出。

    在令阁主还没有想好对策时,东郭王已摇了摇头,不赞同的望着他,随手接过了旁边御侍公公倒来的热茶:“看来令阁主也没有较好的方式,既然如此,令阁主又何必多言?”

    “况且,至于王女,朕说她是朕的血脉,那她便是朕的血脉,何人敢有异议?”

    隐含着怒意的话,让令阁主到了嘴边的辩解再也不敢说出来。

    再没有不长眼的人敢拿王女的身份说事。

    直到早朝去,稀稀落落的人走在宫中大道之上,令阁主一头花白的头发在日光的照耀下隐隐闪烁发光。

    与令阁主交好的幕僚们走在他的身边,很是不解,为何今日早朝上他会如此冲动,竟有胆子和王上对着干。

    “阁主大人,今日之事乃是你之所错,不过一位王女而已,阁主何必惹了皇上不悦?”陈都督看着令阁主。

    他不明白,那位王女已经是嫁出去的王女,对于王位之争已没了威胁,既然这样,令阁主又何必要在这种关头得罪王上?

    虽说令阁主乃三朝重臣,但是东郭国的天下从来不是重臣说了算。

    “是啊,此事是阁老你冲动了。”

    “想必王上心里已对阁老生了恼怒之心,阁老近日要想办法消去王下的隔阂才是。”

    “一位王女,陛下愿意认便认,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只管听着便是。”

    ………

    起起落落的声音在耳边响着,这些臣子们都在劝说他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最重要的是要得王上的欢心。

    但是他们口中的,不过就是一个王女而已,他无法赞同,因为这个王女能让宫中的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通通受罚。

    不过今日之事确实是他冲动了,他不该如此贸然的便提出验证血脉,应该从长计议,但是显然他已打草惊蛇,日后若是再想做什么,恐怕也是不行的了。

    这点十分令人扼腕。

    当黎礼知晓朝堂上因为她而起了一阵风波时,她倒是极有兴趣的挑了挑眉头,心中对那令阁主疼爱孙女的程度有了新的了解,敢因为他的孙女儿得罪王上,不说别的,就说这份胆量,他心中就极为佩服。

    只可惜,如果这件事不是针对她的就更好了。

    望着赫连女官面无表情的一张脸,黎礼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这位令阁主乃三朝重臣,若是他不认同我的身份,对我会有什么影响吗?”

    赫连女官手上翻着账簿,听闻了黎礼的话之后冷哼了一声,丝毫也不将那位三朝重臣放在心上,不屑道:“三朝重臣又如何,这天下是东郭王室的天下,王女不必忧心,只要王上认定了您,其余无关紧要的人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黎礼心中汗颜,对东郭王室的霸道之处又有了新的了解。

    连一个宫中的女官都能不将三朝重臣放在心里,她身为王女,似乎也不必再惧怕任何事。

    嗯,她本也不怕,只是不喜麻烦。

    她会意,嗯了一声。

    随手将藏在袖子里的弹弓拿出来放在桌上,动作一点也不轻柔,朝着女官的方向推了过去:“我知道你有办法,将这东西拿到宫中递给他吧,他上次竟然派人亲自来找,想必对它有几分兴趣。”

    赫连女官翻账簿的手抖了抖,眼角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着。

    她用眼角余光打量着面前这位王女,只见王女面色悠闲的捧着茶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很享受的饮着杯中的花茶。

    而在王女的怀中还有一个手炉,手炉合适的温度让她享受般的叹了口气。

    当初确实有人翻过王女的行李,而那人是她派过来的,这弹弓似乎也是王最为重要的物件。

    在他们父女两人手上,有信物的表现。

    但是,王女似乎一点也不将信物放在心上,这上了年头的东西,动作再不温柔一些,恐怕就要损坏了。

    赫连女官小心翼翼的用帕子将弹弓包了起来。

    她出宫的任务只有一个,当王上和王女之间的传话筒,此时看来,她的任务已经开始了。

    不过,王女确实很淡定。

    早朝散了之后,被东郭王用‘怠慢王姐’的理由责罚了一顿的东郭太子身着便装,厚着脸皮跟在东哥铉义的身边一同进了公主府。

    但是他们来的太不凑巧,此时正是午时,而黎礼有午睡的习惯,用了膳食过后,她便躺在隔间的软榻上闭着眼睛休息。

    当然,她只是闭着眼睛,睡没睡着不知道。

    当茶香将此消息递给两位贵人时,东郭太子很淡然的点了点头,举手投足间已有了王室的气质:“无碍,孤今日闲来无事,自可在此等王姐醒来。”

    至于东郭铉义,他更加没想法了。

    他今日早晨本兴冲冲的挑选了皇子府里最为能干的管家,还不等他献宝似得带公主府,就听说了父王颁下的一道旨意,竟然将宫中最为能干的赫连女官赐了下来。

    半个时辰过后,黎礼姗姗来迟。

    主位空着,她习惯性的上前,以一种很舒适咸淡的姿势靠在上面,浑身像没长骨头一样,相比于东郭太子二人,她身上穿的衣服很厚,简直是直接将自己裹了起来,但偏偏这动作她做着又半分不失礼,绕是东郭太子也找不到任何差错。

    一时间三人皆都沉默着。

    只有东郭太子一人,用似有似无的目光打量着这位从未见面的王姐,他甚至因为这位王姐儿跪了半个时辰。

    王姐只比他大了两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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