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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咣当!”

    两扇雕花木门被人大力推开,我全做不觉,仍旧贪婪吮吸着身前少年那甘甜源泉,耳畔传来男声惊诧呼喊,“莫惊水,你魔障了,还不快住口,是要弑杀同门么!”

    接着手臂被人擒住,一把扯了开去,我心下一恼,但觉浓浓杀意充斥脑海,眼前一片血色蒸腾的愈发浓郁,此刻十指已然生出尖锐长甲,我反肘甩开,一爪招呼上去。

    呼之欲出的只有一个欲念,拦我者,死!

    谁知对面那人也是厉害角色,双手翻转,生生扣住我的手腕,我拼命挣坐,却脱不了身,怒火腾腾而起,抬腿照着他要害之处踹去。

    “你这女人,想不到平日文文弱弱,骨子里却如此凶残!”

    男声终是失了耐心,一把将我提了起来,掼在了床榻上。

    有轻微的目眩,我失重少许,反应过来下一刻便翻身而起,还待再要反攻回去,那个身影飞也似的扑上来,双指环勾,点在玉枕穴上。

    我怔然片刻,晃了晃头,不及发出半句呻吟,便觉意识迅速混沌,堪堪倒了下去,再无知觉。

    ……

    “薰儿啊,算我求您小姑奶奶了,身处狼穴的时候都过来了,如今平安无事,你这哭个不住,却要怎样呢?”

    女子的无奈声音合着细碎抽泣入耳,我深吸一口气,但觉头晕得紧,不由低低呻吟了一声。

    “惊水醒了,惊水醒了!”

    我迷茫地思索了良久,这才分辨出这把声音的主人,艰难地睁眼,开口都分外干涩,“韩鸢,你这妮子,还不扶我起来……哎哟,轻,轻轻……”

    周身无力,被她搀扶了起来,我这才算全然清醒,四下打量,却是在颇大的马车之中,难怪混沌之间总觉得摇晃,看帘外景致,却似入山了的模样,再回转目光到身侧的少女上,不由一惊,“薰儿,你哭了……哭什么?”

    她见我看来,忙不迭揩干泪迹,随即无所适从似的双手绞着衣襟,小声道,“并没什么,惊水,我担心你同林师兄,他伤势过重,现下……”

    我怔然后猛地一惊,耳畔如同响雷一般,不及开口相问,又听她道,“现下昏迷未醒,还在江师兄他们的马车上。”

    我抚了抚胸口,长舒一口气,自觉虚惊一场,口中喃喃,“薰儿,你可别吓我了,险些给你吓得再昏了去。林昊失血……重伤?”

    那马车宽敞,内有木屏隔断,中央一道不窄不宽行廊,那边却忽然传来冷笑男声,“是啊,某人兽性大发,残害同门,还妄图杀人灭口,匿了罪证呢!”

    我何曾提防马车里有个男人,唬了一跳,半晌疑惑开口,“花间政……你怎么也在此处?”

    奇了,我们不是在太平镇么?如何就……

    我怎就半分也想不起原先的情景了呢?

    韩鸢的神色有些古怪,尴尬干笑两声,小心地斟酌措辞,“惊水,你可知自己身中尸毒?”见我慌乱自顾,复言道,“这位少侠回到客栈,便见到你尸毒发作,敌我不分的样子,对林昊出手,不过你只放心,有一位神医帮你解了毒,我们已经出镇了,现下是回蓬莱山的路上。”

    韩鸢这番话娓娓道来,我却是一头雾水,她看我茫然的样子,低声附在我耳侧道,“惊水,那位少侠,你还是道个歉为好……”

    我不解:“花间政?我哪里得罪他了?”

    韩鸢欲言又止,面上竟泛起一层红晕,搪塞道,“这,这个,你们……你自己一问便知。”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凑上前去,扒着屏风探出半个头,花间政果然半倚靠着厢壁,仍旧是一身华紫白敛的长袍,半举着酒壶,时不时抿一口。

    “花间政,你给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得罪你,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啊?”

    他冷冷暼过一眼,象牙面具下看不清神色喜怒,复而扭过头去,并不理财我。

    我不甘就此挫败,也不知他何来的闷气,抱拳诚恳道,“花少侠,在下诚心求教啊!”

    他冷艳依旧,只手下动作狠狠合上了酒木塞。

    我心下一横,道是只好使出杀手锏了,遂清清嗓子,硬生捏出娇软细音,翘着兰花指将宁薰儿的手帕一甩,“花~大~爷~你老就理一理咱家嘛?”

    整个马车内沉寂良久,但闻花间政倒抽一口冷气,僵直在原处,韩鸢和宁薰儿齐齐笑出声来,此起彼伏,不可自抑。

    “你给我下来。”

    被花间政连拖带扯硬拉下马车,那赶车的车夫尚且疑惑,花间政带着面具,唯见薄唇紧抿,似乎极力压抑怒气。

    此刻已入山林,入眼俱是连绵不绝的树林,盘旋而上的山路曲折,远处苍茫青山,云烟缭绕。

    我正不知所以,四下观望呢,但闻他冷然开口,“蓬莱怎会让你们一群乳臭未干的后生,下山接任务?你可知道那魔族是何等身份,莫说供奉,便是几个打手,我看你们也未必应付过来!你们掌门掌教,真人弟子的,全坐视不理,任你们送死去也是怎样?这次你命悬一线,我赶来了,倘若下次我赶不过来,抑或敌手强大,赶来也是无用呢?你要为蓬莱送了这条命么?”

    这一番话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全不似他平素慵懒风流的模样,我被劈头盖脸斥的怔然,半晌弱弱道,“并不与掌门他们相干,长老原是问过的,下山接任使徒,是我们的意思。”

    他怒极,反倒一叠声笑了出来,指着我,“好好好,莫惊水,你……你豪横,下次再不要引血到我的桃元上,你当真自己能耐,便和你的同门师兄妹子好好应付吧!”

    “引血……桃元?”我低头看着安然挂于脖领的温润玉石,心下暗思,难怪花间政如侦天机,来的如此及时,却是这玉石的能耐啊,当下心头暖意涌过,遂抬眸看他,坦言道,“花间政,我并非不知此行凶险,生死未知,可是我不甘坐守蓬莱一辈子啊,是,我如今孱弱,难保陷入困境,可是总要历练才能变强,我代韩鸢等,多谢你出手救我们于水火,我亦不悔下山一遭。”

    他怔了一怔,轻叹,“罢了,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我目光短浅,看不了许多,你只自行珍重。这一战伤了些许元气,我要回青城桃花坞修养调息了。”

    我唯唯诺诺,“大爷您走好,不送了。”

    他一声轻笑,信步而行,眼见又要化作花瓣不见时,复而回身过来,“我还有一句话。”

    “……大爷您说。”

    “莫惊水,这人么,贵在有自知之明,人家姑娘作态是绕指柔,你就别东施效颦了,端没的成了鬼见愁啊!”

    他话音一落,下一刻执扇飞身,遁匿作花瓣,不见了踪影。

    我不解其意,怔在原地,茫然思索了一会儿。

    “花间政,你混账!你,你!”

    良久了悟过来,不由狠狠跺脚,抬手指着他离去的方向,气恼不已。

    胆敢说本姑娘是鬼见愁……虽说咱生的算不上容貌绮丽,但好得也算得年家寨的一枝花呢?

    “莫惊水,你磨烦完了没有?真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这一把尖酸刻薄的嗓儿,不必想就是宋紫棠,我此刻心情大好,却也不与她计较许多,笑着驳回,“哦,宋姑娘平日便积善行德,那我祝你投胎早托生了?”

    复上马车,行不多时,已至山麓,车马难行,我们遂付了银钱,徒步而行。林昊昏迷不醒,由江笑城背着,端木十九从始至终都是沉默寡言的模样,宋紫棠在侧也不见得说上两句话,倒是我和韩鸢,宁薰儿说说笑笑,颇有回山的喜悦。

    “惊水,此次可多亏那位花少侠啊,不然姑奶奶我风华正茂,可就葬送在那破落户的地儿了,如今回想,也真是后怕得紧。不过,他为何一直覆着面具,不以真容示人?”

    我把头轻摇,“不知道,也不曾问过,妖族么,行事不与我们相同,也是自然的。韩鸢,薰儿,这一次他出手的事……还望你们保守,不要告诉蓬莱诸人。”听得两人爽快允诺,复而一转念,不由得再次疑惑开口,“说起来,韩鸢,太平镇之事,究竟是何情况,什么神医相救?”

    不待韩鸢开口,宁薰儿率先抢白道,“惊水,你是不知道,我们回到客栈后,你中毒昏去,林昊也不省人事,真是急不住,宋紫棠、端木十九去了官府告知原委,集了太平镇寻常人家,一同去那密林中,鲍乐一伙人自知事败,脱身逃了。那些孩童自然被接了回去,只是他们身中尸毒被下了降头,就在我们束手无策时,一位蒙面男人从天而降……”

    宁薰儿说的绘声绘色,就差手脚并用比划了,不曾顾及脚下,险些一脚绊倒在青石长阶上,旁侧韩鸢连忙扶了一把,又好气又好笑,“什么蒙面男人,还从天而降,是一个布衣先生,头戴笠帽,蒙着看不清甚清容貌,只是他那医术绝伦,为我们开药拔毒,你和太平镇那些中毒孩童,都是他解毒的,事了拂衣去,我们连名号也不知道……”

    布衣先生……笠帽……

    不算久远的回忆浮现,昔日落魄少女几欲求死,被男人冷言相止,前往蓬莱的日夜,朝夕相处。教我以剑法,诲我以良言。

    我怅然若失,不由得后悔自己昏迷许久,轻声喃喃,“若果真是他,就好了……”

    蓬莱。

    行过铁索桥,于落日余晖中踏入天泽之地,浮云度了迷蒙赤色,于高低起伏的山峦间缭绕,那宫阙一般的连绵楼宇笼罩在霞色中,巍然屹立于山峰之巅,着实瑰丽壮阔。

    众人一路啧啧叹着,那守门弟子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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