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判看着叶青点点头,而后说道:“少卿,圣上对您期望很高。”

    随着武判话音刚落,旁边坐着的老刘头,手里的长刀瞬间抽出半截顶在了武判的腰间。

    但随着叶青不动声色的摇摇头,而后老刘头身上的杀气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下,手里的长刀也瞬间收了回去。

    武判神色平静,举止从容,对于老刘头刚才的举动,只能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而后继续说道:“是圣上亲自给您的密旨,您从西夏回临安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但少卿您应该心里清楚,皇城司里头有人能够得到这个消息。”

    “关礼知道我的行踪。”叶青点点头,而后接过武判手里的密旨。

    在叶青打开看密旨的时候,武判则是看了一眼旁边的老刘头,而后说道:“您还信不过我?当初在泗州,我就已经跟定少卿了,您不会认为我还会叛变吧?”

    “那可说不好,临安城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想要他命的人不在少数。金国免去岁币一事儿,放在他人头上那是有如匡扶社稷一般大的功劳,但放在头上,那就成了一把看不见的杀人利器,谁都眼红,谁都不想他好过不是?”老刘头脸上一丝尴尬没有,对武判平静的说道。

    “市舶司如今没有什么动作。临安城内的风向,在咱们散布消息后,便把那些不利于少卿的谣言,化解于无形中了。但若是少卿就这样回去,恐怕临安城那些人还是不会放过少卿的。所以……就看这份密旨了。”武判耸了耸肩膀说道。

    密旨是关礼给的,至于上面写了什么,说了什么,他并不知道,他只记得关礼说的,亲自交到少卿的手上,告诉他跟宋、夏之间有关。

    最后关礼才郑重的说道:“告诉统领大人,圣上对他的期望很高。关于这一点儿,是咱家从平日里圣上对于统领大人出使后,特别是金国免除岁币以后,圣上依然时时刻刻的关注着北地一事儿上揣摩到的。而且……只要这件事儿做成,统领大人在临安的处境,也会立刻改善很多。”

    “原话?”老刘头有些不信的问道。

    “原话,必须是原话,我就算是记性再不好,也不敢耽误少卿的大事儿不是。”武判比老刘头要小上很多,所以在老刘头的怀疑声中,武判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耐着性子解释。

    叶青草草的把密旨放进羊皮袄的怀里,而后挠了挠头顶,前些日子让老刘头给他编的脏辫。

    不同于其他人,如今的叶青,即便是已经可以忍受长时间不洗头,但前提是头发不是这么长才行。随着如今的头发越来越长,而且在草原上以及赶路这段时间,一直没办法洗头,又不像老刘头等人似的,可以一点儿也不感觉到难受。

    于是无奈之下,只好散了发髻,让老刘头笨手笨脚的帮他编成了脏辫,这样一来,倒是比以前要舒服了很多,但恐怕此时的头发,也比之前更脏了。

    “带了多少人过来?如今都在哪里?”叶青一脸轻松的问道。

    “石嘴子渡口有两百来人,兴庆府两百来人,共计五百人。若是算上董晁之前为皇城司……。”武判听到叶青的问话,立刻不在跟老刘头调侃,正色的回答道叶青的话。

    “那些不算,那些都是皇城司的暗线,任何时候都不应该暴露了,何况他们只是提供我们无法亲眼看到的信息,并没有什么战斗力。”叶青一边说,一边示意赵乞儿付账,而后率先走出了嘈杂的酒馆。

    从热烘烘、汗臭味儿、以及其他怪味刺鼻的酒馆走出来,切肤的凉意瞬间让人清醒了不少,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而后看了看眼前的驼队经过,叶青淡淡说道:“我们得去兴庆府,不能直接绕过而后继续南下了,告诉兄弟们,准备下就开始出发。”

    老刘头等人虽然心头有疑问,但既然叶青没有说,那么老刘头等人也没有问。

    等老刘头几人离去,开始招呼队伍时,旁边的武判指了指远处的渡口道:“少卿,那这些人怎么办,让他们跟随咱们一同前往兴庆府?”

    叶青望着那条依然还挂着僵尸向日葵的渡船,摇摇头道:“那样我们就太显眼了,分批进入兴庆府,安顿好他们后,茶铺里头见。”

    “是,少卿,那我这就着手准备。”武判说完后就要离开。

    “没有那么着急,不必跟我同一天进城,三五天内到达兴庆府就行。”说完后,叶青拍了拍武判的肩膀,示意他一路多加小心,而后才与老刘头等人,又再次带着他们抢来的,已经快要成累赘的廉价货物,继续像商人一样,开始往兴庆府的方向行去。

    两百多里地,叶青等人用了三天的时间才赶到,进入兴庆府那石块与黄土夯实的城门时,也并没有碰到夏人的刁难,只是那廉价的皮货当中,几张稍微面相好一些的,则是被夏人给扣了下来。

    这些对于叶青来说,并不算是什么事儿,如果不是为了隐瞒身份,他倒很愿意把这些一同送给人家。

    历史上的任得敬到底是如何的下场收场,叶青并不是很清楚,甚至若不是因为任雷的关系,叶青都不知道西夏国的权相,还是楚王的任得敬,竟然最初只是宋廷在西安州的一个小小通判,而在献城献女后,便一飞冲天,走向了人生巅峰,成为了西夏国的中流砥柱。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西夏国的“中流砥柱”,就是这样一个靠献城献女而拥有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利的任得敬,竟然还不满足于他如今手里的权力。

    而如今,西夏国的楚王任得敬,已经不满足于身为一个人臣的权力,他开始把目光瞄向了自己当皇帝的这一人生大目标之上了。

    西夏素有:东兴庆、西凉州一说,为了能够自立为帝,任得敬开始胁迫着让西夏皇帝李仁孝,分西平府、西南路、灵州以及西都凉州等一半疆域给他,并承认他楚国皇帝的身份。

    显然,李仁孝并不会答应这样的要求,但奈何如今任得敬权势滔天,更何况还是手握兵权,若是贸然跟其撕破脸皮,恐怕到时候夏国便会瞬间倾塌,给予金人甚至鞑靼人可趁之机。

    “翰道冲。”来到兴庆府后的叶青,喃喃念着这个也曾经出使临安的夏人臣子。

    在这家名为中卫茶铺里头,痛快的洗漱一番之后,叶青觉得身体仿佛都轻了几斤似的,趁着午后暖暖的阳光,坐在茶铺里头的二楼临窗的位置,再次拿出那份密旨仔细的打量着。

    这是圣上赵昚的亲笔没有错,但事实真是如他所说那般,那任得敬竟然在西夏,能够混到跟夏国皇帝平起平坐,堂而皇之的要分国称帝吗?

    叶青有些怀疑,怀疑任得敬真的会如此做吗?在他看来,若是一个正常人,在得到今天这样权势滔天的地位后,应该会感到满足才对,怎么会到老了到老了,还想着折腾称帝呢?

    随着赵乞儿、老刘头向他确定了此事儿,任得敬确实想要跟夏国皇帝分国称帝的消息后,手拿密旨的叶青,只能是坐在暖暖阳光的临窗位置,感叹着手握朝堂权力的老人世界他搞不懂啊。

    “查探清楚翰道冲的府邸了吗?”叶青迎着窗外的阳光,眯起眼睛看着对面的老刘头跟赵乞儿问道。

    “嗯,查清楚了,夏国皇城那边,很大的宅子,但比起咱们汤相的宅子来,规模格调上还是差了很多的。”老刘头笑着说道。

    叶青默默的点点头,在老刘头离去后,继续瞪着那封信开始发呆。

    金人与夏人的关系,因为完颜雍继位,李仁孝从一开始的不承认,而使得金人关闭了好几处与夏国相邻的镇场后,这些年来虽然有所改善,但相互之间的信任并没有增加多少。

    而今,李仁孝在碰到任得敬这个难题后,竟然是暗地里跟宋廷搭上了线,希望能够得到宋廷的支持,来帮助他铲除任得敬这个权相。

    为什么会是宋廷,而不是他们臣服的金国呢?难道李仁孝怕金国会在任得敬分国称帝一事儿上,会支持任得敬吗?

    还是说,因为宋廷有铲除权相的丰富经验?所以才向南宋求以援手?希望宋廷能够传授他们,如何铲除权相的经验?

    叶青有些恶作剧的想着夏国皇帝李仁孝,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希望宋廷帮助他们的原因。

    但想来想去,在他看来,也就是第一条比较可信一些而已。

    当初得罪了金人的皇帝完颜雍,虽然如今已经是重新修好,但金人关闭镇场,还是说明了金人皇帝还在生气,还是哄不好的那种。

    但不管叶青如何琢磨,最后还是要把心里头的疑问解开,而想要解开心中的疑惑,唯一的办法就是,按照赵昚密旨上的旨意,去找夏人的太学士兼枢密院副使焦景彦,以及中书令翰道冲。

    而这两人,也是敢于在朝堂之上向任得敬说不,敢于在朝堂之上指责任得敬任人唯亲的臣子。

    只是叶青无法明目张胆的去找翰道冲或者是焦景彦,毕竟,谁知道翰道冲跟焦景彦的府邸外,甚至是府邸内,有没有任得敬布置的眼线。

    若是有,那自己就是在往枪口上撞,是自己没事儿活腻味了想找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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