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原本轻薄的空气中,此时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儿,甚至是大口的吸气,都能够感受到一股呛穿喉咙,直刺胸腔的难受。

    火把的照耀下,无声的血迹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阴森感,比起白日里鲜血的绯红、艳丽,无疑更是让人心感不安。

    史弥远的脸色比吃饭的时候还要惨白,手中举起的火把不住的抖动着,从自己的帐篷走到衙署门口,不过百十来步的距离,但对史弥远来说,却是如同行走在充满阴森厉鬼的地狱一般,让人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还在往外渗着黑色鲜血残臂断肢,身首异处、死不瞑目的头颅,那睁着呆滞、无神的眼睛,如同无声的索命厉鬼一样,让史弥远哪怕是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咳咳咳……。”以袖子捂着嘴的史弥远,好不容易走出了衙署门口,待看到长长的巷子内,同样是铺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后,立刻扭头就要往回跑。

    转身看着院子里同样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再看看身后巷子内那更加惨烈的厮杀痕迹,双腿有些发软的他,不得不伸手去扶向身边的门框。

    如同于置身于修罗地狱一般,身边除了十来个侥幸未死的家将外,放眼望去,视线里能够看到的全部都是横七竖八、残臂断肢的尸首。

    扶向门框的手多少有些温热跟黏糊的感觉,另外一只手里的火把靠近,待看到自己的手扶着的,却是鲜血以及一些白色的粘稠物时,顿时吓得惊叫出声,大喊着来人、来人。

    身边的十来人急忙匆匆上前,十几个人挤在衙署的门口,看着惊慌失措、脸色煞白,突然靠着门框开始呕吐的史弥远,一时之间只能是束手无策的围在史弥远跟前,嘴里连连喊着大人、大人。

    “叶青呢?还有韩侂胄呢?他们人在哪里?是不是跑了?”脸上因为呕吐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史弥远,接过手下递过来的巾帕,胡乱的擦着脸问道。

    “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不见,就想我们了?”叶青手提雁翎刀,只是此刻的雁翎刀,更像是一根通体褐色的木棍似的,上面沾满了粘稠渐干涸的鲜血。

    一身盔甲的韩侂胄,从叶青的对面缓缓迈步过来,一身盔甲因为厮杀而松弛了些的甲叶子,随着韩侂胄的步伐摆动,在死寂的夜色下发出清脆而又厚重的响声。

    “沙奴死了,不知道是被谁砍掉了半颗脑袋,倒是抓了一个大理国的人,还没来得及审其身份。”盔甲之上残留着成片的血迹,韩侂胄站在衙署门口,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神情因为他们到来而多少放松了一些的史弥远一眼,而后对着叶青说道。

    “还好,斜罗还活着,不过想要活着就得锯腿了。”叶青脸上同样是沾满了鲜血,露出白牙笑的时候,直让旁边的史弥远目光躲闪,不敢直视。

    随着两人各自说完后,身后的禁卒跟五河军兵卒,便如同拖死狗似的,把两个只剩下半口气的斜罗跟大理国的人,拖到了史弥远的跟前。

    史弥远不由自主的往衙署内退了好几步,吞了口唾沫,干着嗓子看着被扔到地上,已经快要没有人形的两人:“是死是活?”

    “斜罗怕是撑不住了。”叶青望向地上蠕动的斜罗,双腿以及腰间,最起码钉着七八支弩箭,趴在地上如同刺猬一样,浑身上下因为疼痛不住的低哼颤抖着。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以及盔甲发出的杀气之声在夜色中再次响起,不远处的火把照耀下,一队盔甲颇为整齐的五河军兵卒,带着段智廉等人快步走了过来。

    看了一眼此时神色惊惧还没有缓过神来的史弥远,叶青用下巴指了指眉头紧皱,同样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段智廉,开口道:“皇太孙可有什么想要知道吗?”

    在韩侂胄的示意下,那个大理的头目被五河军兵卒拽着头发把头抬了起来,让段智廉分辨是否认识。

    段智廉盯着那张陌生的脸,看了半天后缓缓摇摇头:“不认识,不知道是什么人。”

    叶青与韩侂胄互望一眼,交换了个眼身后,同时看向史弥远,如今这两个人如何处置,自然是要听使臣之首的意思了。

    至于问他们是谁派来的,想必也问不出什么来,何况,这原本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审问也是白搭,即便是有了证据,到了大理对于他们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在没有当众撕破脸之前,心照不宣对于他们来说,或许才是最好的应对方法。

    “你……你们两人看着处置就好了,现在……现在还会有他们的人吗?”史弥远看着叶、韩两人望向他,目光有些闪躲道。

    看着叶青跟韩侂胄向他摇了摇头,示意已经没有人再会对他们不利后,史弥远这才真正的大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一下子仿佛被抽空了似的,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从第一声惨叫声在史弥远的耳边响起,再到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到了厮杀之中,史弥远的脑子一直都是空白一片,哪怕是被自己的两百家将死死守在衙署内,哪也不曾去。

    但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厮杀声、惨叫声,史弥远整个人有种被人置于到了阴曹地府的感觉,哪怕是闭着眼睛,总是会感到敌人怕是下一刻就会冲进他的帐篷内,提着锋利的血淋淋的刀,而后一刀砍中自己的脖子。

    如今终于捱到了噩梦结束,还能够完好无损的活着,对于史弥远来说,如同是重生一样,同时心中也因此一夜,更加的厌战、怕战。

    “交给我吧,看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来。”叶青看了看那大理人跟斜罗,有些不死心的道。

    韩侂胄默默的看了一眼叶青,而后点点头道:“我相信皇城司的手段,那就交给你。”

    叶青同样是点点头,而后示意赵乞儿跟许庆把两人带进衙署的院子里,打算就地审问。

    韩侂胄对叶青能够审出来什么并不关心,何况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厮杀了一夜,一千五河军也需要重新整顿,让他们从刚才的厮杀中镇定下来,以免再出现其他的差错。

    史弥远比任何人都跑的快,但看着自己跟前仅剩下的十几个护卫,呆呆的转过头,想要求助韩侂胄时,韩侂胄早已经带着自己的手下,开始有意的从外到内的清理战场。

    回头看了看叶青已经带着皇城司的人进了衙署,安慰着好歹还有叶青陪着自己的史弥远,这才匆匆往帐篷里走去,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喝点儿酒让自己清醒清醒。

    即便是到了第二日清晨他们一早出发,韩侂胄也没有问叶青到底审出了什么没有,至于史弥远,则是连一点儿想要知道的兴趣都没有。

    原本还横七竖八的尸体,一夜之间已经被堆成了一座小山似的,随着清晨的阳光升起,照耀着那尸首堆,使得史弥远连一点儿早饭都没办法吃下,只要看看筷子上的食物,脑海里瞬间便会想起外面的尸山。

    当着武龙县百姓以及其他官吏的面,一脸阴沉的韩侂胄,手里的火把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被扔进了堆在尸山的柴火堆里,瞬间柴火燃起了熊熊大火,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一股恶臭味儿从衙署向四面八方扩散。

    史弥远派了人前往静江府,如今的武龙县,在少了特磨、罗孔两族的首领后,谁也不会知道,随着叶青、韩侂胄这些刽子手离开后,武龙还会不会发生其他部族针对大宋的暴动。

    当然,也或许会因为罗孔、特磨两个部族的尸体被挂在了衙署门口,从而能够对其他的部族造成一定的威慑力,不过这些都与离开武龙的大宋使臣团无关,接下来扫尾、安抚,那是静江府的事情。

    “昨夜之事儿我已经派人禀奏了朝廷,过些时日,这里应该就会恢复如初了,依然还会是我大宋疆域。只是不知道,昨夜的厮杀,是不是能够震慑住大理那些异心人,我大宋朝廷对此地可是鞭长莫及啊。”早上没办法吃下东西的史弥远,继续选择了坐马车前往大理。

    “能不能震慑住以后不知道,但最起码,我们进入大理后的待遇,必然要好很多了。你这个使臣之首,又可以享受被人追捧讨好的感觉了。”韩侂胄回头望了一眼还在冒着浓浓黑烟的武龙方向道。

    “你们确定他们不会报复?”史弥远看了一眼韩侂胄,心里多少有些惧怕道。

    “报复?公然在大理报复大宋使臣?那么广南西路、夔州等路的屯驻大军就会第一时间陈兵大理城下,不论是高家还是段氏,都不会这么傻的。”韩侂胄坐在马背上傲然笑道。

    “进入大理疆域,我们两日之后便可到达威楚府,而后经过统矢,再有一天到两天的路程,便可到达大理。史大人,现在不是想他们以后会不会报复的事情,而是该想想,我们进入威楚后,该如何跟高家打交道才对,威楚可是高家的发家之地,即便是大理段氏,在威楚、统矢两府的声望,可是都不如高家。”叶青专挑史弥远不爱听的说。

    史弥远听着叶青的话语,也是不由一阵的头大,接下来如何应变,如何暂时不表面他们使臣的立场,能够跟高家和睦相处,可是他史弥远的职责所在了。

    毕竟,叶青跟韩侂胄,都可归为武将,这一次出使,他们三人可谓是职责分明,但又错综复杂。

    (ps:战斗情节删了,所以又改成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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