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级上半学期开学第一天。

    “你怎么晒这么黑?”

    ”去黑社会转了一圈呀?“

    ”哈哈哈,是去的非洲吧?”

    “哈哈哈……“

    草儿的皮肤从白糖色晒成小麦色,她前后位置的同学打趣她。

    她四年级的同桌郑星星却并没有和她坐在一起。他穿着校服,坐在隔着草儿好几个位置的她的斜后方。

    草儿习惯了坐中间二组的第二排,但好像郑星星没这习惯,虽然他和草儿整个四年级都同桌在二组和三组的第二排。

    草儿抬眼望去,他此刻正在低头认真地写着什么,仿佛丝毫不记得自己曾经这个同桌。

    草儿转过头来,继续和同学嬉笑,心里竟然平静了很多。

    想起四年级时,一天不看见郑星星一眼,草儿心里便无比不自在。碰上五一和国庆、寒假这样的长假,草儿简直就是煎熬。她恨不能跑到他家去看一眼他才作罢。晚上睡前必定是要想象一遍和他在一起的情形才能睡。

    但不知怎么了,这个暑假竟然差点淡忘了他,最近晚上忙着赶作业,也是一倒床上就睡着了,连要想他的想法都没来得及出现。

    前半个暑假草儿几乎都在奶奶家和两个外婆家呆着。回家来弟弟君生就是太吵人了,天天要出去玩,碰见了李云峰,于是帮李云峰干了几乎快半个暑假的农活,便给忘了。

    看来,干农活的确是去除胡思乱想的好方法,草儿眼前不禁浮现出和李云峰在田地里拔草的情景,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丝微笑。但她猛然又想起李云峰一家人的情形,刚刚扬起的嘴角却是撇了下来。

    五年级照例是换班主任。这次的班主任还是语文老师,男,姓陈,但年龄比较大,估摸着得有个四五十岁,一脸的不怒自威。

    但五年级因为又多了些从其他学校考进来或是插班进来的学生,班级同学也都是重新分班的,除了郑星星,草儿周围环绕的同学都是四年级的同班同学,但放眼望去,还是有好些生脸孔。

    “郑星星,你做班长。你四年级里做过班长,应该有经验。“

    ”云锋,你做学习委员。“

    草儿一听,这是不设副班长了,因此自己从原来的副班长变成学习委员了,也还算匹配。她的学习成绩向来在班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草儿听完老师对自己的职位任命,便开始翻开本子画小人儿了。

    草儿自从四年级以后,除了酷爱读书以外,还有一个酷爱的便是画人像,她按照对人的想象,画出不同模样的小女孩,不过画出来的小女孩形象都是无一例外的清纯俊秀。现在不是讲课,自然是画画的好时机。

    不过,刚刚老师宣布郑星星是班长的时候,草儿借机扭头去看了郑星星一眼,似乎他也刚好转头看自己。

    草儿在想要不要再回头看看他,但想想这样便是认输了,便低了头继续自己的画作。

    他若想和自己说话,自然就来了,再说,明明四年级同桌一年,这会不知道还过来和自己坐一起吗?草儿心下有些气恼。

    不过她估计没有发现,五年级的班级里,已经不再是男女生同桌,而是男生和男生同桌,女生和女生同桌。

    男女有别,在五年级,正式开始了。只是,我们单纯的草儿,尚未有觉察罢了。

    不知道李云峰分在哪个班呢?草儿心里动了动,但心里想,不知道也没关系,他弟弟云河上三年级,她到时候找云河去问,再要不然,便去他家地里头,或者他们家去问。

    这样想着,下课铃响了,班主任拿起书本拍了拍粉笔灰走出了教室门,教室里顿时像老师身后炸了的鸟窝,沸腾了起来。

    “喂,借根铅笔。”

    一只细白修长的手指曲着,轻敲着草儿的桌面,她正画着人物里的鞋子呢,差点画歪了,她有些恼怒地抬起头。

    “噢——给你。”

    草儿抬头一看,居然是郑星星,他微眯着一双圆眼,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和她纸上的画作。

    自然,草儿是由刚开始被打扰的些微的恼怒,瞬间变成了极大的欢喜。当然,她也毫无抵抗力地将铅笔盒里最漂亮的那支铅笔递给了心中的贾宝玉。

    看着心中的宝玉拿了自己的笔并没有说谢谢就转身走了,草儿心里美滋滋的。她知道,这是郑星星表示亲近。

    不过,来借支笔也说明不了什么吧,同学间,平常得紧。想到这里,草儿又告诫自己不可想入非非。

    喜欢郑星星,是她心里永远的秘密,她可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包括郑星星本人在内。且不说她是多么的循规蹈矩的一个人,便是自己对郑星星的情感也是美好得不染一丝杂质的。如若挑破了,对她和他反而是一种尴尬,何必呢?但要做到隐秘,便必须是草儿要将对郑星星的情感在心里圈养好,不能越界才是。

    但很可疑的是,草儿每次扭头看向郑星星时,都能接得上他的眼神,似乎早就在看着自己。

    草儿回想起四年级,就坐在旁边的郑星星,上课的时候从来都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一节课下来,草儿偷偷地看他不知多少眼,他也似乎是毫无知觉的。

    那时候,看他是一件多么自由的事情哇,自由地转头看,他耳垂后面有粒米粒大小的黑痣,也被她瞅得清清楚楚的,并且,看完后,自己想笑便低着头笑,谁也发现不了。

    现在自己要扭头本身这个动作幅度就太大,还要屡屡和他对视,甚是令人紧张,若是被人发现,就更为不妥了。

    但这还不够,郑星星竟然常常跑过来和草儿借铅笔了。

    草儿心里想,就不会换个东西来借吗?铅笔借多了,万一又被人发现,可怎么办?再说,老借铅笔,不送他一根铅笔,倒是显得自己小气得很了。

    有很多次,草儿都想对跑来和自己借铅笔的郑星星说,不用还了,送你了。但心里甜蜜的她又说不出口,担心郑星星误会,以为自己不愿意和他交往了。

    说起交往,我们胆怯的草儿和正直的班长大人,从来没想过要单独约会在一起做点什么。他们都是以互相对视一眼,互相借东西尤其是铅笔,和还东西尤其是铅笔这样的行为来达到心神的交流。

    当然,还有便是放学时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教室。他们一个往家走,一个往男生宿舍走。两人说是一前一后,中间也是隔着好几个人的。根本比不上现在的小孩儿,幼儿园便开始有直言不讳的男女朋友了。

    喜欢,在八九十年代,盛行的是藏在心里头的秘密。彼此回望一眼,便是双方心领神会,最大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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