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如龙见自己兄弟气息平缓,神态也慢慢安详,这才渐渐放下心来,叹了一口气道:“可不是回来就疯了,只不过刚送回来的时候,不是这个发狂的样子,每日里只是傻笑,举止行动也有些像女子一般,请过几个有名的大夫,吃了几剂汤药,没见病好,越发的重了起来,索性就挥刀弄剑,乱砍乱杀,说是有恶鬼索命……可我这庄院清清静静的,哪有恶鬼,道爷和尚也请了几个,法事都做了几场,就是有个鬼,也该当吓跑了!”

    “师父,裴大侠该不是丢了魂儿罢?”

    任天白听的明白,若有所思过来:“要是丢了魂儿,光是吃药做法事,怕是不成的!”

    “怎么说?”不在和尚嘴角一抽,知道自己这徒儿心思恐怕又想去别处,回头问到!

    “我也是小时候在村中经历过这些事情!”任天白一脸凝重,瞧着裴如虎道:“或许是裴大侠跟人动手,被斩去一条臂膀,血气有亏,急忙逃回,不小心撞到些不干净的东西,刚才这位裴大爷不也说,裴大侠撞到山林之中,找不见出路么!许是碰见鬼打墙,丢了魂魄,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

    “那依着你呢?”不在和尚险些笑了出来,硬是忍住,装作有些惊讶模样道:“是不是该手里拿一个铜盆,披一件裴大侠的旧衣服,从他鬼打墙所在,一路敲着铜盆,嘴里叫着‘裴大侠回来咯’来回七次,他这疯病就能好了?”

    任天白见自己师父也明白这个事情,登时重重点了点头!柴影若在后已经看出不在和尚要戏弄任天白意思,登时一个忍不住,又要笑出声来,只是在别人宅院,裴如龙又心急如焚,一旦笑出声来,十分有些不敬,只得转过身去,捂住嘴巴,双肩不住颤抖!

    “你兄弟是从那里被人送回来的?”

    裴如龙心里着急自己兄弟成了疯子,那里还顾得上察言观色,见别人问起,也只是随口应道:“据那两个送他回来的好汉说,是在岳阳府附近,我当时也没来及细问……”

    “就当是岳阳府好了!”不在和尚把裴如虎腕脉一放,回头瞧着任天白道:“你给我这徒儿准备一件旧衣裳,一只铜盆,让他从这里一路敲去岳阳府,给裴大侠叫魂!”

    任天白还没回过神来,柴影若到底支撑不住,已是笑出声来,岳阳府到苏州府,两地相距何止一两千里路,还得走六七个来回,怕不要一两年才能给裴如虎把魂叫了回来!

    柴影若这一声笑了出来,任天白便有些明白,自己恐怕又被自己师父戏耍了一回,脸上顿时有些尴尬,耳根子上微微发烫,知道这个事情自己是想的糊涂了,寻常村里叫魂,不过是个说法,大多是小儿受惊,以此法安抚孩童而已,出门也不过走一二里地,哪有走上几千里地去叫魂的,只得挠了挠头,讪讪立在一旁!

    “你们是郎中么?”裴如龙被柴影若这笑声一扰,却是有些回过神来,腾的站起来道:“做什么在这里问东问西?赶紧走赶紧走!”

    “裴大爷不要急嘛!”不在和尚瞪了一眼笑的前仰后合的柴影若,见她硬生生憋住笑,这才回头道:“咱们跟裴大侠也有几分交情,懂些医道,知道他如今成了这个样子,特来瞧瞧,说不定咱们有法子替他治好这疯病么!”

    “你有法子?”裴如龙将信将疑道:“那你先说说这疯症是如何来的?”

    不在和尚将裴如虎断臂上缠着的布条解开,这伤口齐肩而断,切口之中极为平滑,虽以结痂,也能看出是利刃所为,又闻了闻那布条上敷着的药粉,已经变成黑色,凑在鼻前嗅了嗅,神色冷冷道:“这是送他回来那两人来时就有的么?”

    “不错,是那两人替他包扎的伤口!”裴如龙赶忙道:“后来我见这伤口上有血渍,想让大夫来替他换了,哪知他就发了疯,生人难近,一直到了现在,今天才取了下来!”

    “好善心的两个江湖好汉呐!”不在和尚将那布条递给任天白道:“你闻闻,可有什么不对么?”又吩咐几个家丁道:“还不给你家二爷打一盆热水来,将这伤口洗干净了,用白布重新裹上!”

    任天白接过那布条,心里阵阵犯呕,这布条也不知在裴如虎身上绑了多少天,眼色已经发黑,上面处处都是脓血浸过,拿着都心里阵阵作呕,那里还敢闻上一闻!

    柴影若却是凑了过来,心知不在和尚这般吩咐,怕是其中有些道理,可见了那布条,急忙捂嘴,险些吐了出来,不在和尚看他们两人如此,也只是冷笑,仍是问裴如龙道:“这两位好汉,留下姓名没有?”

    “我那时见了自己兄弟重伤,心里发急,那里还顾得上这些!”裴如龙摇了摇头道:“倒是那两位好汉说,我这兄弟是跟一个叫什么明月的比试剑法,被人伤了,才成了这样,两人也就说了这些,等我安顿好兄弟,人家早已走了!”

    “百升明月!”

    股层云在一旁接了一句,裴如龙连忙接了过来,一脸恨恨道:“对对对,就是这个百升明月,也不知这人跟我兄弟有什么仇,要把我兄弟伤到如此田地!”

    “百升明月跟令弟无仇!”不在和尚冷冷道:“有仇的,怕是送你兄弟回来的那两人!”

    “嗯?”

    此话一出,裴如龙先是有些不信,任天白柴影若顿时有些愣住,隔了半晌,柴影若才迟疑道:“师叔,若是那两人,为何不将裴大侠杀了,还送他回来做什么?这……这其中有些说不通呀!”

    “有什么说不通?”不在和尚伸手拿过裴如虎原本裹在伤口上的布条,撕下一缕多少还能看的来,递了过来道:“闻闻上面是什么味道?”

    任天白犹犹豫豫接了过来,凑在鼻端闻了闻,除了一股血腥气,就是一股酸臭,眉头紧皱,忍着恶心递给柴影若。

    “似乎……有些甜香气……”柴影若毕竟是刑部总捕之女,初见这布条难免恶心,可见不在和尚总是要自己闻一闻,便知其中有些蹊跷,拿过来闭上眼睛,这才放在鼻前,停了半晌道:“好像是果香……是……荔枝!还有几分异样香气,不知是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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