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兰君一行人回到蓬莱,最小的椒图眼角还挂着泪珠,其他孩子虽然没吓哭,也全都是恐怖片刚散场时那种表情。

    “你等等我嘛。”

    重黎提着裙子从后面追上来。漪兰君这才略略收住脚步,回过头看着她,一副“你知道错哪了吗”的表情。

    重黎耸耸肩:“我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都跟着父神征战四野去了呢!这种小场面有什么的。”

    “然而他们的父亲只是个普通的仙人,跟伟大的创世父神自然是没法比的。”

    “呃。”

    这话听着酸溜溜的。重黎扁扁嘴,讨好道:“只是个意外嘛。”

    然而对方并不买帐,目光冷冷地哼了一声。

    重黎只得讪笑着岔开话题,捏捏椒图的小脸,逗道:“你要乖喔!以后若敢不听话惹你爹爹生气,就让那妖怪把你也吃了!”

    椒图毫不犹豫地“哇”一声就哭出来。

    “喂!”

    漪兰君瞪了她一眼,抱着女儿哄了半天又怒道:“有你这么当娘的么?!”

    似乎比刚才更加尴尬了。

    重黎也很无奈地耸耸肩,小声嘟哝道:“头一回当娘,你总要给我个适应的过程嘛……”

    说着,她伸手想去摸摸小炭球的脑袋略表安慰,却被漪兰君板着脸孔挡了下来:“你身上的血腥味会吓着孩子的。”

    “诶?”

    重黎一惊,忙低头在身上嗅了嗅,没有啊?

    漪兰君也不再理会她,带着九小只先进了家门。

    “好啦,我知道错了。”

    重黎紧跟着他进了家门,却意外地看到花烈和墨九玄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正站在院中等他们。

    “哇哦,我刚才好像幻听了。”

    花烈煞有介事地对身边的墨九玄说道。

    “我觉得我也是。”

    墨九玄见漪兰君带了九只小团子回来,立刻摇着尾巴颠颠儿地就迎了上去:“哇,小殿下!……好多小殿下!好可爱!”

    “……”

    花烈也万没想到他竟然会有隐藏的崽控属性,一脸黑线地摇摇头,见重黎脸色不对,问道:

    “吵架了?”

    重黎不作声,看看漪兰君。

    漪兰君也不说话,领着小团子们只管朝房间走去,后面还跟着沉浸在逗崽热情之中、完全游离在状况外的墨九玄。

    无奈地点头。

    花烈一笑,指了指书房:“你宠物刚才抽空回了趟家,顺路给你带了点东西,看看去?”

    重黎点头,随着他进了书房。

    皆是在离恨天平时惯用的随身之物,除了衣物和首饰匣子竟还有香炉和香片,亏得他倒细心、想得周全。重黎随手取了几片放进去,点上,又问:

    “我身上血腥气很重么?”

    “不觉得啊。”

    重黎拧着眉,突然叹了口气:“……我干嘛要问你呢。”

    花烈脸上是大写的莫名其妙。

    这时墨九玄推门进来,也不知是被漪兰君赶了出来还是终于想起谁才是他主子:“殿下,天宫被你烧得好惨!处处都要翻修重建,天官们都在说今年下半年财政要吃土了。”

    “活该!谁让他招我。”

    重黎白了他一眼:“我已经手下留情了,不然连灵霄宝殿都让他重新盖!”

    “是是是。”

    墨九玄端起桌上的一盘苹果借花献佛:“到处都在重新装修,我也觉得天帝一时顾不上您了。”

    重黎拿过一个青苹果,啃了一口,问:“我身上有血腥味儿么?”

    墨九玄一愣,下意识地看看花烈,花烈却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

    “问你话呢,你看他干嘛?!”

    墨九玄苦着脸,为难道:“那,应该是有……还是没有啊?”

    “这还需要别人教你吗?!”

    重黎怒道。

    墨九玄连忙摇头,果断说道:“没有!”

    花烈忍不住笑出声来,墨九玄心知是答对了,也笑道:“我还特意带了香料过来,您想有就有,想没有就没有嘛!”

    “切。”

    重黎一脸不爽地转过头,又啃了一口苹果。

    “怎么,他嫌你杀气重了?”花烈笑眯眯问。

    重黎叹了口气,把方才发生的事大概说给他听。

    “朱厌还是老样子嘛!它这般不服管教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漪兰君还不适应吧?不过话说回来,死在朱厌手里的皆是投不得胎的十恶不赦之辈,若是戾气不重也入不得它的眼!这当中必不会有冤屈的。漪兰君只是个凡仙,他哪里懂得战神半身的尿性。”

    花烈笑眯眯地,话锋却突然一转:“你真喜欢他么?”

    重黎听到这话,也是一愣。——若是不喜欢,自己有必要在天庭闹出这么大动静么?现在只怕全天庭人都知道她跟天帝闹翻的事了。

    “我知道他是你喜欢的类型。”

    花烈不等她回答又说道:“你从来只跟颜值高的人做朋友,绝对如假包换的颜狗!喜欢脾气好的,说话细声细语,气质最好是儒雅中再带点伤感;不能玻璃心,被吐槽了可以怼回来、可以耍小性子但不能作死——我总结得对么?”

    重黎眯起眼,不经意地勾了勾唇角:“有香味的加分。”

    “所以我第一眼见他就知道会是你的菜。”

    重黎扬扬眉,带着几分调戏之色捏起他的下巴:“好样的,算我平时没白疼你。”

    “其实就好色这种属性来说,并不分男女。”

    花烈不动声色地扭过脸,摆脱她的魔爪继续说道:“而且以殿下目前的身份地位,吃干抹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我知道殿下肯定是以为我献了个男宠。”

    看她的表情,花烈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却是话锋一转:“然而并不是。”

    “你到底想说什么?”

    “漪兰君喜欢的你,是身世背景简单,性格开朗但绝不会高不可攀的地仙绫音;虽然他可以接受你不记得前世的事实,但是身份尊贵的长公主,本性嗜杀的战神,他可未必能接受得来。”

    “而你呢,虽然贪图他这副好皮相,但是文人那种磨磨唧唧的个性,天生的白莲花圣母体质,我估摸着,至多就是个把月,等新鲜劲儿一过,也差不多就该腻了。”

    花烈笑笑地摇着扇子:

    “天帝还是太心急了点。他若有耐心容你们再处处,这笔开支不小的装修费就能妥妥地省下了。”

    重黎听了这话,却冷冷道:“你别动不动就拿自己的三观往别人身上套!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男女在一起就只为了滚床单、然后一拍两散的。”

    “咳咳,请不要歧视纯洁的肉体关系好吗?”

    花烈收起笑容,故作严肃道:“我发誓,我对于每一段感情都是真诚的!只是,并不是所有美好的感情都要以双宿双飞做为结尾。喜欢的时候就在一起,感情没了就分开,彼此都能自由自在地多好?”

    “嗯哼,所以‘人渣’这个词就是这么来的。”

    “你可以不认同,但也不要人身攻击嘛。”

    “你知道天庭有多少仙女想阉了你么?”

    “咳。所以我这不是到凡间来了。……不要岔开话题,现在在讨论你的问题。”

    重黎哼了一声:“那就讨论到这儿吧!因为我并不打算始乱终弃。虽然我知道你当初带他来见我的时候也没存什么好心。”

    “这您可就冤枉我了。”

    花烈摆摆手,辩解道:“我可是真心盼着您好,哪怕只是图个一时的乐呵呢?您开心我们才有好日子过不是?”

    果然不出所料,当初花烈带他上九重天才不是为了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纯粹就是怕她无聊、替她寻个乐子么?!——这个人浪荡成性,有这种三观倒是一点都不奇怪。

    重黎冷笑一声:“然而你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了解我。”

    “重黎,不要太任性。”

    花烈极少见地直呼她的名字,“我是希望你及时行乐、过得开心些便好,若是但太过执念就并非我的初衷了。”

    这就是花烈的风格。

    喜欢了便百般撩拨,到手了、厌倦了就丢到一边,换下一个——只享受过程却不追求结果,永远是自在逍遥的风神花烈。

    重黎沉默半晌,才幽幽说道:“说来也怪,我原也并未拿他当回事。只是,若见不着吧,心里就空落落的;一时见着了,哪怕他连个好脸色都不给,竟也觉得是欢喜的。”

    花烈听了不由一愣,眼见她这一脸思春少女般的羞涩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傲视天下的战神英姿?不禁有些懊悔地连连摇头道:

    “原来还是我的错!……诶,当初若早娶了你便好了!”

    当面前这个英俊男人带着几分惋惜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时,若随便换作别的女人大概都会怦然心动吧?然而重黎可不是第一天认识他,毫不客气地笑骂道:

    “啐!德行!现在后悔是不是忒晚了点?”

    “诶?”

    墨九玄哪里知道这俩人只是彼此打趣,一本正经地插话道:“原来天帝一直想撮合你俩的事竟然是真的?!”

    本来还想再劝她莫陷得太深,突然间就觉得,无论自己再说什么只怕都会有欲盖弥彰之嫌了!花烈那本是句玩笑,却被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点醒,不由得多心想到:如今以他立场若有意要拆散这一对儿,竟是显得十分别有用心了。

    真真是没意思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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