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拿着小药瓶犹豫不决,此时她的内心正在“天使与恶魔交战”,天使告诉她,明明察觉到刘协的情愫,还要这样对待他,与当时的曹丕有何不同?即便觉得不能接受,也应该找个机会好好言谈。恶魔告诉她,想回家就不要有感情的羁绊,被郭孝嘉伤过一次,还想再被伤害一次吗?他再怎么样,都是帝王,现在是喜欢的,可帝王家无情啊,日后怎么被抛弃都不知道,再者又不是拿毒药毒死他,只是助推一个不解风情的人,等真的拥佳人入怀不知多惬意呢。

    最后,莫言选择了“恶魔”。将瓶内之物尽数倾洒于安神汤内,一个不注意,东西就全部撒完了,慌慌张张将药瓶收好。“糟糕,会不会太多了?这东西虽然是改良过的,但这么多……他会不会有事……”

    她在这几日内查遍了各种关于后宫野史的记载,她要找的东西定不会被正史记录。为此她也是费尽心思,一是野史记载不全,还要根据这些找寻最合适的。二是她不想让刘协,玉娘等人发现她做的事。她想过要不要让董琳主动点,毕竟女追男隔层纱,可她还是放弃了这样的想法,古人太矜持,即使中国发展到现代,可较于外国的男女情感,还是稍显传统,更别说董琳还是千年之前的女子了。

    当她看到“慎血胶”三个字的时候,拍案而起,就是它了。她拿着“慎血胶”的简牍去找太医令的时候,太医令惊恐下跪,说不敢配此物。莫言早知会如此,于是哭闹大喊道太医令侮辱她,恪守本分的太医令没辙只得答应她,莫言要求减轻伤身药物成分,再研配相辅熏香,事成以后要太医令每个月替董贵人把脉,且万事保密,贵人若有孕,太医令可得重赏,太医令磕首送皇后,还未见过这样的皇后,要将皇上送至其他嫔妃身边。

    “阿言,你在做什么?”刘协站在莫言身后,对于他的突然出现,显然是吓了一跳,做了“亏心事”的她,心跳得很快。

    转身猛然撞在他的胸口,刘协伸手轻揉她的额头,“好点么?看你跌跌撞撞的。”刘协越温柔,她的内心就更加不好受,自那天以后,刘协对她的态度就更像是丈夫对待妻子一般,就连她认得秦朗的事也不曾过问。虽然刘协对她向来都不错,但这段时日的刘协,像初春的太阳,温暖人心。

    “我没事,就最近感觉睡眠不好,我就让玉娘给我煮了安神汤,她多煮了些,我喝完了,伯和也喝一碗吧。”莫言将那碗下过“慎血胶”的安神汤端给了刘协。

    “你的睡眠对腹中孩子很重要,喝完了你早些歇息。”许是因为安神汤乃药材熬制,亦或是刘协从来都没想过莫言会用计撮合他和董琳。他接过安神汤喝下,一滴不剩。

    “恩,我听你的。那我先去歇息了,你也早点歇下。”莫言早就换上了寝衣,所以她打了个哈欠,就在床上躺下了。伯和对不起,此番她做了跟曹丕一样的事,不过她是出于成全,与曹丕的卑鄙无耻完全不同,但还是有些隐隐愧疚,紧闭的双眼无声落下眼泪,是因为觉得这样不人道,还是为了……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刘协在床边为她掩上被褥,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这哪里像是睡不好的样子。刘协刚想睡下的时候,屋外的内侍道:“陛下,董贵人呕吐不止,伴有寒热。她的宫人望陛下前去探望。”

    “你让她在外等待,朕很快就好。”

    “阿言,朕会回来的。”刘协在“熟睡”的莫言侧脸上落下一吻。

    “可有请太医令?”刘协询问董琳宫中的宫人内侍。

    “回陛下,太医令刚替董贵人诊治过,贵人现下好很多了。”董琳贴身宫人冬梅回应道。

    “药呢?朕来喂。你们都退下吧。”

    刘协接过汤药,内侍宫人一同退下,只剩下刘协与董琳二人。屋内檀香袅袅,刘协在床边坐下,他额上冒着虚汗,如今是秋季,他怎么会觉得内心燥热,扯了扯衣领,想试图凉爽一些。

    “陛下,妾身给陛下添麻烦了。”董琳刚想起身行礼,就被刘协拦住了。“你身子不好,就不要行礼了。朕喂你喝药。”刘协吹凉了汤药,将汤药一点一点喂至她口中。

    董琳的眼眸本就秋波盈盈,惹人怜爱。此时此刻含情脉脉望着她心中的陛下,刘协平常并不在意情爱,以及男女床帏之事,故他之前碰过董琳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当莫言嫁给他后,他更是只陪在莫言身边,再未来过董琳寝宫,之前的一次也因放不下莫言而折返椒房殿。但不知为何,今夜见到董琳,他有些动摇,口干舌燥,腹下难忍。

    刘协忍着将汤药喂完,开口道:“你生病就好好歇息,这几日饮食注意,多吃些清淡的东西。朕先走了。”他说话沙哑,极力压抑这莫名的冲动。

    刘协刚起身的时候,董琳抱住刘协,“陛下于心何忍将妾身再次抛下。”董琳这回是狠下心,定要将她深爱的陛下留宿,柔软红唇印在他的脖间,顺势脱去他的衣物。

    “董琳!朕要回椒房殿,她还等着我。”刘协想挣脱她的怀抱,但董琳的一句话却让刘协无力挣脱。“陛下,殿下有心成全,何不遂了她的愿。”董琳本不想说出事实,可她低估了陛下对那人的心意,为了将深爱的陛下留下,她只得说出事情的真相。

    “你说什么?”刘协僵硬着回头,他这才注意到董琳的脸色,白皙红润,根本不像是病中模样。“你没有生病,对否?”莫言给他的安神汤,莫言的慌乱以及她说自己睡眠不好,但却很快就躺下入睡了,还有之前无意从都儿嘴里听到莫言单独留下董琳的事,他刚刚踏入屋内就觉得不对劲,屋内的檀香。刘协想不到的是被他的枕边之人算计了,这刚萌生的情意,竟全毁于一旦。

    “是,妾身装病了,可……也是为了将陛下留在身边啊,陛下不记得了吗?陛下答应过妾身的……”

    “朕记得,你助朕送出‘衣带诏’,朕说过要好好陪在你身边,让你为朕生下皇儿。”刘协将董琳压于身下,用炽热的吻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董琳默默流了泪,这是她从伏寿那里偷来的温存,不属于她董琳,哪怕就一小会儿,她也愿意。

    错误的缱绻旖旎,在皇宫内也同样发生了一次。

    莫言抱着膝盖在床上看着远处的窗子,他们应该睡着了吧?办法是她想的,是她要撮合他们二人的,怎么自己反倒是难过起来了。

    “莫言,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犹犹豫豫,优柔寡断的,可讨厌了。莫言,我警告你啊,你可是要回去成就梦想的人,怎么能变成这样……”她还是忍不住,在床上抽泣着。

    外头下起了大雨,没有雷电,没有刮风,就是不停歇的雨水。这种下雨方式往往更加重了人们不堪的心境,她哭得更加难受了,明明是她下定决心撮合他们的,为什么难过的人是她?她不应该为他们感到开心吗?

    屋门被重重推开,进来的人是刘协,因为太突然了,莫言都没能装回熟睡的样子。她赶紧擦去脸上的泪痕,“伯和,你这是?”

    刘协一把抓过她的手,一反平日的温柔,他的神情变成了阴冷、愤怒、戾气,是一个她完全没有见过的刘协,他的头发、衣服全都湿透了。“是不是你做的。”

    “伯和你身上湿了,快换下衣服,前段时间还刚生过病……”

    “莫言,回答我,是不是你做的!”

    莫言不知是董琳告诉他,还是他自己察觉的,不过凭他的聪明,也能知道这事。“是我做的。”

    “告诉我,为什么。”说这句话的时候,刘协近乎咬牙切齿,他多想从她嘴里听到的是否认,他质问的时候,连朕都省了,只是一个我。

    “为什么?因为董琳爱你,而我不爱。我只想尽快生下孩子,履行契约,好远离这是非之地。”莫言刻意回话冷漠,收起刚刚的难过。

    “你就这么想离开这里?”

    “对,我就这么想离开。陛下,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也不要对我有任何心思,因为我一定会离开。”

    “莫言,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逼迫你。但你却……呵呵,你既已决定,我便不再多说什么。协议照常,朕不会再来你的椒房殿。”

    “谢陛下。”

    “莫言,你比那些觊觎朕的江山的人还要狠,你不用刀剑就可以将朕的心千刀万剐。”刘协转身离开,在大雨之下的他,已分不清什么是雨水什么是泪水。他真的没有想到的是,一路如履薄冰,艰难前进,万事隐忍的他,居然为了一个女子心寒意冷。“哈哈哈哈哈,可笑啊。”

    “刘协,我不是故意的。我们不可能,我是为你好。”

    一点点,一点点积累起来的好感与情愫瞬间崩塌,化为乌有。莫言想起初见,初入宫中,嫁入宫中,怀有身孕,清宴宫……那些时候,她的内心在渐渐接受刘协这个人,只是她从未正视过,觉得跟一个古人是没有任何可能的,她把刘协重重推出内心,只是她口中的好,伤害了刘协,也违背了她的内心。

    这天夜里,哭累了的她,又做了当时第一次入宫的梦。混沌之中的她,又听到了那句断断续续的话。“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我不怕……死……却怕……失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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