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看到叶柯抱着月月从营帐外走进来时,愣了有那么一瞬,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定睛一看,的确是叶柯没错。

    ”叶子?你不是……“

    “我只是带小家伙过来玩玩。”叶柯直接打断了苏南的话,他从患者区出来的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对他,对秦轩都好。

    “小小怎么了?”他偏头越过苏南的肩膀,小姑娘面色枯黄,躺在床上,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脸上早已失去了原有的光彩,安乐坐在一旁照顾她,看起来很是憔悴。

    “我也不知道,不管怎么喂她东西,她就是不肯吃。”作为父亲,看着自己的女儿生病,却无能为力,胸口就像压了块石头,埋怨世界的残酷,也埋怨着自己的无能,在木屋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不想吃东西的迹象,到现在,已经是完全吃不下了,甚至看到吃的就会呕吐,处于一种半昏半醒的状态。

    “能让我看看吗?”叶柯将月月放到了地上,神情尽力表现的真切,小小的情况,和他小时候一次生病的状态很像。

    苏南迟疑了一下,往后退了半步,他信叶柯,准确的说,应该是信服。但有了之前的事情,不可避免的,他们之间多少有了些隔阂。

    安乐定定的看了他一眼,仿佛想要从他眼中看出他到底是真心帮忙,还是做做样子。她承认自己是一个自私的人,她不喜欢麻烦,她只想活命,难道有错吗?但小小不一样,安乐希望能保护她,护她平安。

    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这种环境下,她竟然会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母性泛滥。

    安乐起身,将位置让了出来,只是目光一直不离床上的小家伙。和患者区相比,这些大营房里,除了少数几人躺在床上养神,其他人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吹吹牛皮,聊自己逃亡的经历,聊自己可能还活着的家人,聊自己末日前的职业。

    唏嘘不已,他们只是在彼此身上找共同点,以此来寻求慰藉,当然,他们也会对军营的士兵“破口大骂”,抱怨食物,抱怨环境。这种毫无意义的对话,偏偏是他们每天都在做的,当平稳的生活再次被打破,他们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继续逃亡。

    所以营房的环境多少有些嘈杂,没有被子,小小身上搭的是苏南的外衣加上几块毛巾。

    叶柯掀开衣服,将小姑娘的上衣撩了起来。

    白嫩嫩的皮肤,柔嫩的表面意味着脆弱,只是本应该平瘪的小肚子,微微凸了起来。

    他用手指在胃的地方轻轻一压,小小就皱一下眉头,很痛苦。叶柯把胃部用手指都按了一遍,没有硬物,而且按下去,并没有多强的阻塞感。

    “她这两天是不是喝了很多水。”

    苏南点点头,脸色很不好,她不吃东西,总不能连水都不喝吧!身体脱水,不是会更严重吗?

    “南哥,如果你信我,那我就试一试,小小胃里可能有积水,身体无法排空,才会这样,不过我也不敢确定。”他很小的时候,因为父母经常会去外地出差,他就被放到母亲的朋友那里“养”两天,那个女人,也就是他后面的高中班主任。

    有一次事出紧急,来不及去送他过去,是对方来接他的。女人买了糖果,极力想安抚他的情绪。

    “他们又出差了吗?”

    “爸爸妈妈很快就会回来的。”女人摸着他的小脑袋,揉乱了他的头发。

    “走吧!铃铛。”没等对方收回手,他就面无表情的越过了她身边,铃铛是她的小名,父母都这样叫她,那时小,觉得好听,也就跟着叫了,后来长大了,就叫阿姨了。

    女人瘪瘪嘴,气不过,一把将他捞起,抱着往前走,他挣扎了两下,也就认了,那时候他还在上幼儿园。父母出差的日子刚好就在他生日附近,一直以来的期待突然破灭了,叶柯当时认为他们一定是忘了。

    于是他开始偷偷绝食,为了好好照顾他,铃铛每天都会早起给他做早餐,那时候她才刚刚当上老师,每天的工作量都很大。晚上的时候,还会给他做糕点,让他带到学校分给小伙伴吃。

    但他在铃铛进房间换衣服化妆的时候,就偷偷把早饭倒进厕所,辛辛苦苦做的糕点全都送给了班上的朋友,至于午饭就很好解决了。

    到了晚上,面对一桌子的菜,他只吃一点点,说自己在学校吃的很多,不怎么饿。

    但饥饿的感觉真心不好受,每个晚上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于是他就只能喝水,每天都喝水,饿了就喝水,当时心里有气,也就没注意到身体的难受。

    第三天时候,他是真的吃不下了,肚子里全是水,根本就感觉不到饿,甚至看到食物还有想吐的感觉。

    铃铛第二天晚上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他的脸色很差,于是那天早上她留了个心眼,进了房间又悄悄的走了出来,刚好看到叶柯拖着虚弱的身体将早餐倒进了马桶,按下了抽水的按钮。

    叶柯现在都能想起,他当时回头看到铃铛时,那份忐忑的心情。

    后面的事情就很简单了,铃铛给他请了假,自己又请了半天假,带他去了医院。

    从病房里走出来的时候,叶柯看到她坐在长廊的胶椅上偷偷抹眼泪,看到他出来了,捏了一下鼻尖,抽噎了下,笑着蹲在了他的面前。

    “是姐姐做的东西不好吃吗?”

    那一刻,他有很深的负罪感。那个生日,铃铛给他做了个小蛋糕,至于绝食的事情,两人都很有默契的闭口不言。

    苏南站在那儿左右权衡了半天,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得到首肯,后面就简单许多了。将小小的头发束到脑后,简单的扎了起来。半跪着,将小姑娘的腹部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上,轻轻的压。

    她的胃本来就不舒服,有了外部的压力,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叶柯调整了位置,慢慢施加压力,还是不行。

    没办法,他只有用手指了,用清水洗了手,擦干,指尖伸进去,还没碰到喉头,小小哇的一下全都吐出来了,黏稠的液体,被清水稀释了不少,不过仍旧看着很恶心。

    他的手没来得及缩回来,手背上铺了一层nian 膜,来不及清洗,他用另一只手施压,给她顺背,又吐了两次,胃里应该是干净了。

    清理的事情,自然就交给了苏南,他抬头一看,才发现周围围了一圈人,全是看热闹的。小小漱过口,虽然看起来虚弱了不少,但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他用清水又洗了一次手,只是没有“香香”,手上那股味怎么也去不掉。

    “叶子,我……”苏南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呕吐物,回来刚好看到了叶柯要走。

    在进检查口的时候,面对叶柯的请求,他推脱了,而现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小小状态好上了不少,作为父亲,他应该道谢的,只不过憋红了脸,那句感谢也没说出来。

    “没必要强求自己说不想说的话,南哥,像这样的事情你以后可能还会遇到很多,甚至是更麻烦的问题,但,所有的不幸,都是当事人的能力不足造成的。”

    苏南红了老脸,立在那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被后辈教训,从哪方面来说,都有些难为情。但细细想来也没错,他如果足够强大,或是地位足够高,小小根本就不用承受这些痛苦,他甚至可以抓一个医生来,从专业知识和手法上来说,都要比叶柯这个“假大夫”靠谱多了。

    就像异变前他听过的一句话,如果一个人突然变得有了钱,那他一定会失去一样东西,那就是烦恼。

    “姐姐今天可能不能陪你玩了,我过两天再带你过来吧!”叶柯伸手想要抱她,却被躲开了。

    “没关系,哥哥,我已经是大姑娘,可以自己走路了。”她虽然想展现自己的乖巧,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什么都表现在脸上了,明摆着就是在嫌弃叶柯。

    没办法,他只有用另一只手牵着她往外走。从他进来到出去,其实有个人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他,叶柯注意到了,但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正视过他一眼。

    那人就是给阿豹套袋子趁机暴打的黄毛,后面阿豹找他算账,直接把他打残了,到现在都是鼻青脸肿的躺在床上,他认识叶柯,害怕阿豹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找自己算账。

    但他明显有些想多了,不是叶柯瞧不起他,而是黄毛跟自己并不存在什么利害关系,他之所以害怕,只是不清楚叶柯和苏南之间的现状。

    其实还有件事他没和苏南说明,那就是小小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当初他是自己绝食,但小姑娘,叶柯也不是很清楚。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自己又不是老好人,与他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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