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文琰一口气吊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的。“这孩子不能留!”于期铿锵有力地几字清晰地砸到他的心上,他心疼的不是这一个无缘的孩子,而是她。

    于期看着他落寞的神情于心不忍地启唇道:“这孩子生来就带了那蛊身上的毒,即使生下也是死胎。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否则她也命不久矣!”

    于期所说的一字一句都如冰冷的寒刃直直地戳入他的身上,千疮百孔,体无完肤。他跪坐到床沿上执起她冰凉的手,这世间的苦,她都尝遍了。本以为,他可以护她周全,如今她所尝的苦却都是他给的。“你们先出去吧!”苍凉的声音自他的喉间溢出,宛若孤寂的西风一般,了无生气。

    于期拎起地上的舞莲走出了屋子,门外候着的思召满脸期待地看着于期,欲言又止的模样。云起见状启唇问道:“于公子,王妃身体如何?”

    “性命无忧,养养就好了。”说罢他将肩上的诊箱丢到云起的怀里,扯着舞莲走到了他的房内。

    “说吧!”他冷冷地看着舞莲吐出两字。舞莲却不屑地别开脸,嘴里还念叨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欺负我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家算什么本事!”

    于期拿出怀中的铃铛和那个琉璃瓶从她的眼前晃过,嘴角噙着冷笑:“趁我还好好问你赶紧说!”

    舞莲目光紧紧地追随着于期手中的东西,那铃铛是她的命,而蛊是她接下来几年的青春美貌啊!缺一不可!她不得不启唇道:“我说!”说罢将眼光瞄向捆着她的布条,可怜她一世英名,却被一匹破布困住了。

    于期费了好大劲都解不开她身上的布条,不得不佩服魏文琰的手艺。他只好拿出剪子剪断了那些布,重获自由后舞莲大呼一口气。悄悄地瞄向于期,却被他阴冷的冷笑吓得不得不说出真相。

    “我起初只是觉得这穆亲王,便想试一试我这新蛊。我跟穆亲王提出条件让我住进王府。”

    于期狐疑地看着她,她怯怯地接着道:“你也知道我老太婆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最见不得旁人在我面前卿卿我我,柔情蜜意的,所以我就稍稍威胁了魏文琰。”

    稍稍?这个老太婆怕是对稍稍有什么误解!“拿去!”于期剜了她一眼,将她的铃铛好似垃圾一般随手丢过来。她接过铃铛,翘首企足地看着他另一只手的琉璃瓶。他特地缓缓地将琉璃瓶装入锦囊内,勾起唇角冷笑道:“这个你想都别想,还有!因你贪心种下的祸端,你好好想想要如何补偿人家。”

    她怎么会认识于期这个混世魔王,真的是造孽!偏这黄毛小子还百毒不侵,否则定要叫他好看。只是,她转念一想,此事确实是她的不是,那独孤慕语因她无端吃尽了苦头。如今,她的心中顿时苦闷不堪,唉......

    于期丢下黯然神伤的舞莲拉开门扉,踏出了屋外。思召怯怯地上前启唇道:“于公子,不知王妃的失忆症可否能治愈?”

    “失忆症?”

    莫不是这病是诊不出的?思召解释道:“王妃前些时日大病了一场,记性渐渐地差了,如今久远一些人和事已忘了七八成。”

    于期心中依稀有了判断,怕就是那个蛊虫惹的祸。“姑娘莫急,这个时辰她该醒了,我这便去。”思召点点头跟上他的脚步。

    她的双睫扑扇着打开了眼,轻轻挠着他的掌心。魏文琰回过神坐到榻上将她撑了起来:“感觉可有好些了?”

    这些时日总觉得有什么将她的气力抽空了,身子终日都是疲软的,如今身子骨终于舒爽了。她长舒一口气道:“平复如故。”

    这时于期风风火火地推开门进来,二话不说便走过来。她警惕地看着于期,魏文琰启唇道:“这是于期,我的旧识,此番是叫他来调养你的身子的。”她的神情这才缓和了几分,原以为是她又忘了,启唇道:“有劳于公子了!”

    “王妃近来时常感到头痛欲裂,是与不是?”于期看着她启唇问道,他的语气依旧平淡无常,却带着股无形的压力。她虚心地垂下眸,本不想让魏文琰知道的,事已至此她只好点头道:“是!”

    魏文琰撑着她的身形明显一僵,呼吸重了几分:“为何从未与我说起?”

    “即使我忘掉了一切,我都不会忘记你!”因为...我也只有你了。她的嗓音细弱如蝇,却无比的坚定。

    此时立在一侧的于期倒觉得自己是否来的不是时候了,“咳咳”他清咳了两声,打破这一副鸾凤和鸣的景象。直到他们二人抬起眼看他,他这才找到存在感道:“如今罪魁祸首已除,失忆症便不会加重,只需用几幅药安神补气便可。”

    她黛眉轻蹙,直言道:“罪魁祸首?还请公子言明!”

    于期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魏文琰,故作高明地说:“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即是错!”为何对她的病讳莫如深,魏文琰是如此,于期也是如此,莫不是她害了什么绝症?

    于期见她这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只好启唇道:“过虑伤精,多言伤气,久视伤神,王妃切忌思虑过度,养精蓄锐方是正道。”末了看着魏文琰启唇道:“王爷,请吧!”

    魏文琰闻声将她放下来,随着于期一道踏出了闲云殿。

    她抚着枕边还有他残留的温度,她愈发地患得患失了,也愈发地多愁善感,她似乎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模样。再无睡意,起身坐到妆台前,手执桃木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黑亮的青丝。病了这许久,镜中的人面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她勾起一抹苍白的笑,低喃问镜中的人:“是他变了,还是我要的太多了?”

    回答这一个问题的只有窗外此起彼伏的蝉鸣,叫的人心里愈发地烦闷起来。

    她起身换了一袭月白色刺绣妆花长裙,拣了一条月白色的发带将铺泄至腰际的长发利落地挽起。她将架上的长剑拔出,剑身极薄透着郁郁的寒光,叫人望而生畏。只见月白色的身影如同飞燕一般轻盈,随着一阵风起,她鬓边的发拂到眼前。她手腕轻轻转动,长剑随势而动,犹如电闪雷鸣之势,院内瞬时落了一地青翠的树叶。许是夏风乱了她的眼,思召仿佛看到了以前的独孤慕语,年少意兴风发的她。

    这时从屋顶落下一个苍色的身影,那人手执一把乌木骨折扇,对上她凌厉的剑势。她不欲与他纠缠,摆动腰肢飞身踏到柱上,那人旋即追赶上去将她拦腰抱着从高处旋落。禤逸嘴角总是噙着一抹邪笑,看得她心里发毛。她将剑柄顶到他的胸前,从他的怀中挣出,剑随着她手腕摆动削断了禤逸的一缕青丝。

    思召耳边此时还盈灌着梭梭的风声,见那二人停了手,便要上前去。随着她手中衣袖的摆动,长剑正中她手中的剑鞘。思召会意不再上前去,走到远处的檐前看着。

    禤逸拾起地上那一缕青丝,面露惨状道:“斩青丝,斩情丝,你我的情缘还未开始你便狠心剪断。”说罢便又要上前,她往后退了一步,冷若冰霜的眼神将他生生冻在此地。

    他打开折扇自顾自地扇风道:“相识即是缘,慕语妹妹何必横眉冷对,着实是伤逸的心啊!”

    “放肆!”她面露怒色低喝道,她方才就该一刀砍下他的脖子。“道不同不相为谋。”她冷冷地落下这句话便转身走去。

    禤逸却快步地走到她面前,脸上换上了冷峻的神色:“听闻穆亲王妃勇猛过人,逆贼四王爷正是拜在你的手下,逸心生佩服!人人都说穆亲王妃是商贾之女高攀穆亲王,依我看来,倒是穆亲王高攀了你!”

    “没错,得妻如此,是本王的福气!”魏文琰低沉充满磁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身着一袭青白色长袍穿过长廊,径直地走上前挽起她的手。轻轻地搓着她清瘦的双手低喃道:“手这般的凉,为何不再歇会。”她一双含水的眼眸直直地看着他道:“躺得久人都愚钝了,活动活动。”

    禤逸看着这景象心中不免低叹,看他禤逸时如临大敌,看这魏文琰时却是情意满满,叫人好生失意。嘴角噙笑道:“穆亲王夫妻二人当真是鹣鲽情深,叫逸羡慕不已啊!”

    魏文琰看向面前的禤逸启唇道:“公子若是来拜访大可从正门入,何必飞檐走壁而至。”

    “下次!”禤逸的声音随着他的身影飘散在空中。

    “慕语,此人日后千万要避着!”他定定地看着她道,她微微颔首闷声道:“嗯!”

    他将手伸到她的鬓后,食指微微一挑长发铺泄而下。他将发带攥入手中,呆呆地看着她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把手背到身后,眼神飘忽地启唇道:“哈哈!怎么解开了呢!”说罢似乎想要赎罪一般,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拢着她散乱的长发。

    她不禁剜了他一眼,这人怎么......先前心中的郁闷之情顿时飘散到了九霄云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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