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袭明黄龙袍的魏文初大步流星地穿过花园小径走过来,直唤道:“嘉阳!”

    一行人纷纷欠身行礼道:“臣妾见过皇上。”

    魏文初正要走到嘉阳身侧,杨婕妤却拦在了面前,低泣连连。魏文初便启唇道:“何故哭哭啼啼的?”

    杨婕妤故作可怜地瞄了一眼嘉阳又瞄了一眼独孤慕语,抽泣连连却不出声,这时杨婕妤的贴身侍婢跪到地上道:“回禀陛下,方才娘娘未能认出穆亲王妃,失了礼数,皇后娘娘便罚娘娘闭门思过抄写《女则》,《女戒》百遍。”

    杨婕妤瞥了一眼前方那个身影,抽噎着说道:“此事是妾身的不是,皇后娘娘责罚妾身也是应该的。”

    “陛下原来在这,让臣弟好找啊!”康王身着一袭蟒袍踏了过来,剑眉轻挑,周身都泛着傲慢不逊的气息。

    康王看向嘉阳作揖道:“臣见过皇后娘娘。”说罢眼神飘过独孤慕语,康王嘴角露出一抹深沉的笑:“今日穆亲王妃也在此。”

    独孤慕语淡淡地欠了欠身子,那日康王去王府里耀武扬威的事她可是半点不敢忘,身侧的千雪也屏住呼吸,将头埋得低低的。

    魏文初脸上露出不自在的痕迹,清咳了两声:“康王寻孤有何事?”

    康王眼角撇过正嘤嘤哭泣的杨婕妤,朗声道:“陛下,臣所说之事倒也不十分紧要。只是,不知杨婕妤可是犯了什么错事。”

    杨婕妤借势哭得愈发委屈,纳的这些妃子都是嘉阳和太后挑选的,魏文初并不识得面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人。康王话语一落魏文初身边的小太监忙附到他耳边低语:“杨婕妤是安国公之女,康王的妻妹。”

    魏文初眉宇闪过一丝不耐,当初谋逆的四王爷不过是一个棋子罢了,康王的狼子野心他心知肚明。康王明里暗里勾结朝臣不算,今日看这架势,他是要为那个假模假式的女人开脱。魏文初启唇道:“康王,即便杨婕妤是你的妻妹,康王身为前朝之臣,手莫不是也要伸到孤的后宫?”

    “皇后是后宫之主,既然是皇后的决定孤绝不干涉,杨婕妤,还不回去!”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凌厉,空气间顿时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杨婕妤吓得不敢出声,本以为康王能为她出头的,谁曾想陛下半分情面都不给。

    康王的脸色顿时沉了几分,启唇道:“此事是臣思虑不周,请陛下恕罪。”

    魏文初脸色低沉无比,嘉阳见状启唇道:“陛下,方才康王说有要事相商,那臣妾先行退下。”

    康王就势启唇道:“臣此番是来禀报陛下吴国之事。”魏文初挽住嘉阳的手,揉着太阳穴淡淡地道:“既然方才你说不紧要,那便择日再议,孤乏了,你退下吧。”

    康王看了一眼立在一侧的独孤慕语眼底滑过一丝不明的意味,拱手道:“既然如此臣告退。”

    吴国之事,康王要说的无非就是要他割城池,与吴国议和。说得好听了是为避免战事导致生灵涂炭,个中阴谋算计怕是只有康王自己知道。

    千雪紧绷的弦这才松了几分,独孤慕语轻轻地拍着她的手安抚她。魏文初身为太子时十分的随和,今日魏文初这般威仪的帝皇姿态也着实叫独孤慕语心中生畏。

    康王走后魏文初这才卸下脸上的威仪之态,搂住嘉阳的腰关切地问道:“看吧,纳了这许多的女人进宫,不还是给你自己找烦心事。”

    嘉阳却并不后悔纳妃之事,他年纪轻轻便继承大统,朝里各势力都蠢蠢欲动。纳妃一来可堵住悠悠众口,二来又可笼络人心巩固朝局。

    独孤慕语看着琴瑟和鸣的情景,倒是确定了市井流言并非空穴来风,由衷地开心。启唇道:“陛下,娘娘,天色不早了,臣妾先行告退。”

    嘉阳挽住她的手依依不舍地道:“这便走了。”她欠了欠身子便退了下去,她还是识娶的。

    独孤慕语的身影早已看不到了,嘉阳仍抬着头望着,魏文初酸溜溜地道:“嘉阳你就如此舍不得穆亲王妃?”

    “那是自然,臣妾日日都被囚在这华丽丽的宫里,跟金丝雀何异。”嘉阳的语气里满是怅惘和失落,听得魏文初心底纠成了一团。只是他与嘉阳生来就是皇室中人,注定没有自由的,终身都会被权势和利益所囚禁。

    魏文初挽着她的手走到亭子坐下,温暖的手抚在嘉阳微凸的小腹上。这时他的手心处突然传来一丝细微的动作,他惊呆了,语无伦次地道:“嘉阳,方才,他可是,可是动了?”

    嘉阳嘴角浮起慈爱的笑,点点头。魏文初惊喜地把耳朵附到嘉阳的小腹上细细地听着,过了许久却未有所获。魏文初嘴角耷拉下来:“为何又没有动静了,这怕是个懒虫吧!”

    嘉阳勾起唇轻笑道:“月份还小,陛下莫急。”这孩子若是知道自己未出世便被父王嫌弃,怕是要好一番难过。

    魏文初眼底还是满满的嫌弃,都是这小子折腾地嘉阳总是吃不下睡不好。魏文初小心地搂住嘉阳的腰:“为夫觉得这定是一个小子,等他一落地孤便封他为太子,看他还闹不闹腾。”

    嘉阳好笑地看着他道:“陛下怎知是小子?”

    魏文初眼神坚定地道:“父子连心,为夫就是知道。”说罢后看着天上的飞鸟,脑中浮现出儿时的往事。当初他被册立为太子后,便日日都有做不完的课业,是寻常皇子的数倍。父王也常常会出题考他们兄弟几个,父王对他的希冀较之别的皇子高,若是他答得不好总是免不了一顿责骂。

    魏文初双眼滑过一抹狡黠的意味道:“当了太子,任他有三头六臂都闹腾不起。这江山孤也好早一日托付给他。”

    嘉阳知道魏文初能稳坐太子之位,不仅是赖于嫡子之故。他登基后大幅度减少税赋的征收,一如当初在权国之时,体恤百姓疾苦。

    魏文初又徐徐地道:“老七天赋异禀,不论是文韬还是武略,他在众皇子中都是拔尖的。但是他却从来都不在人前表现出来,什么都不争也不抢。所以,那日老七说起他们二人之事时,孤便已死了心,”

    魏文初凝眸看着嘉阳黯淡的双眸道:“嘉阳,为夫知道你对那事一直心存芥蒂。”嘉阳垂下眸不语,魏文初挑起她的下颌,深情地看着她的眼道:“嘉阳,孤要你知道,如今孤的心中只有,再也容不下别的人。”

    嘉阳依旧闷声不语,如今他已将一颗真心捧到了她的面前。她却不敢相信,心底越是希冀便越是害怕。

    魏文初低头吻上她娇艳欲滴的红唇,轻慢地吸允着她甜美的气息,流连忘返地松开怀里的人。揽着她的肩头哑声道:“嘉阳,这虚设的六宫便是为夫的真心,完完全全,不留半分。”

    嘉阳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嘴角这才露出一抹真切的笑,魏文初垂眸看着怀里的人。正所谓垂眸一笑百媚生,六宫颜色尽失。

    入秋后天气渐渐地起了凉意,吹着这习习的微风,不一会嘉阳便靠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魏文初接过景雯手中的披风盖在她的身上,动作轻柔地把她抱回了凤鸣宫。

    把她放到了榻上之时魏文初走到外头的大厅里,齐齐整整地跪着一地的人。景雯上前弓着身子道:“凤鸣宫侍候的人都在这里头了。”

    魏文初扫了一眼地上的人沉声道:“皇后如今身怀六甲,饮食起居一应都要格外注意,尔等都要小心侍候着。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孤决不轻饶!”

    威严凌厉的声音落在殿里,地上的人头都不敢抬,纷纷拜道:“奴才/奴婢遵命!”

    魏文初这才启步踏出了凤鸣宫,如今宫里多了这许多的女人,深宫的人心最不可测。在太子府时的那桩事,魏文初一想起仍心有余悸,魏文初不得不小心。

    独孤慕语走到宫门外时一人拦住了她,这人不是康王身边的人吗?千雪也认出了那人,拉着独孤慕语的手往后退去。只见那人一双狡黠的双眼微眯说道:“穆亲王妃,我家王爷有请!”

    她冷冷地看着那人启唇道:“康王有何事只管在此说罢,何必躲躲藏藏的。”说罢她便拉着千雪的手往另一边走去,她的身边顿时围上了四五个身形彪悍的士兵,个个手中都执着长剑。前方墨色的轿帘拉起一角,康王露出半边阴沉的脸启唇道:“请吧!”

    她瞥过远处候着她的车轿,紧紧拉住千雪的手启唇道:“康王盛情难却,恭敬不如从命。”便钻进了面前的那辆轿里,咕噜噜的车轴声响起。

    千雪愁眉不展地看着独孤慕语,半响后小声道:“王妃,奴婢以为此行危机四伏,方才就在宫外,若是奴婢大声叫喊,想必康王也奈何不了王妃的。”

    独孤慕语紧闭着双眼,长睫微微颤动:“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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