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个带领千军万马的将军,一个落魄漂泊的琴女,就这样相识了。窦娘胆小怕生,不愿与他人说话,窦建德知道她在意身世,便也不再强求,碍于窦娘是个女子,天天与自己待在一起,出入多有不便,窦建德便依照窦娘的心意,为她做了一身黑衣,和一方斗笠。如此一来,众人只知道将军身旁多了一个随行,却不知那人是个女子,如此一来二人天天形影不离,白天同吃,晚上同住。只是男女有别,虽在一个帐内,窦建德将窦娘安排在床上,自己则和衣而睡。如此十几天,终于赶到了石城。

    当时王世充气候未成,手下不过千人不到,因为缺乏经验,盲目行军突进,被李密寻了破绽,围在石成。李密自知王世充和窦建德已成联盟,便想着借此机会将二人一网打尽,因此虽围着石城,却只围不攻,暗地里调拨军队,将附近的盟军尽数调遣了过来,总共凑了近万人,不动声色的开赴石城,又放出人手,将王世充被围困的消息偷偷告诉窦建德。果不其然,窦建德听到消息,立马便调拨了一万人马,浩浩荡荡地开赴石城。而窦建德此时只需要静等窦建德前来,自己则来个瓮中捉鳖。

    窦建德军队到了石城,看到围城的军队不过数千人,便一局出击,充了进去,李密一看窦建德长驱直入,丝毫没有怀疑,不由得心中大喜,那下派命令,让军士们不得迎击,只需佯装撤退。窦建德果然中计,以为李密大军不堪一击,如此想着便将军队开入石城,岂料军队刚刚入城,周围山岗上瞬间出现无数敌军,瞬间将这石城再一次团团围住。

    “你怎么能这般糊涂啊?”刚一进城,王世充便一把抓住窦建德痛哭道:“他李密围我是假,借机抓你是真。你怎么能这般幼稚?轻易地就上了他的当啊?真的是天亡我也啊!!”

    “王将军你这就差了!”眼见石城被围,窦建德虽也是眉头紧锁,但却正色道:“我缺少行军打仗的经验是真,但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他李密围困致死啊。如果我放任不管,那我和你结盟,有有什么意义?”

    “唉!”王世充听窦建德这般说了,不由得仰天长叹一声道:“若是太平盛世,你倒是可以做一个知己,可如今天下大乱,你这般宅心仁厚,以后只会害了你,还有你的亲人啊。唉!也罢了,如今咱们被维石城,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吧。”说着长叹一声,颓然去了,留下窦建德在这里一言不发。

    夜里,窦建德无心睡眠,独自一人起身在那城墙上踱步,远远望去,远处山头上亮光一片,全是营火,那是李密围城的军队。“唉,难道我真的要命绝于此吗?”他长叹一声道:“想我当时不过一个百人长,因看不过隋朝暴政,才落草为寇,承蒙乡邻父老爱护,带着这万余人四处飘摇,本以为能图个安稳过上几天好日子,难道便要在此终结了吗?”远望天边明月如钩,月下一只鸿雁啼声凄苦,声声悲切,直听得窦建德落下泪来。

    “你哭了?”身后女子的声音响起,拭泪转身,便见月光下窦娘一身白衣,映着月色,宛若凌波仙子。窦娘长发飘摇,浸着夜风飞舞。她的眸子清澈如雪,看着眼前的窦建德,露出童稚般的深情“为什么要哭?”

    “我哭是因为我怕。”窦建德见窦娘没有穿雪衣,便脱下自己的长袍为她披上,轻轻地掸去她发上的雪花。

    “怕什么?”窦娘微微歪了歪脑袋,有些不解。

    “我怕,我不能保护你和大家了。”窦建德温柔地笑着道。

    “是因为城外的那些人吗?”窦娘转头,指着远处山头的营火问窦建德。

    “是的。”窦建德看着窦娘,眼中露出一丝凄凉之色。

    “你的眼睛没有光了。”窦娘忽然伸出手,放在窦建德的眼睛上道:“我该怎么才能让它重新亮起来?”

    “这次,只怕有些困难呢。”窦建德微微一笑道:“毕竟,对面人数,是我们的一倍不止。”

    “要把他们通通杀掉吗?”窦娘看着那营火,忽然说道。

    “我并不想杀人。”窦建德摇摇头道:“当初落草为寇,不过是为了混口饱饭,不被饿死,可后来追随我的人越来越多,我没办法,只能起义。可正如我之前说的,谁的性命都是独一无二的,如果天下太平,谁又会去碰那刀兵杀人呢?如今我们被围石城,如果不能突围,终究难逃一死,我死了并不重要,可一想到我一死,你们也终难逃一死。想到这里,我便不由得难过。”

    “我不关心别人。”窦娘摇摇头道:“他们怎样我不关心,我不想让你死。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救你?要杀掉城外的人吗?”

    “目前来看,也只有这样了。”窦建德苦笑道:“等明晚我派一队人护送你突围,但愿能将你平安送出去吧。”

    “我要和你一起。”窦娘摇了摇头道:“我不想去别的地方。”

    “再说吧。”窦建德温柔地笑道:“回去好好休息吧。”

    “嗯。”窦娘点了点头,将雪袄脱下交还给窦建德,窦建德接过,还想再说些什么,那窦娘已经独自去了。

    且说窦娘回了屋子,换上黑衣斗笠,将那桃止鬼琴取了,从琴盒里去了一把银丹在手,望着院中那些随着窦建德一同落入这石城陷阱的流民看了一眼。

    “对不起。”窦娘看着那些流民,脸上且没有一丝表情。

    深夜,窦建德正在安睡,却忽然被闯入的侍卫惊醒。

    “报告!”那侍卫惊慌失措,一脸惊恐的神情。

    “怎……怎么了?”窦建德紧张的问道:“李密进军了?”

    “不!……”侍卫道:“不知城外何人,正在与李密的围城军队大战!”

    “大战!?”窦建德惊讶地问道“哪里来的友军?”

    “不……”侍卫道“只有一个人,好像是个琴师!”

    “什么!?”窦建德大惊:“莫非是……快带我去!”说着,便穿衣起身,随那侍卫出门。

    来到城墙之上,窦建德一眼便看到城下乌泱泱的一片,全是敌人,不,应该说是尸体,堆积如山的尸体。不远处,一个黑衣琴师被万军围着,敌军将她层层围住,却始终不能奈她如何。只见那琴师双手在那古琴上上下翻飞,一道道银光从那古琴飞出,在那人群围圈上撕开一道道裂口,两三点刀剑怒吟,四五处琴歌剑舞,人头飞旋着,断肢残破着,那哪里是众人围着琴师,分明是琴师追着众人!

    “那是何方神圣?!竟有这般能耐?”王世充看着敌阵之中来去自如的琴师赞叹道:“莫不是天神下凡?助我等脱离大难?”

    “不。”窦建德眉头微皱。

    “那是一个,想保护心爱之人的凡人罢了。”

    古琴声声索命,银光映月生寒,待到琴曲声歇,那一身黑袍早已变为赤色。

    寒风刺骨,鹅雪纷飞,山里雪原上如今赤红一片,那琴师收了古琴,迎风而立,望着城上的窦建德,一言不发。

    “开城门!”窦建德忽然大喊,转头向城门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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